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送何羽白到公寓樓下的地下停車場裏, 冷晉拽着何羽白又啃紅了對方的嘴唇。他是想把人送進家門, 可何羽白不讓, 看那意思生怕他進門就賴下不走了一樣。
也難說, 冷晉淺顯地自我檢讨了一番。雖然腿上還疼、雖然鄭羽煌念叨的閹豬刀還在眼前寒光閃閃、雖然鄭董的諄諄教誨萦繞在耳邊,但那什麽玩意一上腦,生死全然可以置之度外。
俗話說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冷晉承認。在道德觀念允許的範圍內, 滿足本能需求實屬合情合理。他也相信何羽白的那條Y染色體就算和自己的不完全一致, 但歸根溯源都是一脈相承。只要用心勾搭,早晚能讓對方認清本性。
“冷主任……你該……你該回家了……”
何羽白艱難地拽開纏在腰上的手、推開對方的臉。再繼續下去一定會擦槍走火——剛才他還以為自己摸到的是擋把,卻忽然想起冷晉這車是旋鈕換擋, 根本沒有擋把可摸。
更令他羞恥心爆炸的是,冷晉還一直往他手裏頂!
但這感覺不壞,雖然何羽白羞得手足無措,可并不覺得讨厭。被冷晉吻着的時候,他總感覺肚子裏熱熱的,好像有一團無名之火在五髒六腑內游竄。想要推開對方卻又貪戀唇齒間的柔軟和溫度。
臉頰滾燙呼吸紊亂,心髒狂跳不止, 閉上眼,偌大的世界裏就只剩彼此。
“再待五分鐘……”冷晉扣住他按在門把上的手, 傾身向前追上那豔紅的嘴唇,吻出何羽白一個接一個欲拒還迎的哼聲。
大腦裏想法越來越具象化, 這會兒別說龍頭手杖吊頭頂了, 就算閹豬刀擱眼前, 只要何羽白點個頭,冷晉也會毫不猶豫地解開——
“電話……電話!”
何羽白一把推上冷晉的下巴,漲紅着臉摸出在兜裏震個不停的手機,匆匆調整呼吸後接起:“阮大夫?嗯……嗯……可以……好你休息吧,我馬上過去。”
挂斷電話,何羽白咽下嘴巴裏的混合唾液,對脖子差點被他推斷的冷晉說:“阮思平發燒了,在急診吊水,拜托我幫他去值個夜班。”
“啊?那……我送你過去,工作重要。”
冷晉搓着下巴,咬牙切齒地笑着——你大爺!阮思平!看老子去醫院不捏死你小子!
連續值了整整一周的夜班,眼看要熬出頭了,阮思平被傳染上了流感。白天打了一下午的哆嗦,到了晚上一下子燒到39.7℃。饒是他有不戰鬥到最後一刻不倒下的精神,全身上下也沒一塊肌肉還聽使喚。
Advertisement
躺在急診觀察室裏輸着液,阮思平一邊“哎呦”一邊喝喂到嘴裏的雞湯。何羽白到了急診先去探望他,進屋後看到坐在床邊的中年人,點頭和對方打了聲招呼。
“您好,我是阮大夫的同事,何羽白。”
“你好,何大夫。”對方也點了下頭。
阮思平咳了幾聲,嘟嘟囔囔地介紹道:“何大夫,這是我爸……”
他那聲音跟砂紙磨過一樣嘶啞。剛打電話的時候還沒這樣,上完霧化反倒厲害了。
“別說話,好好休息。”何羽白拿起記錄板浏覽。
他看記錄上寫的緊急聯系人名叫戴敬生,想必就是坐在病床邊的這位。其實不用阮思平介紹,何羽白也能看出他們的血緣關系。眼睛鼻子嘴巴幾乎是同體倒模出來的,而且戴敬生也戴着副眼鏡,何羽白看着他,完全能想象出二十年之後的阮思平是什麽長相。
放下記錄板,何羽白對戴敬生說:“是甲流,不過現在正是高發季,針對甲流的特效藥奧司他韋斷貨,先做基礎治療。待會讓護士幫他擦酒精,物理降溫。”
“我幫他擦就行,我也是醫生。”戴敬生說話時眼裏帶着笑意,看上去特別親切。
何羽白好奇:“您是哪一科的?”
