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5
夜逐漸深了,空氣中再次蓄滿了潮濕的涼意,人站在外面可以清晰感受到自己皮膚上發黏,渾身充滿不甚舒爽,齊現三人上車點出導航,直奔目的地而去。
登陽路位于俞城商業經濟和購物天堂的繁華東區,雖然是一正兒八經的主幹道,但因為走這條路太繞費時間,自然而然地被大衆所冷落。
路上,齊現猛踩油門在平坦大道上肆無忌憚拐了十個彎之後,引來了車內兩人的集體抗議,他才作罷收斂着平穩地行駛,跟着導航開到了事發地。
蔣耐收到消息後提前到達,看到他們到了之後趕過來道:“老大,來得挺快的啊,車技又好了。”
“你少拍他馬屁,小心他得意到沒邊,趕緊幹活去。”肖樊打斷了他的溢于言表的誇贊。
齊現領頭往屍體身邊走過去,順便問道:“報警了嗎?”
紀徕看了眼微信上簡短的回複後告訴齊現:“報了,卞隊長說二十分鐘後到。”接下又把視線重新放到微信上,對卞隊長的深夜出警的敬業行為表示親切問候。
齊現回頭看她一眼,撸起袖子裝酸惋惜:“女人啊,白天還對我情有獨鐘,晚上就對人家刑偵隊長噓寒問暖,哎……真傷心。”
紀徕剜了他一眼,傷心你妹啊!
幾人走到屍體邊上,被眼前的景象刺激的無一不屏了一口氣,齊現繞着看了一圈後發言:“靠,哪個孫子這麽缺德,把人撞成這樣。”彌漫在空氣中鹹腥的血氣萦繞在衆人鼻尖。
現場足以用慘烈來形容,男子大概是被車輛猛烈撞擊後還被拖行了一段,幹涸的血在地面上形成一條扭曲的盤蛇形,摻雜着碎肉沫在地上異常紮眼。男子只有面部保持完好,身體已經多處有殘缺,腿上的森森白骨暴露在空氣中。
“來的時候說,情況有些複雜,怎麽回事?”肖樊在一邊戴上了塑膠手套,以免待會協助齊現淨化的時候觸碰屍體留下麻煩。
蔣耐縮在一邊,這才從車後擠出來盡量不看地面對齊現磕磕巴巴說:“丢丢丢……丢了……”
齊現閉上眼再睜開,對蔣耐同志的不抗壓能力十分想出手讓其面對現實,忍着氣說:“什麽就丢了,你別給我說,這個人的——怨念,丢了!”
蔣耐把脖子猛地縮起,縮到看不見才敢小聲承認:“老大,你猜對了。”
肖樊眼疾手快抱住齊現,攔住他帶着毀滅性要踹出去的腿:“控制控制!控制情緒!”蔣耐見勢往後猛退了兩步,他還不想自己的腿提前下崗,自然也得不到老板對小鮮肉那樣人道的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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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撒開!”齊現繃緊了手臂推開肖樊,怒氣值一瞬間被點滿。
“他媽的!你這個調查員領頭怎麽當的,我是讓你上刀山還是下火海了?就讓你先到現場穩定他的氣形都做不到?!啊?我遲早要被你們搞到提前下崗!”齊現現在的形象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們‘朕要你們有何用,朕很憤怒’這句話的實際演示成果。
死者的怨念成形時間和死亡本身有直接關系,以這種程度丢失的怨念有極大可能在短時間內轉化,進而造成不良影響,所以說,給神司的時間并不多。
“而且我告訴你,明天我要去一趟管理局,這事能瞞那邊一天嗎,到頭來還是我背鍋。”齊現一想到周局長那個老頭知道自己臨近了還惹事就頭疼。
蔣耐接受了一波齊氏社會主義理論洗禮後,才開口委屈說明情況:“老大,這事真不賴我,我接到消息過來的時候,這人身上已經沒有氣形了,一點都沒有,真的!特別奇怪,以前我也沒遇到這種情況啊。”
“沒有氣形了?還一點痕跡都沒有……”肖樊看着蔣耐,自己喃喃道:“難道,這不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
“這不是他斷氣的地方。”齊現蹙眉憤怒,“又得跟姓卞的那硬石頭搭夥幹活。”他對卞大隊長十分的不待見,但是因為卞隊長能破案而他不能,使他心态一度扭曲,變相自責自己的不全能性。
齊現掐着腰極力控制情緒的時候,手機适時地響了起來,是來自護工的電話:“齊先生,剛才病房來了個人,應該是他爸來要錢,鬧得挺尴尬的,又哭又打的,哎呦……”齊現聽到這裏就怒火中燒的掐斷了電話,自己小聲咒罵了一句。
