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智激趙伯(上)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柳琳理清了紛至沓來的諸般心緒,抱着木盒從藥房踱步出來,侍候在院中的柳念湊上來,接過她手中的花雕木盒,問道:“姑娘,這是甚東西?”,柳琳将藥室房門上挂着的略顯老舊的銅鎖輕輕摘下,灼灼視線落到木盒上,仿佛要将它看穿,嘴上卻不經意地回道:“原先的一些舊物,我想留在身邊,就帶出來了。”
兩人出了院門,柳琳拿出袖中的銅鎖将原本大開的院門緊阖,于門闩之上又上了道鎖,柳念不解道:“姑娘,好好的為何要上鎖?這銅鎖許久未用,鑰匙都不知到哪去了,往後再開門就麻煩了。”
“那樣最好,權當是跟過去的自己道個別。”咔嚓一聲,鎖芯入扣,她心中暗道:柳氏,這方屬于你的天地,我不會踏入,亦不會讓人來擾你清淨。
柳琳慢悠悠走在廊上,雙手交叉在胸前,時不時揉搓着頸上的玉牌,柳念在旁亦步亦趨跟着,說來也怪,平白無故的,姑娘頸上何時多了塊視若珍寶的玉牌,她竟然都不知道,正懊惱着自己對姑娘的疏忽大意,沒注意到柳琳突然停了下來,差點就直直撞上去,柳琳霍然回過頭來,急切想問什麽,到嘴邊又變成淡淡的一句:“念兒,你是什麽時候到我身邊的?”
柳念思忖一下,答道:“算算日子奴婢到姑娘身邊有五年了。”
“五年啊,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了。”她目光幽幽,語調極輕。
柳念憶起當年,神色閃爍道:“五年前,是姑娘和大公子救了流亡在外的奴婢,将奴婢帶回柳家,姑娘心善把奴婢帶在身邊教書習字,還給奴婢賜家姓,取念字為名,姑娘那時言語不多,但卻十分照顧奴婢,對奴婢的愚笨也很是包容,能跟着姑娘是奴婢一輩子的福分。”
柳琳側身倚着欄杆問道:“念兒,你見過我之前的貼身婢女嗎?”
“奴婢來之後不曾見姑娘有貼身的婢女侍候,至于之前奴婢就不大清楚了。”
“那原先可是乳母照顧我和軒兒?”,她要弄清楚鄭姬究竟是用了什麽手段掩蓋所有痕跡,心思周密如柳甄都無從察覺。
“奴婢到柳府時,嬸嬸詳盡交代過奴婢,姑娘的些許習慣好惡,想來應該是的吧。”得到柳念肯定的答案,她轉身改道徑自朝巴清歇榻的前院走去,柳念茫然道:“姑娘不去畔月閣了嗎?”,“自是要去的,念兒,你去備車吧,我去看一眼清姐,随後就到。”,柳念剛走沒兩步,就被自家姑娘叫住,将花雕木盒要了回去,臨了柳琳補充解釋了一句:“我正好順路放到房裏。”一溜煙跑走了,頭一次見自家姑娘火急火燎,惹得柳念既覺好笑,又覺可愛,樂呵呵地去安排馬車了。
柳琳趕到前院,遠遠地就望見乳母林氏站在屋外廊下,細心留意屋內的動靜,見柳琳過來,林氏下階迎過來,剛要開口就被她示意噤聲的動作制止了,兩人輾轉到側廊之下,柳琳直言問道:“乳母,你知道鄭姬以前經常打罵我,對嗎?”,林氏大驚,道:“姑娘可是想起了甚事。”
柳琳徐徐道:“有些模糊的印象,可我想知的是鄭姬使了何種手段讓兄長對此事毫不知情。”
林氏冷哼一聲,雙眸漸涼道:“姑娘真是擡舉她了,鄭姬手段惡毒,那時趁大公子忙族中商事,無暇顧及內府,以方便照顧為由,把您和小公子接入她的院子,還不允我等一同前往侍候,可恨那鄭姬表面一副良母之相,實則暗藏毒婦之心,私下對您虐待責罰不斷。
您怕大公子知曉後分心,自學鑽研藥理,若不是背上的傷口您無法清理,無奈下告知老身,只怕是老身也不曾知曉姑娘受的苦,還記得老身給您敷藥時,背上荊條痕深深淺淺,老身是看在眼裏,疼在心裏。”
林氏越說越激動,不禁掩面而泣。柳琳擁着林氏輕撫勸慰道:“小琳知曉乳母的心意。”林氏定了定神又道:“鄭姬心腸險惡,是個沒腦子的毒婦,是您顧全大局想方設法瞞住了大公子,老身多少次都想向大公子吐露實情,可姑娘您再三叮囑,老身又怎得能讓您的心思白費。”柳琳覺得手裏的羊皮卷就像一塊燙手的山芋,不拿出來說服柳甄的相助嬴政的勝算便少了幾分,可自己聽了林氏的一番話實在是不忍揭出柳氏費盡心力隐瞞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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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念在府門口久等也不見自家姑娘的身影,便匆匆回來,剛進前院看到嬸嬸合臂抱着姑娘不停地哭泣,她怔在院外,不知發生何事,也不知自己該是走是留,柳琳只顧安慰林氏背對着她并沒注意到身後來人,林氏瞅見柳念在原地躊躇不停,斂容回首,緩緩道:“姑娘,念兒來找您了。”
柳琳壓下內心泛起的陣陣波瀾,故作輕松道:“瞧瞧和您聊的入神,忘了她了,我打算去畔月閣給清姐帶些點心,這就有勞乳母照顧了。”林氏福身行禮,目送柳琳遠去,望着女子纖瘦的身影,化作一抹淺黃消失眼前,眸中複起薄霧一片,長嘆道:“夫人在天有靈,該有多心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