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章
段暄抱着少女快步出門,輕輕将她放下地來,晚一偏頭,奇道:“段大哥,你不是說,在別人面前不能摟摟抱抱嗎?”
段暄咳嗽了一聲:“偶爾一次,無妨。”
晚嫣然笑道:“原來是這樣。”踮起腳尖湊近他,在他脖頸上親了一親,段暄心中猛跳,見她一臉的意猶未盡,急忙按着她的雙肩,悶聲道:“阿晚,我是不是把你慣壞了?段某活到現在,從來沒人敢這麽撩撥我。”
晚鼓了鼓小嘴,詫異道:“什麽叫撩撥?”偏着頭苦惱地皺鼻想一想:“啊,原來親別人的脖子,就是撩撥。”雙眼放光地貼近他的身子:“那段大哥,你喜不喜歡我撩撥你啊?”
段暄嘆氣不語,他少年得意,縱橫江湖,從來不曾吃過什麽虧,自然不免有驕傲清高之念,偏偏這鲛人小公主不谙世事,天真爛漫,卻又動不動就撩撥得他心頭鹿撞,教她固然無用,嚴詞拒絕又不舍,當真令他心神百轉,無可奈何。
傀儡蠱擅能控制他人心神,蠱主将其種入他人心髒後,以“兩心訣”遙控其人,一如傀儡。
越不空得知段暄即将上門時,便對當時擒住的陳瑤兒種下傀儡蠱,設下連環巧計,妄圖抓走鲛人小公主,只是沒想到段公子看着溫雅,下手卻不留情,浣雪館數百年的基業險些毀損殆盡。
顧神醫果然沒白替他師弟吹噓一番,鳳閻羅蠱術不俗,拔除陳瑤兒心髒裏的傀儡蠱時,情形看似驚險,卻游刃有餘,只有戈少主看得驚心動魄,時不時地驚呼一聲,提着一顆心連聲叫鳳閻羅當心。
待到後來,陶瑕聽得實在不耐煩,百忙中轉頭道:“段兄,你把這小子拎出去,讓我清淨片刻,大恩不言謝,成不成?”
段暄人在屋外,一副在雪山裏凝凍出來的從容平和也被戈少主聒噪得扛不住,聞言正合己意,隔空點了戈少主的啞穴,輕飄飄一掌,将他宛如一只紙鳶般送出門外數丈。
陶瑕手上動作此起彼落,甚是麻利,一雙眼卻若有所思地瞥向段公子:“段兄絕技,當真了得。”
晚伸長脖子,本想瞧一瞧他是怎麽取出傀儡蠱的,段暄伸袖不偏不倚地遮住她的眼睛:“小女孩兒不可以看這麽血淋淋的東西。”
晚不滿地一跺足:“段大哥,你總是處處管着我,我早就是大人啦!”
他撫了撫額,聲音清潤如舊:“不錯,成為大人的阿晚更應該懂事,乖一點,不要吵鬧。”
晚悻悻然一撅嘴:“好吧,就依你,不看就不看。可我要吃糖,你藏在哪裏了?”
她念念不忘昨日在集市上買的幾包酥糖,順手向段暄懷裏一陣亂摸,沒摸到,順勢又想往下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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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暄眼疾手快地将她的纖手抓住,眼角忍不住跳了一跳:“阿晚,你知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麽?”
少女渾不解自己的舉動有什麽不妥,擡起一雙水汪汪無辜的大眼望着他,小手兀自想向他懷裏試探:“段大哥,我在找糖啊。”
被她一臉純真迷茫地喚着的段大哥一陣氣血翻騰,悲苦地從衣袖裏取出一包玫瑰酥糖,顧不得維持昆侖弟子的好風儀,有生以來頭一回開口趕人:“你給我出去慢慢吃。”
陳瑤兒醒來的時候,已是三日之後,戈少主幾夜不睡地守在她身邊,熬得雙眼森森發白,瞅着她醒了,只喜得臉上笑出了一朵花,殷殷勤勤地問安道:“瑤兒,你醒啦?”
陳瑤兒揉了揉眼,半晌醒過神來,見戈少主對自己笑得一臉谄媚,想起他逃婚之事,氣從心起,不顧他連聲解釋,拳頭一握,便是一頓死命痛毆。
晚瞧見他兩眼烏青,一身傷痕,凄凄慘慘戚戚地出得門來,不禁吃了一驚:“戈少主,你這是怎麽了?”
戈少主高傲地一揚下颌,強行撐着面子:“本少爺不小心撞了牆。”
晚苦惱地想不透:“在牆上一撞,就能撞得這麽慘麽?那我以後走路要小心,不能再跌跌撞撞的啦!”
