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骊山隐墓(下)
經過九個多小時的車程,夏黍三人駛至一處蜿蜒崎岖的山間小路中停了下來,夏黍對劉琳和鄧雨說:“前面的路吉普車過不去,只能靠我們自己了,過了這座石橋再穿過前面的山洞就到祭臺了。”
山林間的溪流從陡峻的山壁騰空而下,煙霧缭繞中的石橋若隐若現,走過石橋,一條曲折的石階向下延展,夏黍背着探測的工具在前為劉琳她們引路,鄧雨慢吞吞地走在最後道:“我們為什麽不光明正大的進去呢,非要繞什麽小路啊,這種小路走起來多費勁呀。”
夏黍應聲答道:“阿雨你就稍微忍忍,這裏的人認為,祭臺是祭祀神靈的地方,不容外人所亵渎,因此至今都沒有進行過考古考察,我們這次的行動也是偷偷進行的,這個山洞是戰争年代為了躲避空襲而打通的防空洞,已經廢棄幾十年,是我們現在最好的通行選擇。”
鄧雨恍然大悟道:“怪不得說祭臺不為世人所知,原來是因為被人刻意保護起來了。”
十幾分鐘後他們穿過山洞,一座約七層樓高、長約500米,呈黃褐色的巨大四方形古祭臺出現在他們面前,青石臺階直通祭臺頂部。在祭臺正前方,青石臺階之下設有香花祭物,六盞仙鶴古燈分立于兩側,四周旌旗圍繞,夏黍上前對着祭臺深鞠了三躬,合掌于胸口說道:“先輩在上,夏氏族人夏黍只為揭開祭臺真相,絕無二心,若有冒犯還望先輩見諒。”
劉琳和鄧雨走到祭臺側面察看,只見祭臺結構緊密,上下分層明顯,在上下兩層的平面之間可以清晰的看出夯窩。劉琳輕輕刮下一層沙土在手裏摁撚道:“這應該是細夯土,這整個祭臺本身就是一個夯土臺。”
鄧雨回道:“要這麽說的話這祭臺下面其實是有墓葬的,秦代墓葬被僞裝成了祭臺,還沒有封土層,這還真有點意思呢!按照祭臺的高度來說如果真的是陵墓,那應該是一個高規格的了,可是這面積是不是又小了點。”
劉琳側身趴在祭臺邊聚精會神的查看夯土臺的木骨牆筋道:“如果真的是陵墓的話,高度和面積确實不成正比,這祭臺下面肯定有什麽,但是不是陵墓還有待商榷。”
“夏黍,我跟你說過多少次,夏氏族人的使命是守護,不是破壞。”一個充滿滄桑的聲音說道,“混小子,怎麽你就是不聽勸,非要一意孤行?”另一個厚實的聲音随之而起。
“族長,舅舅,你們這是墨守成規,無論如何我都要解開祭臺的秘密,既然你們不願告訴我,那我只能用自己的辦法了。”
劉琳和鄧雨聞聲前去,只見夏黍正與一名老态龍鐘的白發老者和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人在祭臺前僵持不下,中年人無意間瞥向一旁的劉琳和鄧雨,面露訝異之色,對旁邊的老者耳語了幾句,老人聽後,目光越過夏黍上下打量着劉琳,劉琳被老人盯得有些發毛,自我介紹道:“您好,我叫劉琳,她是鄧雨,我們倆是文物考古研究所的實習生,是來跟着夏黍一起進行文物考察的。”
老人聽到劉琳的名字,将目光收回用質詢的眼神盯着夏黍重複了一遍:“柳琳。”
夏黍糾正道:“是劉非柳。”老人并未理會夏黍,步履蹒跚的走到劉琳面前,先是一怔,後用低緩而懇切的語氣道:“我是夏氏族長,夏慶征,小姑娘,你也想進祭臺嗎?”
