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去蘇州的事情暫且按下，連翹決定先把手頭的事情做到最好。最近她每天按時上下班，除了偶爾搭把手做點事情外，都是在忙自己的下一篇小說。
這一日來到報館的時候才把東西放下，劉盈盈就把她叫到了外面。
嘉定第一報館本來就是個園林，面積就算不是頂大，也足夠這麽個報館辦公使喚了。平常還有臨時可以使用的接待室，需要私下商量的時候就派上用場，這一次劉盈盈就給她安排了一個小接待室。
到了門口，劉盈盈小聲與她道：“是個蘇州來的書商，以前和咱們報館也合作過，算是靠譜的，你與他談談吧！”
作為日報上連載的小說，《海上歸來記》連載到如今時間過去不久，然而劇情已經超過一半了，可以說進展神速。問題就是太神速了，很多書商都來不及反應，有書商上門還是這幾天的事情呢！
只不過前幾次來的書商都是嘉定本地的書商，在整個江南也沒有特別強大的銷售渠道，最多只能顧及嘉定本地。這種書商根本沒什麽競争力，劉盈盈就給連翹說了一聲而已，根本沒帶她見人！
連翹明白這一點，這是由現在行業的現狀決定的。
現在行業現狀，阻礙書商和作者賺錢的最大障礙是什麽？是盜版！盜版這個問題哪怕是在幾百年之後都是個行業毒瘤，更不要說監管能力嚴重不足的古代。
一般來說大書商要臉，彼此之間也有潛規則，不會去動對方的奶酪和面包——小書商盜版的話影響力往往沒那麽大，可要是具有全國銷售網絡的書商玩盜版，出書的書商就要被逼的跳腳！這麽玩也就是能一時賺錢而已，之後就會被整個行業視為擾亂市場的毒瘤。
當整個行業都視其為毒瘤的時候，在行業內部也就存活不下去了。
鑒于這種情況，做盜版的其實是盤踞在各個地方的小書商，甚至小印刷廠。
而對付這種盜版，最好的辦法并不是報官。走通官府的關系，那樣的話只不過是‘按下葫蘆起了瓢’！最好的辦法其實是比拼速度！只要在全國幾大中心城市都有雕版，都有印刷廠，然後配合運輸，由中心城市輻射四周。
這個事情的速度如果比盜版印刷成品出貨更快，或者一樣快，基本上就可以宣告成功。
可不要說什麽價格，老百姓貪小便宜買更加粗糙，但是便宜許多的盜版——其實單純看價格，盜版并沒有比正版便宜多少，甚至有些價格是差不多的！
盜版可以不必給作者錢，而且可以使用更加粗糙的紙張，另外雕版也可以不用那麽好的，這樣貌似成本低了不少。但是正版的也有規模優勢，這是盜版書商只能賣自己地盤所不能比拟的。
總體而言，盜版書商定價并沒有比正版便宜多少。而既然是能看書的，多少有點追求。多花不了多少錢，看到的書籍要精美的多，何樂而不為？
追根究底，真正讓正版書商輸給盜版書商的地方就是速度。人家本地印刷本地發售，這個速度能比？這可是運輸并沒有那麽便捷的古代啊。
而讀者呢，他們有些不知道什麽是盜版什麽是正版，看到這個書喜歡就買走了。另外一些心理有譜，只不過太想先睹為快了，也就不在乎印刷上面的一點瑕疵。
當然，還有一些原因更無奈。有些地方實在是太小了，就算是大書商也沒有将運輸網絡伸到這裏，本地根本沒有正版，也就只能指望盜版了。不過，這種地方本身就是不打算賣書的，所以損失這一點也沒有人在意過。
這也是大書商才能約到好作者的書稿的原因。作者都是有追求的，誰都想自己的書賣的多一些。大書商印刷點多，運輸網絡發達，能夠先人一步，不會被盜版書商侵蝕的過于厲害。另外大書商的運輸網絡大，覆蓋面廣也非常重要。
一個嘉定的書商，而且是只能輻射本地的書商，恐怕銷售蘇州全府都有困難。和這樣的書商合作，除非是沒有選擇餘地了，不然沒有人會這樣做的。
連翹如今是炙手可熱的新人作者，她當然不是那種要求着書商收書的人。所以姿态放的很高，資質不夠的書商，劉盈盈根本不會帶人來耽誤連翹的時間。
等在接待室的是一個三四十歲的男子，這個年紀的人精力充足而經驗豐富，往往處于上升期。事實上也是如此，來的這人是蘇州一個大書商手下的得力幹将。正是因為重視《海上歸來記》這本書，書商才派他過來處理這件事。
