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兄妹坦誠(下)
柳甄端坐于案前,手頭筆觸不停,頭也不擡問道:“姑娘今日都做甚事了?”
柳念恭謹地答道:“回大公子,姑娘今日精神甚好,問了奴婢諸多有關柳家與姑娘失憶前的事,還察看了小公子的功課。”
一路尾随柳念的劉琳推門而入,笑意盈盈有模有樣的學着柳念行了個禮道:“兄長想要知道什麽,直接問小琳不就好了?”
柳甄皺了皺眉,駐筆道:“你在門口偷聽。”
“兄長,這可就冤枉小琳了,我是來找念兒的,到書房恰好聽到念兒的聲音便進來了,念兒,你先回去吧,我和兄長還有些話要說。”
柳念擡眼看着柳甄,見柳甄不動聲色地微微點頭,便退了出去。廳堂內只剩兄妹二人相視無言。
“我在這裏無依無靠、無親無故,如果沒有兄長的收留可能早就死在荒山野嶺了,小琳感念兄長,願與柳家與兄長共進退。”劉琳微微屈膝,雙手合攏放置胸前,目光直視柳甄,顯得誠意十足。
“若你是來表忠心的,那大可不必如此大費周章,我既然将你留下,早已權衡過利弊,就同我之前說過的,你在柳家一日我便會像親人一般待你。”劉琳這番言行舉止,在柳甄看來有些刻意。
劉琳直身挑明了說道:“我跟兄長明人不說暗話,從陌路人變成兄妹心裏總會有些顧忌,不然兄長也不會單獨把念兒叫到書房來問話,這心結若不解開,我們永遠都無法完全信任對方。”
柳甄饒有興趣地看了劉琳一眼開口道:“看來你有方法讓我們相互打消顧慮。”
“平原君。”
柳甄擡眼示意她繼續說下去,“兄長今日不是去參加了平原君府上的喜宴了嗎?事情可都談攏了?”“你所指何事。”柳甄冷冷地瞥了柳琳一眼。
“平原君的私産。”
柳甄警惕的看着她道:“你從何處聽來的。”
“兄長不必如此提防我,要是我想害柳家害兄長,現在我就不會站在這裏了,念兒無意間在書房外聽到的,我已經囑咐過她不要将此事外洩。”
“她都聽到了多少?”柳甄不動聲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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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僅是平原君轉移私産,其它的一概不知。”
柳甄走到劉琳面前,眼神中有不屑也有一絲焦灼:“那你呢?你又知道多少。”
“我倒是猜到了五六分。”
“哦,說來聽聽。”柳甄越過她,站在窗棂旁,注視着院中正在打掃的二三奴仆,似乎他們正在做的事都比劉琳的話更有吸引力,可她卻從他不停轉動拇指上白玉扳指的小動作中看出他只是故作輕松罷了。
劉琳揉搓着雙掌,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深吸一口氣整理思路應道:“兄長約是想借婚嫁名義,将平原君私産置于柳家名下,以此壯大家業。”
“你認為我在利用平原君?”
“難道不是嗎,放出柳琳與平原君家小公子喜結連理的消息,以那鄭姬的性子定是不甘心讓你真正的妹妹就這麽嫁入平原君府必要從中插上一腳,以兄長和平原君的交情,平原君定會有所補償---私産,另外,兄長這樣做恐怕還有佯裝向鄭姬示弱的意思吧,一石二鳥,真是棋高一着。”劉琳挑眉看向柳甄語速極快地進行自己的一番分析。
聽罷,柳甄重新坐回案前,緊緊盯着桌案上已經有些破碎的水仙花香囊,心中泛起一番苦澀。
半晌,柳甄開口道:“我是真心想讓她有安穩順遂的日子,平原君與我私交甚篤,他那位小公子我是了解的,性情溫和,面冠如玉,實屬良配。可我與平原君确然未想趙王丹利令智昏至如此,強行逼迫趙志迎娶柳萍,平原君本就因此大病不起,若得知吾妹死訊,繼而生愧重病加身,我就是罪人。你的顧慮我知曉,告訴你也無妨,之所以密不發喪是不想生出多餘事端。現在的時局,柳家已經不起動蕩了,只是苦了我那可憐的妹子無法風光下葬,是為兄對不住她。”
這個男人說着,雙眼漸漸通紅,其中的悲痛不言而喻,然還有一原由劉琳不知道,連柳甄自己都不知,其實他從內心就不願承認妹妹死亡的事實,是面前這個來歷不明的女人,給了他自欺欺人的機會。
柳琳見柳甄表露真情無法自拔,原來竟是自己完全想反了。頓時,對自己在此言語咄咄為難柳家大哥的行為,湧上一股歉疚之意,岔開話道:“平原君是堂堂先王之弟,當朝之相,如今淪落到要看侄子的臉色度日嗎?”
“這才是令人唏噓之處,趙丹于平原君,不僅是叔侄,亦是君臣。俗語雲:一朝天子一朝臣。先王在世時平原君受寵為相,早就引起了王上的猜忌不滿,想當年長平之戰,平原君大臂一攬盡散家財,堅守城池,至魏齊援軍趕到以解邯鄲之圍,是何等作為,如今…”柳甄不忍繼續說下去,嘆氣苦笑道:“真相不盡如你意,可失望了?”
劉琳緊抿着唇舉手加額如揖禮,緩緩下拜頓首,對柳甄行了個周正的拜禮道:“兄長在上,受柳琳一拜。”心中暗下決定:這一禮之後,劉琳便真正不複存在了,至少不在這個世界,劉琳不屬于這裏,要活下去我只能是柳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