劉琳見老人不茍言笑的神情,有些不明覺厲,但還是坦然答道:“當然想,我們來這的目的就是為了它。”
夏慶征微微颌首從随身攜帶的布袋中拿出三粒烏黑的藥丸道:“我知道既然夏黍帶你們來,一定也跟你們說過他所猜測的祭臺秘密,就算我們有心想瞞你們,可能你們也會千方百計的進去,但夏氏先輩族人世代守護祭臺,我們決不允許它出現任何閃失,如果你們能保證此事只有你們知道且絕不外傳,便吃下藥丸,明日我帶你們進祭臺。”
劉琳、鄧雨三人拿起藥丸,面露困惑,夏黍率先發問“族長,這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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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慶征緩緩開口“祭臺建立之初,為防止盜賊橫行,先祖在墓牆中設有毒物夾層,因此祭臺內常年留有毒障,沒有這解藥,進去就是死路一條。”
“那我們吃了藥,現在去不行嗎?”鄧雨急不可耐的說。
“解藥需要12個小時才能吸收,在身體內形成抵禦能力,你們現在進去,藥丸沒有發揮功效,毒氣侵入體內,也是出不來的。”一旁的中年人解釋道
鄧雨吓得縮了縮脖子:“這麽嚴重啊,那我們還是明天再去吧,既然老人家已經同意了,我們也不差這一時。”
夏慶征踱步到仙鶴古燈前,擺弄着燃燭道:“長途跋涉想來你們也累了,志濱,準備一下先帶他們吃點東西,再去客房休息,我一個人在這呆會兒。”中年人連聲應下。
夏黍還想再跟夏慶征說些什麽,卻一把被夏志濱拽住,不動聲色地給夏黍一個警告的眼神,默不作聲地帶着三人出了祭園。回莊寨的路上,夏志濱對劉琳和鄧雨還算周到客氣,相較之下是一點好臉色都沒給夏黍看,對夏黍愛搭不理,弄得劉琳和鄧雨也有些別扭。
一行人穿過一段鵝卵石鋪成的小路,兩旁一棟棟整齊排列的木制小屋被稀稀拉拉的幾個石凳和形态各異的花草盆景分隔開來,頗具鄉村風情,遠離塵世喧嚣,置身其中恍如世外桃源,不時,有幾個身着樸素的村民經過,還會熟絡地跟夏黍舅甥兩人打招呼,路盡頭一座長長的棧橋連接着五棟掩映在蒼翠林木之下的聯排木屋,顯得含隐蓄秀,奧僻幽邃。
夏志濱打開最右邊的一間,順手把鑰匙交給了離自己比較近的劉琳,側身讓出門口做了個請進的手勢,屋子雖然就是簡單的客房,但窗明幾淨,沒有多餘的裝飾物,顯得整潔利落,一盆綠油油的栀子花放置在窗邊的花架上,長勢喜人,看得出主人的用心照料。
“鄉野民宅簡陋了一些,希望你們不要介意。”夏志濱用帶有憨厚上揚的語調對劉琳和鄧雨親善地說道“你們先休息一會兒,夏黍就住在你們旁邊,有事就找他,我的房間在最左邊,一會夏黍舅媽把飯菜準備好了,我讓他過來叫你們,當這是自己家,別客氣。”說罷,便拉着夏黍要出去,夏黍抗拒的掙紮了一下,夏志濱見狀,黑着臉使勁把夏黍拽了出去,臨出門夏黍對鄧雨撇着嘴做了個我一會來找你們的口型。
待二人反應過來,夏黍早就沒影了,鄧雨嘀咕道:“夏黍的舅舅不會是學變臉的吧,這情緒控制的也太到位了!”
劉琳示意鄧雨噤聲,俯下身細聽隔壁依稀的争吵聲“夏氏怎麽出了你這個逆子,我們送你出去讀書,不是讓你學完回來破壞族規,做這種違反祖制的事。”
“這種老舊固化的思想和所謂守護的使命,禁锢住一代又一代的族人,難道這就是先祖願意看到的嗎?你們根本就不知道它的研究價值,根本就不懂它對考古界意味着什麽,我沒有私心,也沒有亵渎先祖的意思???”夏黍有些急躁的聲音随反駁道。
啪!清脆的聲響打斷了夏黍的話“我不得不承認你這次煞費苦心找來那個孩子,确實讓族長有所退步,但你記住若是祭臺秘密被公之于衆,你就再也不是我夏家人,這一巴掌希望能讓你清醒,想起族訓,有所收斂。”夏志濱氣惱的聲音複起,
鄧雨癱坐在沙發上仰屋興嘆:“這裏的人把祭臺看的這麽重要,看樣子就算我們想要進行專題研究,肯定也是前路漫漫。”
劉琳沒有和鄧雨搭話,只是坐在窗邊喃喃自語重複着夏志濱剛才說的話:“那個孩子讓族長退步,原因呢?”
