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薛遜列傳
“陛下讓你來做什麽?”薛遜問道。
“我哪兒知道?”賈赦一個白眼丢過去,道:“聖上沒交代過,我若有揣測聖心的本事,也就不會被老爺嫌棄成這樣了!”
“你也說了,不是還有你家老爺子嗎?他沒交待你?”
賈赦做出一副敬謝不敏的樣子,道:“算了吧,知子莫若父,我什麽能耐老爺清楚,交待了我也辦不好,你們聰明人的事情我就不摻和了。現在這亂糟糟的朝局,我早就定下主意随大流,別人怎麽做我怎麽做,打死不出頭,安分待着,有爵位在就算再降等也餓不死我。最多好好督促瑚兒琏兒,不敗家業就是。”
這倒是穩妥的處事哲學。薛遜笑話道:“就你,不通四書五經,不習武藝兵法的,怎麽督促侄兒們,教他們辨認金石古董嗎?”
“我做老子的還要将就他們兩個小兔崽子不成?”賈赦瞪大眼睛道,在這個君臣父子的年代,兒子是父親的私産,當爹的再怎麽荒唐,做兒子的也要“恭敬孝順”,這也是很多老夫人拿捏兒孫的手段,原著中的大老爺不就是如此嗎?薛遜也不是科舉入仕,更不是領兵建功啊,一樣爵位加身。賈赦腹诽道,說不定我也有奇遇呢!
“你這心軟重情的性子,以前還想着雇我做大掌櫃呢……”
“別說,別說,那麽丢人的事,別說了。”賈赦直把茶盅往薛遜懷裏塞,當初大言不慚要接濟落難的薛遜,沒想到人家大權在握,搖身一變已經和他爹平起平坐,好似平白長了個輩分似的。
“哪裏丢人了,當初我可是感動的一把鼻涕一把淚。”薛遜調侃道。
“你也學壞了,這江西的風水養人啊。”
兩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來回逗悶子,仿佛回到少年時光。
薛遜笑過,幹咳一聲整理儀容,笑道;“那陛下大約是想表達重視了,至多不過讓你來分散我的注意力,降低戒心,你也不要擔心,我沒事的。”
“嗯。”賈赦長出一口氣,他也左右為難,他爹是鐵杆的帝黨,對他的教育也是忠君愛國,他萬分願意為陛下分憂。可面前的人是薛遜啊,從小一起長大的夥伴,在這場動亂中,已經有太多人死去,物是人非事事休,他們再難回到當初。
“我什麽時候走?我想最好今晚就走,夜長夢多,別攪了你的事。”賈赦十分注意避嫌,自覺沒本事摻和聰明人的事情,就把好自己這一關。
“無妨,說好了晚上有接風宴,這幾天就是蒼蠅進出南昌城都有登記,你放心就是。”
“那就好,我這嘴巴只負責吃飯喝酒,耳朵眼睛都是擺設,反正大爺我纨绔慣了,也沒人寄希望在我身上。”賈赦表态,他絕不會出賣薛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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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大爺!”薛遜笑罵。
兩人盡敘離別之情,重逢之喜,賈赦一路奔波,薛遜安排他回客房修整。
“大人?”張龍從側屋出來,等候薛遜指示。
“銀霜統領在何處?”
“統領在輿部,屬下去通知他來?”輿部專職刺探收集信息,在南昌有自己的營房、辦公樓,就在布政使衙門的後街。
“嗯,我在書房等他,你去叫吧。順便通知下去,照顧好京中來人,不許與起沖突。”薛遜吩咐道。接待了宣旨一行人,薛遜轉回內宅,看皇帝的賞賜。
後院正廳,薛蟠累了一上午,已經被抱下去休息了。原本神經緊繃的薛王氏,現在正興高采烈的試诰命衣裳。超品公爵夫人的诰命服整體呈紫色,杏黃色鑲邊,還有那點翠鳳冠,飾以珍珠寶石,放在桌上熠熠生輝。
衣裳太過複雜,薛王氏也只是把霞帔披在身上過瘾,雙眼發光的看着桌上的頭冠。
“啪啪啪……”薛遜撫掌而入,笑道:“夫人穿這禮服甚美。”
“說什麽呢。”薛王氏小心把墜滿寶石的霞帔取下來放在桌上,瞥了一眼旁邊的朱清和卷碧,示意有人在呢。
“說什麽?說實話!這紫色、黃色的衣裳可挑人,旁人穿着是衣服壓人,瞧不出氣質模樣,夫人穿着是相得益彰,端莊大氣。”
“這話說的,得罪一幫人去。”薛王氏佯裝嫌棄,嘴角卻壓都壓不住,本以為嫁給商人,鳳冠霞帔要等兒子來掙呢,沒想到啊!國公夫人,這比他嫡母的品級都高,整個王家也就她嫁的最好,薛王氏驚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
“夫人可別謙虛,你正式換上衣服群我瞧瞧,讓我也膜拜膜拜。”薛遜玩笑道。