“呀，這就是喬琏先生？”那人似乎有些驚訝，連忙道：“果然是巾帼不讓須眉，有志不在年高！喬琏先生《海上歸來記》一出大家都道是又要出一位大家。恐怕無人能想到喬琏先生這樣年輕！”
“鄙人李昌德，是東華書社的經辦，受我們書社總經辦所托，過來和喬琏先生談一談《海上歸來記》這小說本子出書的事情。”
一本連載小說紅了之後出單行本這是很正常的事，連翹原本的世界也是一樣的。如果價錢合适，書社的規模很大，連翹根本沒有拒絕的理由——應該說是求之不得。等到書出版了，那是既有名聲又有錢呢！
東華書社連翹也是知道的，算是蘇州數一數二的大書社了，主要的地盤是在江南一帶。在蘇州、杭州、常州、湖州、揚州、徽州、金陵以及其輻射範圍內有着非常強大便捷的運輸網絡，在這個範圍內只要是東華書社發書，盜版書商是讨不到什麽便宜的。
另外，其他地區也有自己的印刷點，至少保證了中心城市不需要憂慮。只不過由中心城市往下延伸的觸須就沒有多少了，指望不大上。
然而這已經很不錯了！就連翹所知，在全國範圍內都能做到網點密布的書社基本上沒有。就算有比東華書社更強的，那人家也是龐然大物了，沒有特殊的機緣，人家也看不上她這個小新人吶！
“貴社是打算如何出書呢？”連翹第一本書并不打算圖多少錢，但是她必須在第一本書就把自己行情定下來，不然以後就會有不少麻煩，所以這個時候關注這個也是有必要的。
就好比在現代時演員的片酬不能随便降，一旦降下來了再升回去可就難了！
連翹這樣好說話是在李昌德意料之內的，東華書社的牌子夠大，好多已經出過不只一本書的作者聽到東華給他們出書都是十分積極的，何況連翹還是個沒出過書的新人。
李昌德低聲道：“喬琏先生屬于我們總經辦也很看好的人才，我們也沒有打算在這一次多賺錢，就想着結個善緣，日後談合作也好開口——售價您拿走兩成如何？”
書商面對作者，要麽買斷，要麽就是版稅，連翹原本的世界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只不過不同的是這個世界沒有版稅的說法。
所謂買斷，那都是對小作者使的路數，小作者沒人權，書商也是在賭。據說大書商甚至會普遍撒網，每年買斷許多書，只不過最後能大紅大紫的很少。然而實際上只要有幾本賺大錢了，這就有了利潤。
對于連翹這樣已經經過市場檢驗，确定是優秀作品的作者，那态度就不一樣了。買斷這種事人家提都不會提，那只是在自取其辱而已。開口就說分成，按照版稅那就是20%的版稅，不少了！
連翹上輩子沒出過書，但因為大小算混在業內了，知道一點行情。知道出實體書的版稅大概在8%到12%之間，不過據說真的是新人的話，能拿到8%的版稅就偷笑吧，實際上要低的多——其實最多的就是買斷。
不過也不能用以前的經驗衡量現在，現在這個時代普遍版稅要高一些。這也很正常，總的來說，這個時代寫小說的沒有那麽值錢，卻也沒有現代社會那麽不值錢。就如同西方報業發展時期，小說業發展起來了，等到興盛的時候其版稅也是很高的。
那時候的文化人沒有封建時期那麽值錢，可也比後世來的珍貴。
獲取知識的代價越來越低，文化人越來越多，小說作者越來越不值錢，版稅越來越低。這邏輯，沒毛病啊。
現在的版稅行情，基本上以半成為一個檔次，起步價就是一成版稅。如果是新人的話，更多是買斷開始的，能拿版稅就沒什麽好挑剔的了。至于一成半，這就是‘新人王’才能有的待遇。現在東華書社開口就是兩成，确實非常有誠意。
要知道這可是東華書社，而不是什麽小書社——東華書社這種大書社能把書賣的更多，在小書社那裏拿到的版稅檔次在他這裏一般都會降低一個檔次。不過這不會影響賺錢，毫無疑問只會賺的更多。
連翹并沒有表态，這種事情她懂的不多，只是對劉盈盈點點頭——劉盈盈作為她的責任編輯當然會幫助她。
“成了，你拿兩成半——我們這裏要先把剩下還沒發表的稿件拿過去給他們。這樣他們可以提前刻雕版，等到報紙連載完畢，即刻發書！”劉盈盈興奮地給連翹報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