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鹹陽報喪（下）
“就是您的父親公子異人，華陽夫人已賜名更為子楚。”呂不韋向嬴政解釋道。
此刻嬴政才反應過來，他所聽到的是多麽重要的消息，他激動地站起身，上前牢牢握住呂不韋尚在行禮的雙手道：“先生的意思是父親會被立為秦國太子。”
“正是。”得到呂不韋再一次确定的回答，嬴政精神昂揚喜形于色喃喃道：“父親成為太子，我和娘親就再也不用看人臉色茍且偷生了。”沖呂不韋行禮道：“敢問先生我們何日啓程動身回秦？”
呂不韋答道：“公子政莫急，公子尚是秦國質子，要回，便要光明正大的回，待我以秦國使臣身份面會趙國君臣商議後，定下辰日，便可迎回公子。”嬴政眼中流露一絲憂慮道：“趙王會放我們母子二人回國嗎？”柳琳扶着他的肩道：“而今形勢不同往日，秦國既已派使臣，趙王再糊塗也會有所顧忌，不會明确忤逆秦國的意思，畢竟現在趙國已經輸不起了。”‘啪啪啪’呂不韋饒有興趣望着柳琳鼓掌道：“姑娘對秦趙兩國局勢分析的真是條條是道，先前我去往趙莊見趙伯時，他就提及過姑娘，我還以為他誇大其詞，現在得見，姑娘真是奇女子啊。”
“先生過獎了。”柳琳含蓄一笑。呂不韋揮袖告辭，臨別時對嬴政行禮只道八個字：“回秦之事，企蹱可待。”
公元前251年深秋，縱橫一世的秦昭王與世長辭，太子安國君繼承王位，史稱秦孝文王。孝文王大赦天下，厚獎王室功臣，削減王宮用度，一改秦昭王刻薄寡恩的态勢。秦孝文王冊立子楚為太子，同時冊封呂不韋為太子太傅，參與朝政。
夜見呂不韋沒過兩日，便從秦國傳來秦昭王卒，嬴異人被立為太子的消息，秦昭王駕崩一事，不久就傳遍了六國，各國都想借此時機改善與秦國的關系，皆派出了使臣前往秦國吊唁，釋放出友好的信號。
這其中趙國也不例外，正當呂不韋上下打點好趙國朝臣，信心滿滿地正準備明示自己秦國使臣的身份時，一封密封八百裏加急的文書擺到他的案上，竹簡中赫赫寫着：孝文王登基三日卒，望請太傅即時歸秦。”
幾日內，秦國連喪兩位君王，舉國沉浸在哀傷悲痛中，迎回公子政的事情自然而然被暫時擱淺了。嬴政見呂不韋近幾日沒有一絲動靜，顯得有些着急。
柳琳拿着呂不韋的簡信安慰道：“秦國新喪，呂先生已經再回秦的路上了，他托人帶話道，新派遣的秦國使臣已經出發了，不過旬月便會到達邯鄲。”
“你說我是不是個掃把星？”嬴政沮喪的擺弄着竹簡。
“為什麽這麽說？”
他目光遠眺神色黯然道：“偏偏我将出生時長平之戰爆發，又偏偏使臣要來接我回秦國時，新王故去。”
柳琳接過茶盞，吹散蒸騰的熱氣不慌不忙地回道：“安國君年事已高，當了二十多年的太子，一朝翻身做了君王，喜極生悲也是常有的事，與你何幹，這世上湊巧的事多了，要是你都往身上攬，只怕是忙不過來了。”
嬴政被她的話逗笑了，玩笑道：“有你這樣安慰人的嗎！”
她盯着嬴政，沉吟片刻道：“回到秦國後你要面對的，雖未及趙國這般狼狽，但前有争權奪利的王公氏族，後有虎視眈眈的諸公子夫人，總這樣妄自菲薄，如何能扛起大任，保護你的娘親呢。”
嬴政緩聲道：“娘親？娘親得知這一消息又該連日掩面哭泣了吧。”
柳琳板正他的身體，直視嬴政那雙漂亮的閃爍着光芒的眼眸，徐徐道：“最後幾日了，挺過去就再也不會有任人宰割，提心吊膽的日子了。”
“那你呢？你會跟我們回秦國嗎？”嬴政斂了他的笑容，提出了心底盤旋已久的問題，正色道。
柳琳心頭一顫，鹹陽還有她想要的東西，她定是要去的，只是什麽時候呢？她模棱兩可地安撫道：“那就要看兄長的安排了，就算要撤離趙國，柳家這麽大的家業，說走就走實在是不切實際。”
“大公子還是要早做決斷，呂先生已經答應我，只要柳家願意将重心轉移到秦國，父王必定會格外恩賜于柳氏商肆，若大公子執意留在趙國，趙王沉溺酒色，聽信小人奸言，恐對柳家不利，倒時我們母子有心解救，只怕遠水解不了近渴，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嬴政突如其來的提議，一開始她并沒有反應過來，直至柳甄的低沉的聲音自身後亭下響起。
嬴政就算不提，柳甄也有此打算，呂不韋回趙當日，他一夜靜思打定主意後，并沒有向任何人透露半點自己的想法，而是又細細考量了數日，這才前來試探嬴政，公子政的答案令他滿意，又使他意外，柳甄面上不露聲色到：“公子政想的真是周到啊，我若拒絕那不是過于愚鈍。”不光柳甄，柳琳頓時也覺得這樣一番話能從一個九歲的孩子嘴中說出才是口出奇言，自從那日呂不韋拜訪後，即将回秦的嬴政身上出現了些許她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對事他敢于發出自己的聲音，也毫不掩飾他早熟的心智，這時的嬴政才真正放開了一切擔憂顧慮，他真正像一位公子般肆意快活。
也直至此時，柳軒才知曉這位跟在他身邊一年有餘的伴讀不僅身份尊貴令他高不可攀，就連學識眼界也讓他望塵莫及，好在他牢記姐姐的叮咛，再也不會犯以前那般混球的事情了。
趙王在見到秦國使臣呈上的王書後，頓時慌了神，将秦國使臣安頓于館驿中，推脫道：“趙姬母子私離質子府，至今尚未尋回，使者舟車勞頓歇息幾日，待尋回公子政，立即相送其歸國。”
秦國使臣自然是不着急的，呂不韋一早便交代了公子政的住處，對趙王在邯鄲城內大放布告，凡尋回趙姬母子賞金萬兩的行為就當看了個笑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