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
虞筝是踩着暮辭拈來的雲朵,與他一道駕雲趕過去的。
一抵達慘叫聲所傳來的具體位置,饒是虞筝這般淡定的人,也變了臉色。
只見虎妖張着血盆大口,朝着戒律放肆叫嚣。戒律顯然也剛到,此刻怒不可遏,而他身後,滿地都是血,三名岘山門的弟子倒在血泊裏,肚子上都被咬出巨大的洞。他們身邊是絲潋和祁明夷,祁明夷已經吓得不會動彈了,絲潋趴在祁明夷身上,背後鮮明的印着一道虎爪印,鮮血不斷淌落。
“你們去救人!”戒律感知到衆人的到來,連忙說道。
弟子們從驚恐中回過神來,立刻去搶救血泊中的三名弟子,以及絲潋和祁明夷。
“他們、他們死了!被咬死了!”祁明夷像是瘋了似的,忽然就指着血泊中的同門,哆嗦着喊起來,“虎妖從暗處突然跑出來!幾位師兄都被咬……咬死了!絲潋、絲潋師妹撲上來護住我……我、我……”祁明夷像是這才發覺絲潋匍匐在他的懷中,一時間驚得雙眼圓瞪,害怕的搖晃起絲潋,“絲潋師妹!絲潋師妹你怎麽樣啊!”
“她受傷了,你別晃她!”有弟子阻止了祁明夷,把絲潋從他的懷裏抱出來,給她療傷。祁明夷這才稍微回過神來,目不轉睛的盯着絲潋,生怕她香消玉殒。
而血泊裏的那三名弟子,卻是死透了。當活着的弟子悲痛宣布他們已死的消息時,戒律氣得怒發沖冠,雙眼通紅,沖上去就和虎妖鬥了起來。
戒律的弟子們忙收殓同門的屍體,一邊收殓,一邊說道:“三位師兄都修為極高,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就被虎妖咬死?”
暮辭看向正在鬥法的虎妖和戒律,眯了眯眼,語調清冷:“不是他三人修為不夠,而是這虎妖似乎修為大增,眼下竟是能和戒律分庭抗禮,許是偶吃了什麽靈丹妙藥,或者是這段時間大肆吞噬妖族,将這岘山裏妖靈們的法力都納為己用。”
他說着,看了眼虞筝,道:“我去幫戒律。”
“小心。”虞筝叮咛。
顯然戒律也意識到虎妖修為大增,氣憤的同時,亦焦急于無法擒獲虎妖。暮辭的加入,讓戒律稍松了口氣。強強聯合,虎妖便不是對手了。暮辭以法術拖住虎妖,戒律揮動拂塵,結手印念咒語,想要召喚天雷擊敗虎妖。
可這虎妖太是精明,不知怎的,竟是忽然高聲咆哮。
它的咆哮震耳欲聾,引發了地動山搖,那些弟子們站不穩,紛紛摔倒。絲潋也從師兄的懷裏滾下來,一路滾進了草叢。
這樣的一幕,無疑讓暮辭和戒律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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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妖就趁着這個機會,使勁突破了暮辭的法術,一個轉身,就跑出去好幾步。
暮辭、戒律欲追,誰料這虎妖突然殺了個回馬槍,卻又不是殺向他們,而是從側面淩空躍起,殺向落單在一旁的虞筝!
暮辭的眼底瞬間掠起驚波。
戒律臉色驟變。
虞筝看着飛撲而來的虎妖,幾乎本能的就要喚出葬情,給它個痛快的一擊。
可是,就在葬情馬上要現形的時候,虞筝猛然驚覺自己此刻的身份。她是岘山門的小徒,在這種情況下應該是要吓得尖叫,或者軟在地上不動彈。天後給她的任務還沒有完成,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先暴露自己的身份!那樣的話,所有的努力就白做了,她又要想辦法從頭混進岘山!
這幾道思緒,只在剎那間就在虞筝的腦海裏都飛了一遍。
她搶在葬情顯形前,将葬情又收了回去,裝作受怕的樣子朝側後方摔去。
幾乎同時,虎妖的血盆大口落在了她剛剛站立的位置。虞筝躲開了虎妖的撕咬,卻躲不開虎妖的爪子。她被虎爪劃傷了大腿,虎妖落在了她身邊。
而當虎妖要再度襲擊的時候,暮辭趕來,擋在了虞筝的面前,用一道無比狠戾的法術痛擊虎妖。
虎妖被打得飛出去,戒律趁勝追擊,用一道天雷劈在虎妖身上。
頓時,虎妖發出凄厲的慘叫,身體的左側幾乎全部被燒成焦黑。
戒律凜然大喝:“妖孽!看貧道今日就将你就地正.法!”
