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周旋其中(上)
柳琳回府之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面見柳甄,坦白自己在畔月閣遇到趙伯的事,今天她只有一個目的---說服柳甄出手相助。
馬車停到門口,家仆趕忙上前擺好杌凳,接過柳念拎着的點心格子,柳念麻利地跳下車轉身手扶柳琳,柳甄的話還猶言在耳,她只得慢條斯理的踱下馬車,悠悠問道:“大公子在府中嗎?”。
家仆手捧點心格子,躬身回道:“大公子從平原君府上回來約一個時辰了,現正在書房與各部主事核賬。”柳琳一聽柳甄在家,興奮地自動忽略了家仆的後一句,拍了拍柳念的肩膀道:“念兒,你先把點心格子送到清姐屋裏,我要去找兄長。”
柳念擔心問道:“姑娘您一人行嗎?”知道小妮子是怕自己找不到路,柳琳漫不經心答道:“這幾天時間,我早就都熟悉了,放心吧。”
不久後,只見柳府南苑裏一女子左右張望,先是在長廊上徘徊,而後又立于南側樓閣正中長籲短嘆。
柳琳自以為認識南苑,沒想到還是高估了她的記憶力,第一次偷偷跟着柳念是從北面的主屋橫穿閣廊過來的,本就印象模糊,現下她從正門進來又換了個方向,對着格局模樣相似的廳堂,她是半點辦法都沒有。
無奈之下想了個法子,清了清嗓子喊道:“兄長。”,南苑謎一般的安靜,柳琳聲音陡高幾度;“兄長,小琳找你有正事商量。”,心下犯了嘀咕:難道自己倉促之下聽差了,柳甄沒在書房?
正思量着,身後一陣細碎的動靜,管家柳玮從左側灌叢旁的房間出來,側身讓出條路,随後魚貫而出一隊商吏狀的中年人,各個面含微笑瞟着自己,她不解的望向柳玮,柳玮同樣含笑道:“姑娘,大公子有請。”,柳琳興沖沖的進了屋,剛邁進去,就見柳甄一副冷冰冰的表情,訓道:“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
柳琳反應過來方才那群人原是在笑她的失态,不好意思道:“兄長,我也是情急之下才這樣的。”
“柳念那丫頭去哪了?怎不在你身邊?”
“我讓她去給清姐送點心了。”
柳甄回首示意,管家柳玮抱着桌案上的一批竹簡,躬身退了出去,輕阖上門後,柳甄問道:“你急匆匆的要說甚?”
“我今日去畔月閣給清姐買點心時,碰見趙伯了。”柳琳将自己早就備好的說辭答出。柳甄漠然擡眸道:“然後呢?”,他似乎對柳琳見趙伯一事并不意外。
“我們淺談了兩句。”
“嗯。”柳甄從鼻音裏重重發出哼的一聲。
柳琳忍不住問道:“兄長你不好奇我們談了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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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政?”柳甄一語中的,倒叫她傻了眼,柳念是跟着她一起回來的,而且自己還刻意支開了她,按理說他不應該這麽快就猜出來的啊,柳琳硬着頭皮,磕磕巴巴的問道:“兄長怎麽知道的。”
柳甄失笑道:“趙伯談論的,無外乎是趙姬母子那件事,若我所料不錯,你可是套出了趙姬母子的下落。”
柳琳問道:“那兄長究竟是何種立場呢?”
柳甄面色嚴肅,責備道:“朱家巷一事時,我便告訴過你,要遠離趙政,這就是我的态度。”
“同是商人,為何兄長不能做呂不韋呢?奇貨可居的機會就在眼前啊。”柳琳以呂不韋為例,苦口婆心的勸道。
本以為能動搖柳甄,沒成想他态度堅定,分毫不讓,厲言道:“呂不韋豪賭,可遇不可求,且不說嬴異人繼位,呂不韋榮寵與否未成定局,且放眼望去七國之中,也不過僅有一個呂子,此事休要再提。”
“兄長當真不想做呂不韋第二嗎?那為何又要讓清姐親近秦國呢?”軟勸行不通,她轉換策略幹脆針尖對麥芒,與柳甄硬碰硬。
他未料柳琳翻出自己與巴清的陳年舊事,倒茶的動作一凝,右手停在半空中,往事如新浮光掠影般映入腦海,勾起心中一陣疼痛,左手緊纂成拳,冷冷道:“我說會把你當妹妹看待,可不代表你能幹涉我的私事。”
“我只是推助兄長一把,清姐有句話我十分贊同,大商者,無不與世政相連,公子政是異人嫡長子,未來秦國的主人,扶持他上位不比依靠巴蜀丹砂來的好嗎?”
“你這是在畫餅充饑,朝堂之上佞臣小人當道,長平之戰秦軍坑殺我趙國軍士四十餘萬,積怨已深,拿整個家族與王上對抗,你要把柳氏推入火坑嗎?”
“王上不進忠言,棄廉頗,用趙括,才形長平之戰敗局,這不是向天下人表明他趙丹就是個一無識人之明,二無知人之心的昏聩君王,長久以來,趙國必衰,若此時不為柳家另尋出路,才是推入火坑。”
柳琳一語道破時局,令他震驚,尋常女子是萬萬不可能有這等透徹分析,心下警覺幾分,戒備的問道:“你到底是何人?”
柳琳怕他誤會自己對柳家另有所圖,真誠道:“兄長,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柳家謀劃,柳家敗落我的日子也不會好過,我怎麽會害您,害柳家呢?再者咱們只是暗中相助,不會被牽扯進去的。”
“這一步稍有不慎,就會挫骨揚灰,柳家祖訓---不問朝事,是有理可循的。”柳甄駁斥道。
“小琳有一問還望兄長指點,傾巢之下,安有完卵,從上一輩鄭姬進門開始,祖訓就已經被打破了,柳家不問朝事,卻早已身陷權利漩渦。”柳甄閃過一絲難色。
始終注視柳甄面色變化的柳琳已見他心下動搖,嘴角輕輕上揚,心知有戲,輕飄飄地加了一句:“兄長,與其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