鄧雨騰的一下從沙發上起來,拉着藤椅幾步走到劉琳跟前,跨坐在椅子上,接着劉琳的話像模像樣的也分析道:“細想還真是,那個族長老頭有夠奇怪的,之前夏黍跟他糾纏了那麽多次,他都寸步不讓,那可是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怎麽突然看到你就改主意了呢?他連夏黍都沒理直接跑過來問你,怪不得夏黍一直強調讓我這次來一定要和你一起。”
“這事你不說我也知道,但我奇怪的是原因好吧”突然劉琳頓了頓反問道:“你剛才說是夏黍讓你帶着我的?”
鄧雨會錯了意,以為劉琳誤會自己不願帶着她急忙解釋:“就算他不說我也會跟你一起來的,好事情我怎麽可能不跟你分享呢。”
劉琳有些哭笑不得:“我當然了解你啦,我的意思是夏黍肯定知道些什麽內情,但還沒有如實告知我們。”
兩人讨論了半天也沒分析出個子醜寅卯來,鄧雨按捺不住起身道:“我們直接去找夏黍問個明白不好嗎?在這胡亂猜測也沒用啊。”
劉琳趕忙伸手截住鄧雨“夏黍既然有心隐瞞,我們去找他,他也不會吐露實情的,這裏的人把祭臺當作神祇,若是考察過程中操作失誤,毀壞祭臺,到時候只有我們倆可就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小琳,我和夏黍共事那麽長時間,他是個值得信賴的人,絕對不會害我們的,至于這祭臺,人家不是已經答應帶我們進去了嘛,我們是考古學者,又不是盜墓的,哪來破壞一說,你這是多餘的擔心。”
“依你我現在的水平,還不能單獨考察修複古物,況且我們現在不知道夏黍有什麽內情沒說,為什麽要隐瞞,還是一切小心謹慎。”
正說着,門外傳來一陣的敲門聲,鄧雨開門看見夏黍端着兩份竹筍燒肉站在門口,鄧雨心虛地陪笑道:“快進來,我們正好在讨論明天的工作事宜呢。”
夏黍倒也不在意,直徑将飯菜放在桌子上:“今天咱們回來的突然,家裏沒有什麽東西,這是山裏新挖的竹筍,就當嘗個鮮。明天等我舅媽準備些食材,再好好招待你們。”
鄧雨擺手:“不用那麽麻煩,我們吃什麽都可以。”劉琳盯着夏黍,附和着鄧雨:“對,明天的勘探才是正事,其餘的都無所謂。”
“說到明天的勘探???”夏黍欲言又止,“其實,我沒有隐瞞什麽不可說的秘密,族長先前不允許我進祭臺,完全是因為族中規定,只有族長及其繼任者方可入內祭拜。這次族長能首肯,完全是托了小琳的福,之前我沒有告訴你們,小琳的相貌和我族供奉的神女很相似,我也只是抱着試試的心态,沒想到族長真的會同意。”
鄧雨打趣道:“就因為覺得小琳長得和那個什麽神女長得像,你們族長就打破族規,太草率了吧。”
“你們也看到了我舅舅有多迂腐不化,族長那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如果你們不信,我可以帶你們去祠堂,見過神女像你們就知道我說的是不是真的了。”
“夏黍,我們倆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怕無意間壞了這裏的風俗規矩,讓人生厭。”劉琳解釋道
“我理解,其實我見過族長之後就想跟你們坦白的,但是又被我那個舅舅拉走教訓了。”夏黍聳了聳肩,無奈笑道:“既然已經說開了,那你們好好休息,養足精神,明日咱們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入夜,劉琳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心裏總有種說不上來的慌亂,戳了戳身旁的鄧雨“阿雨,我睡不着。”
“你又想到什麽了,大晚上的精神緊繃怎麽睡覺。”劉琳矢口否認卻被鄧雨駁了回去,“你每次緊張、煩心的時候,都喜歡摸着你的玉牌,從小就這樣,我還不知道。”她哈氣連天、漫不經心的說着
“是嘛,這都已經成下意識的習慣了,但握着它就好像爸媽還在我身邊一樣,應該是改不了了吧。”劉琳擠出一絲苦笑
鄧雨攬過劉琳輕輕拍着她的後背細語:“小琳,這習慣就像是陰晴表,可不能改,要不然我和爺爺怎麽知道你什麽時候是特別需要我們呢!現在放空自己,睡吧~”
陣陣清涼的夜風拂面,卷雜着栀子花的幽香,半夢半醒中,劉琳好似感到頸上被撫摸過的鳳血玉牌閃過一絲刺眼詭異青光,想是月光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