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俏宰相14
明月如洗,照她面若桃花。
林羨雲道:“我從未在薛陵陽身邊見過你。你何時投入他麾下?”
“戰事不休,我流落江南。臨安城破那日,不幸被北賊俘虜。巧合的是,我與姚湘在船中相遇。随後,薛陵陽帶兵炸毀敵船。我和姚湘制作獨木筏逃了出來。”
她輕描淡寫地說。
林羨雲道:“生死一線之際,能夠臨危不懼統領衆人逃出生天。葉姑娘果然智勇雙全。”
葉夢笙俏皮地對他眨眨眼,“多謝稱贊。”
待兩人回到戰船上時,已經曙光初露。葉夢笙進入卧房,聞到淡淡的熏香,一直緊繃的神經終于能夠松懈下來。
她撲入卧床,在柔軟的被褥上滾來滾去,耷拉着着眼皮,昏昏欲睡。
姚湘腳步輕輕地走了過來,扯過一張軟被替她蓋上。雖然動作溫柔,但她還是被驚醒。
因獨孤策那冷酷決絕的話語,令她寝食難安。
姚湘道:“看你安全回來,我便放心了。”
葉夢笙坐了起來,揉了揉臉,将睡意趕去幾分。她說:“如果不是你的荷包,張超不會放我走出山寨。”
姚湘眼眸一轉,眺望窗外波瀾壯闊的海景。過了半晌,她道:“世族之間經常相互走動,聯絡感情,借此穩固朝中根基。即是如此,因為政見不同,各自有小圈子。獨孤先生和薛将軍一見如故,林将軍慎獨謙遜,哥哥最為喜愛他。他常常說林将軍乃真君子。但要力抗北賊,還是只能仰仗薛家軍。而我和張超,亦最為親近。宗族因此給我們定下婚約。”
葉夢笙問:“那麽後來,你們又為何?”她止口不言。
姚湘亦心知肚明。她問:“獨孤先生告訴你,姚家悔婚後,把我嫁給溫家的事了?”
葉夢笙點了點頭。
姚湘道:“青州兵強馬壯,民間流傳風言風語,張氏意圖割據稱王。張超的祖父與爺爺都是忠正之臣。皇帝給他們加封,但是收回兵權。最後,将張超的父親趕去養馬。當他父親的死訊傳來,姚氏便推了這樁婚事,雷厲風行地把我嫁給溫延。”
葉夢笙“啊”了一聲。
姚氏的所作所為,當真是應了那句老話,從來只有錦上添花,沒有雪中送炭。在張家最危難的時候,他們非但沒能幫一把,反而将他推入深淵。
以張超的性格,一定對姚氏恨之入骨。可縱然如此,他依舊對姚湘情根深種,時刻擔憂她的安危,的确是性情中人了。
她怔怔地說不出話來,此刻明白了為何張超如此不信任她,還将她安全放回。
姚湘自嘲地說:“這真是落井下石,雪上加霜是嗎?”
葉夢笙道:“你也身不由己。”
姚湘嗤笑一聲,“可我還是做了如此不仁不義的事。”
她臉上挂着兩行清淚,如雨打芙蓉,令人心碎。葉夢笙上前給了她一個擁抱,“你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你背後還有一整個世家。你的一言一行都與宗族榮譽密不可分。”
世家大族也好,皇孫權貴也罷。在掌權者眼裏,女子素來是政治的犧牲品。她們何其無辜?
姚湘聲音低低地說:“你知道嗎?我曾經想過投河自盡,是他攔下了我。”她喉頭哽咽,“他對我說,以後再也無法保護我。讓我愛惜自己,吃好穿暖,別再挂念他。”
葉夢笙抱住她,輕輕地撫摸着她的後背,溫聲說:“你對他不是無情,他對你也不是無義。這在國仇家恨之中,已經是最美好的感情了。還有什麽想不開的呢?我聽說,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如今溫延棄城逃跑,自取滅亡,這正是上天給予你們這對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契機。明日張超會前來相談合戰退敵一事,你不如借此機會,與他再續前緣。倘若他同意招安,林将軍與薛将軍都會在天子面前為他美言。不管主戰還是主和,安內都是第一要務。朝廷那幫文臣,但凡有點腦子,就不會拒絕張超帶兵歸降。”
她幫姚湘拭去眼淚,“我聽說,姚氏已經定好了今年舉薦的世子名額。現在唯一能夠救他的人是你,而能夠救你的人,也是他。這不是感情捆綁,這是福禍相依,生死與共。”
姚湘閉上眼睛,片刻後睜開,神情似下定決心地道:“你說的是。”
“咕~”
葉夢笙的肚子唱起了空城計,她對姚湘笑了笑,“奔波了一天,就摘了張超一個瓜吃,早消化完了。我出去覓食。”她站了起來,走出卧房,在甲板上遇到了老謀深算的獨孤策。
她望着獨孤策風一吹就倒的小身板,惡毒地想:“肺痨鬼想弄死姐,姐姐偏偏笑到最後。看看我倆誰先死。”
咒過之後,打算鑽進後廚房找吃的,哪知獨孤策背後長了眼睛似的,轉過身來對她拱手,“姚湘素來清高,寧可一死,也不願用自己束縛張超,勸他歸降。葉姑娘方才三言兩語,竟然能夠說動她。獨孤佩服。”
葉夢笙:感情這看起來文文弱弱的軍師是個變态偷窺狂???
她微微一笑,說:“夢笙有一疑問想請教獨孤先生。”
獨孤策道:“葉姑娘請講。”
葉夢笙問:“不知先生如何看待儒家之學?”
獨孤策神色謙恭,吟道:“修身治國平天下,此乃安邦定國齊家的上乘之法。”
她笑說:“那先生一定念過儒家經典了?”
獨孤策誠惶誠恐,“朝吟夕誦,手不釋卷,不敢荒廢。”
葉夢笙搖了搖頭,“在夢笙看來,先生有一卷并未通透,亦未解書中之禮。”
獨孤策請教道:“不知是哪一卷經典?”
葉夢笙粲然一笑,“《論語》卷六 。顏淵十二 ”她說完後便翩然離去。
獨孤策回到書房将《論語》翻了出來,待看到卷六時,冷汗涔涔。
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