第50章 ...
望婵喜歡暮辭, 這大概是整個村落都知道的事。
西陵的暮辭與望闕, 俊美翩翩,才華橫溢, 又有哪家的姑娘不仰慕?
而望婵,大概是近水樓臺吧。
只是, 沒有人看好他們。所有人都知道,暮辭的眼裏只有鑄劍。他無心風花雪月,無心兒女情長。
他無心。
這個年代的暮辭, 和如今的有些不同。少了幾分內斂淡薄, 多了幾分清越随和。
他看着望婵将新摘的野花送給他,笑着回道:“它們長于自然,本是美景,若是摘下來,不日就将枯萎,反是不好。”
望婵一怔, 眼中有羞惱之色閃過, 似是憋了太多太多的話,終于忍不住說出口:“我只是想把花送給你而已,暮辭, 你什麽時候才能多看我一眼?”
暮辭平靜的說:“人生漫長,你也有很長的未來,不要将癡心錯付,望婵。”
“我……難道,我還沒有你的劍好看嗎?”望婵道:“你寧願看劍, 也不願看我?”
“望婵,你很好看。”暮辭笑了笑,“但我無心。”
他無心。
永遠是這個理由,一次次的将愛慕他的女子們拒之門外。
望婵喜歡看那些女子們悻悻離去的樣子,她總覺得,暮辭會是她的,因為暮辭和她的哥哥,親的似一家人。
可是,為什麽在他眼裏,自己也和那些女子一樣,連一把劍都不如?
望婵道:“我到底是哪裏不好?你為什麽都不願給我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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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辭指了指她牽來的白馬,溫聲說:“就像是人與馬那樣,一匹馬,縱是再好,也不會與人有着男女間的感情。望婵,你是個好姑娘,但我醉心于鑄劍,不思其他,哪怕是換成任何一個姑娘,我都不會動心的。”
“你……”望婵手裏的花掉地了,她咬着唇,眼底滲出一層水霧,“你将我比作一匹馬,你怎麽可以這樣傷人的心?”
“長痛不如短痛,你已經在我身上耗費了太多心力和時間,我寧可說更重的話,以絕了你的心思。”
“暮辭,你……”望婵的眼淚流了出來,沒能想到,暮辭竟然說這樣的話。
她激動的嚷道:“既然你眼裏只有劍,好,那我也去鑄劍,我偏要鑄出最好的劍,讓你的目光再也離不開!”
暮辭道:“鑄劍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望婵,你鑄不出來的。”
望婵身子一顫,只覺得心口被刀子接二連三的捅穿。她哭了出來,牽着馬跑出暮辭的院子,哭着跑回自己家。
周遭的村民看着望婵這樣,議論紛紛。所有人都知道暮辭是個什麽脾性,他們不會同情望婵,最多,只會說她一句“執着”。
“望婵,你怎麽了?”望闕在路上,見到潰敗而來的妹妹,忙問。
望婵哭着看向望闕,咬牙道:“哥哥,我要鑄出這世上最好的劍。”
沒有人知道,世上最好的劍能好到什麽地步。大家只知道,西陵的暮辭和望闕,已經登峰造極,沒有人能超過他們,更別說望婵這個根本不會鑄劍的人。
很多人都在笑話她,笑她不自量力,笑她上下一根筋。
望闕覺得鑄劍太苦,不想教給她,她只能全靠自己偷着學。
暮辭本以為,他的一番重話,能夠讓望婵知難而退,卻不想,就是這一番話,種下了禍根。
望婵是個執着的人,執着到精神扭曲。她從小沒有父母,哥哥也因鑄劍而沒什麽時間陪她。她從不曾得到愛,便格外的渴望愛。
追逐也好,乞求也罷,只要能得到愛,又有什麽關系呢?
可是,她得不到,她像是個被遺棄的孤兒那樣,承受心愛之人的無情,哥哥的無暇陪伴,周圍衆人的指點嘲笑。
越是被否定,就越是想證明給大家看。
越是想證明給大家看,就越是偏執,越是不擇手段。
望婵生了心魔。
不知她從哪裏打聽來一種禁術,那是有些鑄劍師會用的手段,卻太過殘忍。
——以活人殉劍。
人燒死于劍爐,魂靈被鑄于劍中,成為劍魂,以至劍有靈性,自是優秀無匹。但那些被鑄入劍中之人,卻将非人非鬼,永遠的和劍在一起,永出輪回。
這種手段,曾被望闕評價為是喪心病狂。
可是,喪心病狂又能怎麽樣呢?望婵歡喜的想,只要她能鑄出最好的劍就可以了。那些殉劍之人,反正不殉劍也終會老死病死,死在劍裏,又有什麽區別呢?
