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兩成半的版稅。連翹知道東華書社是真的想拉攏她了。一般來說，成名了的作者也只能拿到這個比例，至于三成，甚至四成，那是只有最頂級的作者才能這樣的——成本、運輸、人工，全都是花銷，真的做到四成版稅，其實賺的也就不多了，只不過是‘薄利多銷’，或者‘賠本賺吆喝’罷了。
畢竟大書社有大書社的派頭，有時候不賺錢也願意和名作者合作。
連翹、嘉定第一報館、東華書社三方簽訂文書，《海上歸來記》還沒有在《朝日報》上連載完畢，所以東華書社确實需要和嘉定第一報館這邊協商。不然這邊書稿拿出來了，轉頭洩露出去，損失怎麽算？
好在東華書社是大書社，做事情講規矩，不然一般的小書社，報館還真不敢把剩下的稿件拿出來。天曉得稿件拿出來之後他們怎麽做！為了錢多得是不要臉的事！
書還沒有發出，不過東華書社預估的第一批發印數量是有定量了。先給了連翹兩成作為定金，總共是一百五十兩。
連翹根本不了解這個世界的出版業，這才知道是有定金好拿的，樂了半天——有錢拿當然開心。
“一品齋的紅豆糕誰要吃？”連翹拿了錢別的事情不做，先出門買了點吃的請《朝日報》編輯組的人吃。
除了有限的幾個人知道她是《海上歸來記》的作者，這是慶祝書要出版，其他的人都不知道。不過大家在一起做事，互相請吃點心之類也算是經常的，所以并不顯得多奇怪。
連翹是憑關系進的嘉定第一報館，一開始好多人看她不順眼來着。但是時間一長，都知道沒辦法趕她走，也就适應了——畢竟要說關系戶也不止連翹一個，大家也都是處着處着就适應了。至少連翹為人不讨厭，從來不給大家添麻煩，還經常請吃東西。吃人的嘴短，也就說不出什麽來了。
正吃着點心，連翹見劉盈盈忙的手都騰不出空來。想來是剛才因為給她談書籍出版的事情耽誤了時間。日報編輯本來就上午忙碌的過分……這時候只能加緊做了。
連翹想着今日無事，便湊過去道：“盈盈姐，有什麽事辦不過來就給我說一聲，今日我空閑呢！”
劉盈盈就像是抓住了大救星，立刻道：“也不知道怎麽的，《雙紅會》的稿子幾天不來新，昨日去找人也說出去了，今日再不來稿子，明日就要開天窗了——你幫我去催一催！”
《雙紅會》的作者也是一名女作者，本名孫绮，圖方便所以挂在劉盈盈名下。連翹在報館這一段時間也見過她這個人，印象中是一個爽朗的人，只不過兩人并沒有說過話，更沒有去過她家。
按照劉盈盈給的地址去了孫绮家，這是一戶小四合院，給連翹開門的是一位六十多歲的老大爺。
“姑娘是來找孫姑娘的？”待連翹說明了來意，這老大爺點點頭算是知道了。
“這孫姑娘是租住在我家不錯，喏，就是那東廂房，她和她娘住一起的——孫姑娘，有人來找你！”
連翹運氣不錯，要知道按照劉盈盈所說，這幾日去找了孫绮好幾次，都是人不在家！
孫绮撂開門簾子，見是連翹，恍然道：“你、你是報館裏的，跟在劉編輯後面的那個吧？”
連翹點點頭：“我姓連，是盈盈姐身邊的助手，盈盈姐騰不出空來，讓我來幫她要稿子。《雙紅會》已經沒有存稿了，要是再不來稿子，明日就得開天窗，恐怕沒辦法交代。”
孫绮請連翹屋子裏坐，忙着倒茶：“連姑娘稍等一會兒，我這裏正趕稿子呢，今晚之前必定能拿出明日的稿件。”
連翹環視了周圍一遭，有過馬姑娘那邊的見識之後，這些單身女作者的情況她就心中有數了。不過孫绮情況應該比馬姑娘好一些，馬姑娘是最底層的作者了，而孫绮至少已經在嘉定第一報館這邊有了自己的固定連載。
依靠這個，她的收入就要遠高于嘉定這個小縣城的平均水平——連翹的《海上歸來記》是八錢銀子一千字，她的《雙紅會》低得多，可也有兩錢銀子一千字。每日刊載的字數是三千字，那就是六錢銀子一日了！
雖然三千字不一定是一日寫出來的……但多少也說明了收入情況。
“绮兒，是客人來了？”才坐下拿筆的孫绮立刻又起身，扶住了一位從卧房出來的中年婦人。
