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颠鸾倒鳳
齊鳴頓時面上閃現過一絲狂喜之色,手中卻倏然抱緊了孩子,如何都不肯松手。
阿瑤急性子上頭,正欲一掌将他打昏算了,卻只見他不過将臉貼在孩子的臉上戀戀不舍的蹭了蹭,便果斷的将孩子遞給了齊念。
他定定的看着齊念的雙眼,目光中滿是祈求與希望,低聲說了此生的最後一句話,“四妹,望你把他好好的養大成人,我與蘭兒只有來世才能報答你的恩德了!”
這還是齊鳴第一次好好的與她說話,以往他都只躲在周氏與齊姝的身後,似是一個透明人般可有可無。此時的他已然不再是那個軟弱畏縮心智未定的少年,他看向王氏的床榻時那悲涼絕望的面容,便如同歷經了滄桑萬載,人情冷暖。
可供他掙紮着活下去的那盞明燈,已然被這整夜的積血給徹底澆滅了。
齊念亦是面色堅定的看着他,鄭重的點了頭。
這個孩子就算不看在王氏的面子上,便是姨母在天有靈,也定然不會希望他如他的爹娘一般,坎坷人生悲慘結束,一生都不曾真正的擁有過幸福。
柔兒抱着孩子向王氏重重的磕了個頭,眼眶中含着凄楚的淚,再向齊念福了福身,便很快就出去了。
許是平日裏王氏管教下人頗為有方的緣故,此時就算主子撒手人寰都不曾慌成一片,管事姑姑只派了個丫頭去前院報了喪,餘下的人便都跪在院中,紛紛哀戚的為王氏哭喪,送她在這人世間的最後一程。
柔兒媚兒便趁着這場人人都自顧不暇的混亂,将那不會哭的初生嬰兒放在一個小小的竹籃裏,自後院毫不起眼的一個角門匆匆出了齊府,遮掩着往城外去了。
齊念留在屋內稍稍整理了王氏的遺容,将一應用來剖腹的器具全都命一個小丫頭給收拾下去了,便自己也理了理衣裳平了平心緒,只回頭看了一眼守在王氏床邊緊緊的握着她的手面容呆滞的齊鳴,便神色平靜的帶着阿瑤出去了。
她知道,有許多人在今夜之後永遠都不會再見到了,譬如姨母,譬如王氏,又譬如齊鳴。
在走出那間滿是血腥死氣的卧房的剎那間,清晨獨有的稀薄陽光溫柔的照在臉上,鋪陳了一地到處都是亮堂堂的,頓時齊念心中一個恍惚,仿佛昨夜那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只是一個噩夢,如今她只是蘇醒過來了而已。
只是迎面而來的周氏一行人,瞬間便讓她頭腦清醒,眸光透徹了。
她的嘴角噙了一絲讓人難以察覺的冷酷笑意,原來這個讓人不敢松懈的噩夢,竟還沒有全然結束。
周氏口角邊的笑意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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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慕容氏的院子而來,在瞧夠了慕容氏凄涼的死去與身後事潦草的操辦之後,便已然将昨夜因齊姝而失利的陰霾一掃而空。
很快自王氏這裏便傳來了又一個好消息,王氏昨夜難産熬了一整晚,今早清晨便已然撐不過,母子皆去了。
這便是讓周氏心曠神怡的第二件事了。
不過在這短短的一夜之間,便讓她輕松的拔去了兩根眼中釘肉中刺,再加上齊君良現在已然身陷險境難以自保,這齊府往後豈不是将要牢牢的掌控在她的手中,再無後患之憂了?
且如今只剩下一個孤掌難鳴的四小姐,看她還能翻出個什麽花兒,成什麽事來!
留下這個小賤人其實也是好事兒,畢竟以往的那些新仇舊恨,是無法在死人身上報的。她的姝兒屢次早這小賤人的暗算也實在是憋屈的很,看來很快便能揚眉吐氣自她身上一件件的讨回公道了。
思及此周氏便已然不将齊念放在眼中,只斜了她一眼,便帶着下人們進去王氏的卧房了。
跟随着她一起而來的齊宣因着避嫌便駐足于門外,只擡眼上下打量着齊念,忽得溫聲問道:“我看四妹眼下烏青甚是明顯,可是昨夜壓根就沒歇息所致?”
齊念低眉順眼的福了福身,卻是擡眼淡然的輕聲回道:“拜大哥所賜,是。”
“竟被你猜到了,看來還是我太過大意了。”齊宣那溫潤清朗的雙眸中驀地迸發出奇異的光芒,他饒有興致的道:“不知是我哪裏露出了破綻,便叫四妹這般篤定?”
齊念微微靠近了他,一雙黑亮透徹如同清幽寒潭般的剪水眸中忽得似有着莫名的吸引力,她的聲音放的更輕了,“我不是猜出來的。”
齊宣有那麽一瞬間差點兒沒失了神,一頭栽進那汪清潭之中。
他勉力定了定神,也忍不住往她身邊再靠近了些,追問道:“即不是猜的,那是如何得知?”
“如若不是你,那還會有誰呢。”齊念輕擡起了手,飄逸的袖擺堪堪在他的面上滑過,聲音輕微的幾乎能卷入風中便被吹散,“你那亦師亦友的黃先生顯然是沒有這麽陰毒精妙的好謀劃,不然他也不會愚蠢到,要對咱們母親下手了。”
齊宣本被齊念袖中的那股奇異清香給吸引住了,正飄飄然的享受着,聽了她這話才覺出不對勁兒,只勉強拉回了一絲神智,不禁下意識質問道:“你這什麽意思?”
齊念輕笑着與他拉開距離,聲音雖依舊放得很低叫除了她們二人之外便沒人能聽清,只說出口的話卻如同一記重磅拳,直打得齊宣幾乎睚眦俱裂,“我的意思是,那黃先生與母親早已暗通款曲颠鸾倒鳳,背着咱們父親,做了一對野鴛鴦去了!”
這話說完,她似是很不屑的掩了掩口鼻,遮住了嘴角便那盡顯輕蔑的笑意。
齊宣的面色頓時便自迷惘轉為憤怒,怒容中還隐忍着強自壓抑的不堪,只将一張好好的俊臉憋成了豬肝色,仿佛氣血已然湧到了喉頭卻不得不強壓下去,只怕叫人窺得零星半點這其中的辛秘,饒是忍得非常辛苦。
過往那一幕幕在眼前重現,尤其是想起那黃敏思與母親一同在場時那露骨的眼神與那欲遮欲掩言語姿态,頓時都如同扭曲了一般充斥着他的腦中,直叫他的頭幾乎要炸裂般疼痛難忍卻又不得不忍,當真是有苦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