“哎哎,你幹嘛去啊,這邊任務還沒辦完,你不管了?”肖樊看着齊現大步往車邊走,跟上去在他身邊問。
“你告訴我,我怎麽管怎麽辦,你也知道那怨念會去斷氣兒的地方,我又不是警察,誰知道哪是第一現場。”齊現理直氣壯,實際上已經做好了此事變得棘手的準備,伸手指向肖樊背後的路上,“那,專家來了,問他去,保持聯系。”旋即關上車門開車掉頭。
“人來了。”一直沒說話的紀徕擡頭扭頭看向路邊,說話間,遠處閃着刺眼的紅藍燈光車輛往現場逼近。
齊現加速準備錯過去,就被卞譯傑的警車攔住了,他拉下車窗将墨鏡從高聳的鼻梁上降下去,提着眼睛看對面副駕上的人:“警察叔叔,麻煩讓個路成嗎,優秀市民困得不行,要回家睡覺。”一臉痞氣惹得對面的人頻頻皺眉。
卞譯傑扭過下颌,整個人的嚴肅氣壓直接能傳到齊現車裏,活生生把他後座的實習小警察吓得不敢說話。
“我沒犯法啊,您這是哪一出?那邊現場還急着您出馬解決呢。”
卞譯傑似乎想說什麽,但還是給讓了路,兩車相交的時候忍不住教育:“下次我們最好少遇見,不然會以嫌疑人處理。”同樣,卞隊長也不待見齊現,他作為俞城警局刑偵隊的二隊隊長,同時也是管理局特別選定的人,負責幫助走事故正常程序,其人正直勇敢,做事幹淨利落,新一代青年的表率也不為過,與齊現形成鮮明的對比。
齊現聳肩,表示對成為他眼裏的準嫌疑人無所謂,迅捷地在打在方向盤上,向中心醫院開去。
醫院裏,向茫因為心情不好惹得肚子餓後,晚上又請護工給加了頓夜宵,正吃着的時候,一個高大的人影風風火火地沖進了病房。
向茫看着他一身涼氣,臉上還帶着驚恐,不明所以道:“你這是……跟我要賬來了?”手裏拿着盛滿粥的勺子懸在嘴邊。
齊現捋順了氣息,黑沉的眼珠在眼睛裏轉了幾圈之後,狐疑道:“你不是……不吃粥嗎?”
兩人視線在空氣中交彙,向茫迅速轉移到粥上面尴尬笑道:“這……是粥嗎?”為力證這一觀點,向茫拿着塑料勺子在碗裏攪了攪,然後睜眼說瞎話,“這是幹飯,只是水加的有點多,而已。”
齊現看着碗裏沒幾粒米的‘幹飯’,欣欣然贊同的點了頭,附和他指鹿為馬的行為,一副他說什麽就是什麽的昏君樣。轉頭這才想到過來要問的正事:“我聽護工說你爸過來了,怎麽樣,他是不是又過來鬧你,又打你了,你傷到哪了沒?”走過來順着向茫的身上上下打量着。
“……”向茫沒答話,眼神鎖定在他身上,透着看不懂的光彩。
齊現着急了,坐到病床邊仔細看他:“你別憋着不說啊聽見沒,本來就有傷,經不起折騰。”
“又?”向茫開口,眼神更加深邃地盯着齊現問。
“什麽?”
“你為什麽要用‘又’字?你知道他以前打過我,對我不好的事。”向茫後面的話充滿了肯定的意味,他現在能很清晰的感覺到,這個人以前和自己有關系,絕不是因為什麽狗屁的打架才照顧自己。
齊現剛才在着急的情況下,一時間沒有想好臺詞就脫口而出,沒想到被他這麽快的捕捉到了,但是齊現沒有要坦白的意思,下意識躲閃向茫探究的眼神道:“我一時着急,說錯了,你揪着這個幹嗎,我說正經的,護工說又哭又打的,他動你哪了?”一臉我要為你幹死他的架勢。
向茫不再吃了,放下勺子,直直地盯着齊現半天,随即釋然地不再糾結剛才那個話題:“是又哭又打的,但誰告訴你就是我了?”向茫轉眼就換上了和齊現互磕模式,沒了剛才類似劍拔弩張的氣勢。
“他跪地上,對自己又哭又打,我是觀衆。”向茫動手收拾桌面上吃剩的殘局。
“啊?”
“你爸他,找你幹什麽來?”齊現伸手從他手裏拿過碗,收拾好後把小桌板收起來。
“你問我,你不知道?”
“我哪知道……我也沒在,也沒在你這安監控……”說到安監控,他突然有個回去鼓搗出一個微型監控塞向茫身上,用來保護他的想法。
“找我要錢,剝削我,你贊助我那一萬塊錢都給他了,我又是窮光蛋一個了。”向茫雲淡風輕地說起這件事,就好像說剛才吃的夜宵的菜裏都有什麽一樣稀松平常,“哦,不對,我說的不嚴謹,是——一個欠了二十一萬巨債的窮光蛋。”
“……”
齊現一直知道向茫的父親對他不好,他過去過得很艱苦,他心疼之餘盡可能地幫助向茫方便找到兼職工作,但是他從來沒想到,向茫對于這件事的态度這麽的,這麽的,不在意。
一個人到底是變成了什麽的心境,才能讓他做到這樣?
齊現不敢深想,他現在的莫名的念想就是,以後能保護向茫,不讓他再遭受類似這種事情,再一點點想辦法抹去過去的傷痕。
“要不然,你跟我吧。”齊現突然開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