“畢業就被派去西藏那支邊,什麽都幹,可什麽都不精,和你們現在的年輕人比不了。”戴敬生放下湯桶,伸手胡撸着兒子滾燙的額角,笑嘆道:“那邊條件實在太苦了,海拔又高,思平剛出生的那段時間嘴唇總發紫,丁點大的孩子天天都得吸氧。哎,沒辦法,只好帶他回來了。他老爸是搞地質的,一年到頭不着家。我一個人帶他,怕忙起來顧不上,就近找了家社區醫院給老頭兒老太太們看慢性病。”
見對方和自己拉起家常,何羽白禮貌地接下話:“西藏很美吧,我還沒去過呢。”
戴敬生點點頭說:“是很美,漫山遍野的花,遠處是皚皚雪山……天氣好的時候,天空萬裏無雲,空氣清新,如果不是氧氣稀薄,比在城市裏舒服。”
“哇哦,有空一定要去一次。”何羽白感慨道。
“何大夫……”阮思平那動靜聽着跟誰要掐死他一樣,“跟冷主任說……我實在……實在扛不住了……請幾天假……”
“知道,踏實歇你的。”
冷晉靠在門邊上應道。他剛去ICU看了眼冷宏武,情況穩定,于是過來探視一眼下屬。老實說,阮思平現在比他爸清醒的時候看着更像回光返照。被打斷好事兒的怨氣在看阮思平那要死不活的樣後消散無蹤,再說當着人家家長的面,他也不好犯渾。
“冷主任。”戴敬生起身與冷晉打招呼。
“您好。”冷晉走過去和對方握了下手,“思平在這有同事照顧,您早點回去休息。”
“嗯,給他喂完雞湯就走。”
“行,那……何大夫,你多費心,我先回家了。”
何羽白說:“開車慢點。”
“知道。”冷晉朝他們擺擺手,轉臉離開觀察室。
戴敬生注意到何羽白的視線一直黏在冷晉的背影上,又惦記起兒子的終身大事,于是對何羽白說:“何大夫,你身邊要是有合适的,給我們思平介紹介紹。轉過年他就三十了,還不肯找對象。”
阮思平哀叫:“爸……求你了……我都燒成這樣了……咱別提這事兒了行麽……”
何羽白笑笑:“叔叔您不用操心,病區有好多患者都惦記給阮大夫介紹對象。”
“是麽?”戴敬生拍了兒子胳膊一把,“怎麽沒聽你提過?”
阮思平立馬側頭閉眼,裝死。
冷晉剛離開沒兩分鐘,有位患者被推進觀察室。同行的是急診護士長方敏和另一位當班護士,還有三位患者的家屬。連床帶人,二十平米的觀察室瞬間擠得滿滿當當,何羽白不得不錯過身才能從人堆裏擠出來。
“留一個家屬就行,其他人都出去。”
方敏說着,沖何羽白點了下頭。核對好用藥單與藥品名稱,她麻利地放空輸液管裏的氣體,一手掐住患者的掌骨兩側,一手将針頭紮入手背上凸起的血管中。一針見回血,方敏撤出針頭,再将留駐軟管外的卡頭用醫用膠條貼好。跟着一起進來的護士把柔軟的輸液管整理好,又将連在患者身上的監控儀線路整齊地收攏起來。
見她們幾十秒的功夫便安頓好患者,何羽白打從心底裏佩服。在他看來,醫院就像一棟框架結構的建築物,醫生們是鋼筋,護士們是水泥。只有澆築在一起緊密結合,才能确保整棟建築的堅固。
“什麽病?”何羽白問方敏剛推進來的患者情況。離交班還有點時間,他決定在觀察室裏多待一會陪陪阮思平。
“上腹痛腹瀉嘔吐待查,先補液,等劉主任下手術來過看。”方敏說着,沖戴敬生笑笑算打過招呼。她伸手胡撸了一把阮思平的頭毛,故作驚訝地說:“呦,燒這麽高,快燙熟了!”
“是啊……姐姐……好難受啊……”阮思平擺出一副死相,把自己往可憐了演。
戴敬生說:“哦對,方護士長,麻煩給我點酒精和紗布,我給他擦擦。”
“一會我給他弄,您甭操心了。”方敏又用手背試了下阮思平的臉,“能睡睡會,等我忙完了再過來‘伺候’你。”
阮思平下意識地捉住那冰涼的手,從頭到腳跟被扔桑拿房裏一樣,這樣握着方敏的手特別舒服。方敏的表情凝固了一下,忙抽回手替他拽了下被單,垂眼匆匆走出房間。
戴敬生盯着方敏的背影看了一會,又轉臉望向兒子,沉思片刻後眉梢微微挑起。
何羽白正在看隔壁床的檢查報告,忽然聽到對面的戴敬生問:“思平,你跟爸說實話,是不是跟方敏談朋友呢?”
嗯?有八卦。何羽白舉起病歷板把臉擋住,希望阮思平能當自己不存在。
阮思平燒得頭痛欲裂,眼下被他爸問到一直逃避的問題上,立刻不耐煩的皺起眉頭,擡手擋住眼睛:“爸,我難受着呢!回頭再說!”
“就‘是’或者‘不是’,你有廢話的功夫都回答完了。”戴敬生扒開他的手,“小子,我沒把你往慫了養吧?嗯?一點兒擔當都沒有,你以後別叫我爸。”
“哎呦,爸——”阮思平費勁地睜開眼,正看見試圖把自己整個藏到病歷板後面的何羽白,立刻壓低本就沙啞不堪的嗓音,“當着我同事呢,回家再說。”
戴敬生自當他是默認了,表情變得有些惆悵。自從兒子到大正綜合實習開始他就認識方敏了,這姑娘哪都好,可就是……比他家思平大了得有七八歲吧?
老夫少妻倒還好說,可這老妻少夫的搭配……哎!
聽到戴敬生的嘆氣聲,何羽白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麽來寬慰對方,只好繼續裝自己不存在。可旁邊患者的家屬明明白白地看着個白大褂戳在這,就問他:“大夫,我爸到底什麽毛病啊?”
何羽白說:“目前看像是急性腸胃炎,具體的還要等——”
話沒說完他突然頓住聲音,盯着監護儀的顯示屏看了幾秒又迅速低頭看了眼記錄板——患者入院時血壓160/95,而一個有多年高血壓病史的人,這才十幾分鐘的功夫更沒吃降壓藥,現在的血壓卻只剩90/60了?
不,這肯定不是腸胃炎。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