虎妖咆哮一聲,大概是知道再不逃走就完蛋了,竟硬是将所有力氣拼在了逃走上,從戒律的拂塵下逃了出去。
當虎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林間時,戒律惱恨的直跺腳,一時沒忍住情緒,竟是對着虎妖離去的方向大罵了一通。
而直到這時,其他的長老和手下弟子們才趕過來,一看場面,就知道自己是來晚了。一時間,每個人的情緒都不好。
虞筝也盯着虎妖離去的方向,那裏現在只剩下一團漆黑。
虞筝喃喃:“這虎妖……”果然如暮辭所說,變厲害了太多,怕是這段日子都在忙着提升修為。
她還坐在地上,大腿上明明被虎爪子抓了,卻因為沒有中毒,便不放在心上。餘光裏,瞧見暮辭矮身在她身邊,一雙手輕輕撫上她的大腿,用法術治好了她的傷。
虞筝将頭貼近了暮辭,在他耳畔低聲輕語:“小傷,沒事的。我若不受點傷,就該被懷疑了,這樣正好。”
暮辭何嘗不知她是故意的,畢竟,那虎妖縱是厲害,也沒能力輕易就傷到虞筝。
可是,回思方才那讓人提心吊膽的場景,當虎妖撲向虞筝的時候,暮辭說不出心裏有多緊張、多害怕。
他沒有回應虞筝的話,眼底仍舊是溫柔的,卻又透露出對她的心疼和對自己的诘責。
是他沒有保護好虞筝,如果當時,他能早點擋在虞筝身前的話,她也不必故意受傷了。
因這夜三名弟子罹難,暮辭便帶着幾個弟子,将死者和傷者送回前山安置。而戒律和其他的長老們,則繼續在岘山範圍內搜尋虎妖。掌門也在他們的行列裏,一邊搜尋,一邊為罹難的三個弟子揮淚嘆息。
暮辭命人将這三個弟子的屍身妥善的安置好,又看着弟子們送絲潋和祁明夷回房休息。而此刻,虞筝已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良久,她的房門關着,不知在裏頭做什麽。
暮辭盯着虞筝的房門看了半晌,眼底有意味深長的光芒被點亮、又黯下去。
他默不作聲的走到虞筝的房門,在門口靜靜的聽了聽,确定她還不曾歇下,這才輕輕叩門。
“請進。”屋裏響起虞筝随和如水的聲音。
暮辭推門走了進去,反手輕輕将門關上,第一眼就看到虞筝坐在桌子前,一手拿着刀子,一手握着龍角,顯然是在用那龍角為他雕刻簪子。
她從銅鏡裏看着暮辭颀長的身影,對他說:“暮辭,你看,我已經做得初具規模了。”
暮辭沒想到虞筝會這樣上心,這令他胸腔裏塞了團滾熱,又是感動,又是憐惜。
他走到虞筝的身邊,看她一雙蔥白靈活的手,看她如水溫和的眼眸,看她娴靜認真的神情。
她明明該休息了,卻還抓緊時間為他而辛勞。暮辭眼中的感動和憐惜揉成了一團缱绻,他緩緩蹲下身,頭頂正好到虞筝下巴的位置。
虞筝扭頭看他,恰好與那雙溫柔的眼眸四目相對。她忽然被那眼裏的缱绻柔情觸動,內心深處像是被什麽東西輕輕的撓了,有些發癢。
虞筝笑了笑,問暮辭道:“你為什麽總是這樣看我?我怎麽想,都覺得你從前就認識我。”
暮辭眼中似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他說:“我從前的确見過你。”
“是什麽時候?”
“也許,是很久之前吧。”
“很久之前?”虞筝喃喃:“可我卻什麽都不知道,也不曾見過你。”
暮辭笑了笑,柔和的笑容像是暮春夜晚的澹月,他道:“筝兒,天色已是太晚,別為我操勞,早些休息吧。”
“我并不累的。”
“還是休息吧。”暮辭凝視着虞筝的眼,“筝兒,每一天都可能有戰鬥發生,現下你我所面對的,就是這種情形。所以,到該養體力的時候,便不要累着自己了。”
到底是将他當作這艱險道路上的唯一同伴,虞筝還是決定聽從暮辭的勸告。
“好,我這就休息,一切明日再說。”
依着暮辭的話,虞筝睡了個好覺,第二日,她從弟子們的口中得知了昨晚後半夜發生的事。
——虎妖終究是逃了,岘山門也沒有再出現弟子傷亡。目前,夙玄長老在清理藏寶樓,依照掌門的吩咐,将樓裏的寶物一一轉出來另存。
現下,掌門和六位長老心情都不佳,戒律甚至氣得都忘了來探望虞筝。
虞筝起床後,便去了暮辭的房間,飛穹和絲潋都在這裏。
絲潋的傷已經被治好了,只是因為失血,臉色略微泛白。而祁明夷,因為私逃禁閉室,已經被青山長老再度拎走,接受訓斥和教導去了。
眼下絲潋就坐在一個藺草墊子上,端着一盞青銅盂,慢慢的喝盂裏的草藥。
虞筝也拉了個墊子,坐在絲潋的身邊。
絲潋柔柔弱弱的講述道:“虞筝師姐……昨晚,我和幾位師兄正在四下尋找,找到祁師兄的時候,我心裏松了口氣,想着祁師兄沒有出事真的是老天爺在保佑他。可誰知道,虎妖突然就從暗處跑了出來,沒有給我們一點防備的時間……”她說着就紅了眼睛,嗓音帶了哭腔,“師兄們死的太無辜了,那頭虎妖怎麽可以殺他們,怎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