“娘，是報館的人，來要稿子的……您就別出來添亂了，您去休息就是最大的幫忙了！”孫绮的表情有些不耐煩，但是動作上卻十分小心。
孫绮送她娘回房，這才不好意思地對連翹道：“實在是見笑了，我娘這幾日身體不好，我也只能送她去醫館看病，實在沒有時間寫小說本子！”
連翹倒是聽劉盈盈說過，孫绮也是像馬姑娘那樣奮鬥了好幾年才出頭的作者，《雙紅會》并不是她的第一部 連載作品，可是卻是第一部反響不錯的連載作品。之前有過的連載幾乎都沒有好下場，連載不到一半就腰斬完結。
這本《雙紅會》才起來——這也說明了為什麽孫绮還住在租的屋子裏。按照嘉定的房價，只要有二十兩銀子就能買一座上下兩層，總共四間的小樓了。這可比租房自在安靜，長久下來也更劃算！
“誰家沒個事兒，孫姑娘也是沒辦法了，我回去會對盈盈姐解釋的。”連翹當然知道孫绮為什麽要向自己這個不相幹的人透露這些日子做什麽去了，無非就是間接向劉盈盈解釋而已。
也是怕劉盈盈對自己有什麽不好的看法。
連翹按照劉盈盈的叮囑，不拿到稿件絕不回去，中飯都是在附近的面館裏解決的。等到了下午，總算拿到了稿件。至于孫绮，她還不能休息，這幾天她都要趕稿，不然讓報館每日都這樣來催？那是當紅作者才有的待遇！換成小作者這麽幹，等着編輯給小鞋穿吧!
不過交了稿件還是能稍微休息一會兒的，連翹道了一聲‘辛苦’。孫绮就給連翹倒了一杯茶，感嘆道：“這算什麽辛苦，我這辛苦好歹有盼頭，正在連載小說本子不是。而且這本《雙紅會》反響不錯，等到下一本小說出來就容易很多了。”
“然而放眼望去，不說蘇州那邊，就是咱們嘉定，也多的是寫小說本子的窮困潦倒，連三餐都無以為繼呢！”
說着她苦中作樂道：“說起來最讓人豔羨的還是如今正當紅的喬琏先生，我原先以為是哪位前輩閑來無事新用了一個名字寫的，筆力實在是太娴熟了。看到後來才覺得不像，嘉定這邊這般書準的前輩不多，沒有哪位前輩風格是這樣的。若說是蘇州那邊的，人家怎麽可能屈尊來咱們嘉定的報館。”
“這才是第一本小說呢，就這樣大紅大紫。哪怕以後江郎才盡也不用怕了，就吃這部小說的老本就是了！我聽說報館如今非常籠絡他呢。”
這裏的吃老本，既是指名氣上的，也是指錢財上的。名氣不必說，至于錢財，也确實如此。連翹八錢銀子一千字，光是報館的稿費就二百兩左右。再加上後續出書，至少又是幾百兩。
多少人一輩子掙不到這個錢，若是精打細算一番，确實能豐豐足足地過上一輩子。
知道對方是想通過自己打聽一些消息，可是連翹本人只剩下哭笑不得了，誰讓好巧不巧地問上了喬琏本人呢。她能怎麽辦，實在不好意思和別人說‘自己’得了多少好處，所以只能說幾句自己也不知道搪塞過去。
沒想到孫绮也相信了這話。
在孫绮心裏，劉盈盈恐怕是防備着有其他人把自己名下有前途的作者挖走，所以才對于助理也這般防備呢！
“唉！有時候老天就是這般不公道的，有的人勤勤懇懇好些年也比不過一些人随便寫一寫，一上來就把別人的光彩全都掩蓋住了。”其實孫绮還是有一些埋怨《海上歸來記的》，如果不是《海上歸來記》光芒太盛，她的《雙紅會》應該反響更大一些。
如今滿嘉定都在議論《海上歸來記》的劇情，《朝日報》上其他小說連載都成了陪襯而已。
對于這種埋怨連翹就沒辦法說什麽了，這個行業就是這樣，作為受益者她沒辦法說這個行業的壞話。
話又說回來了，哪一個作者又不是這樣。孫绮是這般埋怨的，可若是輪到她寫出正當紅的小說了，恐怕又是另外一個立場了。
連翹回到報社交了《雙紅會》的稿子，很快就坐回了自己的書案。這件事算是給她提了一個醒，寫作這個行當不容易，她若是不想嘗到落寞的滋味，有一日也跟着自怨自艾起來，也得非常努力才是。
對于現在的她來說，正是該動筆下一部小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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