望婵開始了鑄劍的工序。
她瞞着望闕,私築劍爐,采銅、尋露水、範鑄、雕刻……每一個步驟,都磕磕絆絆的度過。
望闕不知道她在做什麽,暮辭也無心鑄劍以外的事。村子裏失蹤了人,他們會幫忙找找,再失蹤一個人,他們會去附近的林中尋覓。
這個年代,生活不易,無法壽終正寝的人太多,外出被野獸叼走吃掉的也大有人在。
可是,村子裏接二連三的有人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連骨骸都找不到。
大家開始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所有人都慌了。
卯月的一天早晨,望婵的劍鑄成了。
她歡喜的捧着劍,無法想象自己也能鑄成這樣精良的劍。
她想,這定然是世間最好的劍了,若是捧到暮辭的面前,暮辭會不會被驚豔到,從此對她刮目相看?
他一定會的。
所以,她還要給這把劍起個好名字。
這把劍,就叫“寄情”吧。
望婵用布将寄情包好,歡歡喜喜的捧着,去找暮辭。
暮辭修長的手指,将布帛打開,望婵期待着能在他眸中看到一抹驚豔。可誰想,暮辭在看見寄情的瞬間,便倒吸一口氣,眼神沉了下去。
“望婵,這當真是你鑄的劍?”暮辭雙眸微眯,神色肅然,一瞬不瞬盯着望婵。
望婵說:“當然是我啊!我瞞着哥哥鑄的。我說過,我偏要鑄出最好的劍,讓你的目光再也離不開!”
暮辭沉聲說:“此劍通體陰寒,怨氣缭繞,極是兇煞,你如何鑄出來的?”
望婵心中一緊,忙道:“你說什麽我聽不懂!暮辭,我都鑄出這麽好的劍了,我把它送給你,你試着接受我好嗎?啊,這把劍叫‘寄情’,你看這個名字怎麽樣……”
“拿回去。”暮辭說。
望婵愣住了。
“拿回去吧,望婵。”暮辭認真的說,“這是柄邪劍,會影響你的內心。你快将它拿給望闕,讓他處理掉。”
“什、什麽……”
望婵深受打擊。她沒料到,自己花了這麽多心血,這麽大力氣,好不容易騙了那些村民殉劍,日日夜夜的背着哥哥,起早貪黑的鑄劍……
她付出這麽多,就是為了能讓暮辭能對她另眼相看,可到頭來,換來的怎麽就是這個人的嫌棄?
她的真心,在暮辭眼裏,都是用來喂狗的嗎?
望婵氣得将寄情扔在暮辭腳下,哭着罵道:“暮辭,你無心!我恨你!我恨你!”
望婵沖出暮辭家,心中難平,越發嫉恨。
她沒能想到,回家時,看見的竟是哥哥望闕被一群村民圍在中間的畫面。
這些村民說,他們有人看見,他們失蹤的家人是被望婵帶走的。
望闕不信,竭力為望婵辯解。而村民們看見望婵回來了,便質問她,要她給個說法。
腌髒的事情就這麽被揭穿出來,一發而不可收拾。
有人拿出證據,有人咄咄逼人。暮辭又恰好在此時,捧着寄情來找望闕。
這下,大家才知道,那些失蹤的村民,是被望婵騙到了劍爐旁,推入爐中焚化,成了這劍中怨靈!
望闕驚呆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妹妹會做下這種事。
他努力想要保住妹妹,卻拗不過氣憤的村民。
他們踢開望闕,抓走望婵,将她抓到族長那裏去,準備接受全村的懲罰。
——此女蛇蠍心腸,死有餘辜!燒死她!燒死她!
架子架起來了,柴薪堆起來了,老族長在旁人的攙扶下,須眉顫抖,怒目瞪着望婵。
望婵被男人們拖到場地上,他們要将她綁上刑架。
望婵拼命掙紮,望闕拼命的想要沖過去,可他們之間的距離卻越來越遠。
在掙紮間,望婵看到了暮辭。他正拉着望闕,滿臉哀容,看一眼她,嘆了口氣。
從暮辭的眼中,透露出的是失望、難過、自責,還有對她的憤怒。這一點一滴,望婵都看得清清楚楚,她為了得到這個人的青睐,付出那麽多,而他到最後所給予她的眼神,卻半點愛意都沒有。哪怕是一點垂憐,都沒有。
耳邊,村民們的讨伐聲此起彼伏。
“這喪盡天良的東西!”
“黑了心肝的婊.子!”
“燒死她都是便宜她了!”
“應該将她一刀一刀的切成塊,告慰死去的人!”
很吵,很難聽,望婵越發覺得整個世界都在和她作對。
她只是想要得到愛,想被暮辭愛而已,可所有人都在逼她,把她逼到這生不如死的境地。
望婵突然之間産生了一道瘋魔的念頭,她的心魔,瞬間長大。
她使勁推開了鉗制她的男人們,沖向望闕。當望闕想要擁抱她時,她卻從望闕的腰間,拔出了自己鑄造的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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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暮辭:我醉心于鑄劍,不思其他,哪怕是換成任何一個姑娘,我都不會動心的。
虞筝:呵呵,打臉不要來的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