“兄長說都是,我們也想開開眼界呢。”卷碧笑道。
“不正經!”薛王氏招呼丫鬟們把衣裳捧進去換裝。
“嫂嫂,我陪你去。”卷碧自告奮勇陪薛王氏回卧房。
“大妹妹坐下說話,一家人不拘禮,別累着孩子。”薛遜指着椅子請她坐下,再一揮手,原本留守當值的丫鬟魚貫而出,留兩個暗部心腹守在門口。
“兄長不必擔心,禮服都檢查過的,沒問題才敢擡進來。別說嫂嫂這般歡喜,就是我得了诰命服也是喜不自禁。”朱清卡在诰命的端口上,鐵興霸剛剛三品武将,皇帝施恩施舍得周全,連薛蟠的世子之位都給了,更何況女眷無關緊要的名分。這次江西薛遜一脈,诰命、敕命不計其數,當真有點兒發達的味道了。
“功成名就,怎麽高興都不為過。”薛遜笑道,“只看着冠服,皇帝就損失一筆。”
“陛下西北監軍多年,從西蠻搶了多少金銀珠寶,再說還有國庫、私庫呢,一點兒銀錢就收攏大權,巴不得呢。”若是權力能用銀子買,薛家更是不差錢。
“陛下做生意的水準比我都高。”至少現在全國名義上是統一的,認皇族為主君。
“這一會兒的功夫,南昌城原本的豪門望族就開始遞帖子了,這回肯定沒有腰杆子不好的了。”朱清笑道。這就牽扯到一個典故了,薛遜剛剛坐穩江西布政使的時候女眷來往,袁家的女兒不知是怎麽教的,清高自傲,長輩叫她出來見禮,她腰杆挺得直直的,僵屍似的鞠了一躬,這是什麽禮?當時薛王氏沒和她一般計較,朱清也顧着大局解圍。這袁家女卻不識好歹,吃飯的時候說什麽“與銅臭奴仆為伍,吃不下飯。”瞧不上薛王氏和朱清呢。
泥人也有三分火性,對這種看不清形勢的蠢貨,薛王氏朱清懶得搭理,袁太太吓個半死,回去家裏就商量着把姑娘送到家廟去了。送家廟去就完了嗎?薛遜聽說了,直接撸了袁家男人的官職,子不教父之過,不稀罕給逆賊當差,就回去吃自己吧。
薛遜有了态度,南昌人家自然有樣學樣,不過短短一年,袁家就門庭鞍馬稀,淪落成了三流人家。薛遜才二十多歲,還要在南昌幹幾十年,袁家眼見是起不來了。
有了這樣的前車之鑒,女眷在和薛王氏交往的時候更加客氣了,你以為這是內宅想小事?你以為薛家想來拉攏士人就不會下狠手了?你以為往日親朋故交真有那麽仗義?
現在說起這個典故,朱清輕蔑一笑,當初有多委屈在意,而今回想起來,不過小事。
“沒看出來妹妹還是個記仇的,都多久的事了。”薛遜打趣道。
“我可不記仇,我有仇一般當場就報了,報不了的才記着,袁家?不配。”朱清驕傲一笑。
好吧,不要和女士争辯,她們總是有道理的,就算沒有道理,他家男人也擅長把他變得有道理。薛遜好笑的看着朱清,當初和鐵興霸的婚姻他還有些擔心,一步步看着鐵興霸這“鐵”化成繞指柔,逐漸進化成妻奴,再不敢招惹朱清。
“女眷這邊有你和卷碧我是放心的,你身子漸重,有事讓卷碧跑腿,妹妹理當孝敬姐姐呢。”
“當初在嫂嫂身邊,她可是領頭的。”朱清笑道,她往日還喊卷碧姐姐呢,她從不忌諱自己丫鬟出身。
“今時不同往日。”
朱清燦爛一笑,是啊,今時不同往日,當初家破人亡流浪乞讨為生的時候,何嘗敢想有片瓦遮身吃飽穿暖;當初在通政司暗部受訓片體鱗傷之時,何嘗想過能正大光明立于人前;當初在當家主母身邊做間諜丫頭的時候,又何曾妄想過自由身。
而今丈夫體貼,诰命加身,還有了孩子,夢一樣的日子。朱清伸手摸了摸高高隆起的腹部,感激的望着薛遜,既然有了這夢想的日子,那就要一步步過得更好。
內宅平安無事,薛遜就轉回書房了,他約了銀霜談事。
薛王氏好不容易換好累贅繁複的大禮服,頭戴鳳冠,珠寶流蘇珠串熠熠生輝,一身紫色诰命服彩繡輝煌,霞帔上的珠寶更是閃着亮眼的光芒。
“浩哥呢?”
“嫂子,你可真漂亮。兄長前面有事,先去忙了。”
“看這人,不是說他要看嗎?穿好出來,人又不見了。”薛王氏抱怨道。
“怎麽,嫂子不準備給我們看不成,小妹好歹也站在這兒半天了,這麽沒有存在感?”卷碧跟着薛遜學了幾句俏皮話,活潑靈動。
“妹妹還沒成婚,不知道有句話叫女為悅己者容,我們在嫂子眼裏哪兒比得上兄長?”朱清打趣道。
“誰說的歪理,要我說女人打扮是給自己看的呢,憑什麽給那些臭男人看。”卷碧潑辣道。
朱清不發表意見,薛王氏哭笑不得道:“還沒開竅呢,到底還是姑娘家。你若成婚了,哪兒少得了你的诰命衣裳?”卷碧作為薛遜的義妹,怎麽可能嫁給沒有官職的人,若有官職,這次大禮包就不會少了她的。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棗夾核桃和雪文兩位親親的營養液,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