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坦白身份（下)
趙姬的滿心期待被時間一點點消磨殆盡，她抱着微乎其微的希冀，盼着生命中的兩個男人能救自己于水火之中，又不斷悲觀的打翻自己所認為不切實際的可笑想法，她的生命裏只有嬴政了，那是她最後能掌握的命運，可最後就連嬴政也會離她遠去，也難怪她見到柳琳去趙莊接嬴政時，那般發瘋似的阻撓了。
柳琳同情那位命運多舛的女人，更憐惜眼前這個自小颠沛流離的少年，寬慰道：“有的人是因看到希望才去相信，可有的人卻是因相信才能看到希望，只要你相信，秦國就一定回得去。”
“你說的我便信，朱家巷時我本以為你是個心善的雜耍藩人，然你竟能死而複生，我雖聽不懂甚子時空、崆峒，但我知道你有常人所不能及的能力，對嗎？”
柳琳坦然一笑道：“算是吧，但現在我和常人一般無二了。”
“是因為崆峒印嗎？”少年眼神中流露出幾分擔憂，“你的身體？”原來他是擔心自己的身體受損，柳琳順着嬴政的話，循循善誘道：“你忘了我可是來幫助你的，在那之前我怎麽能倒下呢！”
少年聽到這個回答松了口氣，堅定的說道：“等回到秦國，我一定會把崆峒印交到你的手上。”，柳琳不由得會心一笑，得到崆峒印她離回家應該就不遠了吧。柳琳對他作了個‘噓’聲的動作，細聲如蠅道：“崆峒印與朱家巷一事，是我們之間的秘密，千萬不能為外人所知，可明白？”少年不可置否的點點頭。
遠處傳開清脆的打更聲，柳琳道：“好了，現在當務之急是要去睡覺喽。”
她牽着嬴政回了內室，少年微微擡首，揪着她的衣角，柳琳自然便知曉了他的意思，玩笑着說道：“初來乍到，誰都會不習慣。”自然的靠過來坐在榻旁，單肘支頭，溫言哄道：“我陪在你身邊，安心睡吧。”
不一會，床榻內就傳來了少年有規律的鼾聲，睡熟的嬴政放下了戒備，睡得四仰八叉，折騰一天的柳琳被困意環繞，也漸漸睡了過去，半宿，柳琳被腿腳麻痛弄醒，靈臺漸清，擡頭瞅見榻上的小嬴政縮成一團，皺着眉頭，而被褥不知何時披到了自己的肩上，莞爾一笑，輕輕将被褥蓋到他身上，他在睡夢中下意識裹緊了被褥，圓圓的小臉舒展開來，有這樣可愛讨人喜的弟弟，倒真真是不錯的。忍着腿腳麻痛，柳琳一點一點挪出房間，生怕擾了他的好夢。
次日一大早，柳琳在前廳吃早飯，看着嬴政遠遠陰沉着臉過來，問候道：“睡得好嗎？”
嬴政一屁股坐在桌案前，重重放下她遞過去的木箸，啞聲答道：“不是說你會一直在我身旁嗎？”她不禁失笑，看似老成持重的嬴政也有小孩子秉性。
還不等柳琳回答柳軒拐進前廳道：“文正，你可是對我姐姐有偏見，姐姐向來是說一不二的。”話意轉過，嘻嘻笑道：“就像姐姐昨兒答應我今日不用再去夫子那，我今天就不用去，對不對姐姐。”
“又耍小機靈，放心吧，姐姐沒忘，倒是你怎麽這麽反常，平常都要睡到日上三竿，今天起得這麽早？”
柳軒扒拉着碗裏得清粥，一手捧着個羊肉餡餅，塞得滿嘴，嘟囔不清說道：“姐姐，你天天就愛打趣我，我今兒個可是忙着呢，不然定要同你一番理論。”柳軒滿嘴油光，還不忘催促道：“文正，你快些吃，我在書房等你。”
柳琳手持絹巾，細心的擦着少年油亮的小嘴，唠叨着：“猴急什麽，把嘴巴擦幹淨再走，整日裏火急火燎的，兄長瞅見又該說你沒個公子模樣。”，少年卻是聽也不聽急不可耐旋風似的跑出前廳。
柳念方才被她遣去向夫子告假，這柳軒一走，前廳就只剩柳琳與嬴政二人。她拉住嬴政細聲好奇地問道：“昨日你和軒兒說了什麽，他對你的态度怎麽轉變這麽大。”嬴政還生着悶氣只是埋頭吃飯，半晌，沉聲道：“不過投其所好罷了。”話畢，作勢起身離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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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還是昨天睡着了的可愛些。”柳琳環顧偌大安靜的前廳，面上流過一絲無奈的笑意，手指劃過桌案上的茶盞壁，半滿茶水溢過盞壁，與桌案碰撞，發出清鈴般的水聲，她暗暗喜道：“你們不告訴我，我難道就不會自己去書房嗎？”
柳琳剛邁出前廳，見巴清娉婷而來，巴清親切的握着她的手溫柔問道：“琳兒，你真的決意不同我回蜀地了嗎？”
柳琳疑惑道：“清姐，怎得有此一問，姐姐要走了嗎？這才待了兩日不到啊。”
巴清清雅秀氣的面龐上閃過一絲不舍，緩緩道：“原本行程是要多待幾日，本想着你若不願同我回巴蜀，我便在邯鄲過了秋祭，有我在那鄭姬也不敢過多造次，可家老方才來報，秦國改制征收徭役賦稅，族內諸多繁務要等我決斷，一來一回還要耗些時日。”話至此處，巴清面上有了為難之色，“你也知曉，巴蜀對兄長多重要，蜀地不能亂。”
柳琳心上湧過一股暖流，寬撫道：“琳兒應付的了，清姐大可不必憂心，寬心去忙便是，只是姐姐不等兄長回府嗎？”她憶起前日巴清與柳甄不為人知的內情，不免多了幾分關切之意。
巴清苦笑道：“見了面也是徒增煩憂，倒不如這樣來的清淨。”
“清姐，你這是何苦呢。”
“琳兒，不瞞你，許是這樣，我還可臆想成他的妻子，但若是見了面兄長疏遠的言語着實令我痛楚難耐。”巴清心口隐痛，稍穩了心情，扯出一抹淡笑，“再見也不知是何時，姐姐萬望你事事順遂，身體康健。”
柳琳眼眸閃動，喉頭湧上一番苦澀，哽咽道：“姐姐…”，巴清攬過她，緩柔的合臂擁着，耳畔輕聲低語：“琳兒，姐姐還是那句話，若是厭煩趙國紛擾，蜀地永遠是你的遁跡之所。”，說罷，轉身擡臂抹了下眼角，快步出了回廊，柳琳追上去匆匆道：“姐姐，等等我，至少讓琳兒送你出府。”
巴清站定背過身擺手，語調抽噎道：“別送了，到時一副傷情景象叫人看了笑話。”柳琳知曉巴清只是找了個蹩腳的借口，她怕柳琳開口挽留，她更怕自己抑制不住對柳甄的留戀。
柳琳把手輕輕搭在巴清身上，巴清的手亦覆于其上，丹唇輕開道二字“保重”，她看着巴清漸漸遠去的消瘦背影，輕輕吐露出心頭盤旋了良久的念頭：“清姐也許我們兩年之後便會見面了，可再見之地大概該是秦國了吧。”清麗的女子伫立于長廊之上，久久凝望着西府院，她仿佛透過那堵厚厚的院牆，看見那位未來秦國的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