此時早非暮春的落花時節,但千裏莺唱,恰恰在耳,一條水道橫穿過整座青山,水聲嘩嘩流瀉,如同鳴珠彈琴,清脆而又柔和。
斜風過處,垂柳婆娑,白鷺翩飛,黃鹂對舞,這景象恍如世外桃源,涼風習習,混合着無名的花香,令人心曠神怡。
陶瑕正負了手在她身畔看花,聞言哈的一笑:“晚兒放心,像戈少主撞出的這般聲勢,當世再難有第二人及得。”
三日來他處處順着少女說話,晚只覺他随和潇灑,遠不像段暄有時會對自己嚴厲,對他好感大增,聞言稍微放心:“嗯,多謝你啦。”
段暄抖了抖衣袖上的落花,紛紛揚揚的落英又飄在他的肩頭:“陶兄這聲晚兒叫得十分和氣。”
陶瑕顯然很明白互捧的道理,含笑應道:“段兄客氣了,只要晚兒喜歡就成。”
晚大度地道:“大家都是好朋友,随便你怎麽稱呼啦。”
陶瑕回過頭來,眼中異芒一閃而沒,化為萬千戲谑的笑意:“在下虛長晚兒幾歲,那晚兒可否喚我一聲陶大哥?”
晚更大度地便叫了一聲:“成,陶大哥!”
她語音嬌嫩柔脆,這一聲“陶大哥”說得甚甜,滿心期待着這麽一說,他能大發慈悲,将屋子裏那些神秘莫測的罐子給自己研究研究。
段暄臉上紋絲不動,徐徐地道:“阿晚這副豪爽氣度,倒真有幾分女中豪傑的風采。”
晚被他誇得滿腔高興,很有派頭地一拱手:“承蒙段公子垂青,多謝多謝!”
她見江湖中人一向稱他為段公子,順口這麽一叫,自覺說得很有氣勢,段公子的臉卻正應了她的言語,幽幽地透出幾絲翡翠之華來。
戈少主數日來做小伏低,對着連哭帶鬧的陳瑤兒萬般賠不是。
陳瑤兒見他身上帶了傷,暗悔自己下手失了分寸,好不容易消了氣,嗔道:“你這笨蛋,我打你,你就算不還手,難道還不會躲麽?”
戈少主臉上讪笑,心中倒抽一口冷氣:“好家夥,本少爺若是還手,你還不請動段兄先砍我兩劍,再讓鳳閻羅給我下十七八種蠱毒?”
陳瑤兒見他不敢回話,方才哽哽咽咽将連日來的遭遇說了。
原來當日戈少主逃婚而去,她孤零零的一個被抛棄的新娘子,不免被人笑話,氣惱憤恨之下,便買了一批殺手沿途追殺,卻又不忍心當真要戈少主的性命,所遣來的殺手盡都武功平平,被他輕描淡寫地打發了。
衆殺手全然不知這位千金小姐的真實心意,出手無功,十分慚愧,便撺掇她去請浣雪館的殺手,陳瑤兒對浣雪館知之甚少,只道館中殺手也不是戈少主的對手,當下點頭同意。
她一擲千金,出手實在大方,浣雪館做殺人的買賣向來講道義,當下派出祝長老,務求一擊必中,祝飛縱橫江湖,罕有匹敵,當時若非段暄恰好在旁,戈少主的小命兒不免就此斷送。
陳瑤兒當時被扣在浣雪館中,越不空本無惡意,不過是等祝飛帶着戈少主的人頭回來,要煩請她驗個貨,以示浣雪館做買賣的誠信,歡迎下次再度光臨。
但祝飛帶回消息,昆侖段公子三日後要上門拜訪。
兩年前越不空曾見過這位段公子一面,知道他為人溫雅,話說得素來客氣,奈何他手中劍卻難得客氣,又從蒼龍教姚教主那裏得知晚是鲛人族的小公主,一時計上心頭,兵行險招,在陳瑤兒身上種下傀儡蠱,妄圖以陳瑤兒引開兩人,抓了晚便走。
陳瑤兒說罷,心頭又是一陣有氣,見戈少主在旁嘻嘻賠笑,頓覺這小子油頭粉面,不是個好東西,伸手狠狠一扭他的耳朵:“你還笑?”
戈少主吃痛,卻不敢掙紮,連聲讨饒:“好瑤兒,好媳婦兒,我下次再也不敢笑了,若是再笑,就變成個湖裏的大烏龜。”
陳瑤兒聽他叫自己“好媳婦兒”,心中歡喜得意,忍不住撲哧一笑:“你本來就是個小烏龜。”
戈少主對她的責罵笑嘻嘻的渾不以為意,一瞥眼,只見陶瑕斜倚在軟椅上,滿臉“這場戲演得精彩”的表情,不禁有氣,揚眉喝道:“陶兄,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好好兒的,你将傀儡蠱給越不空那老混蛋幹嘛?看把我們家瑤兒害的。”
晚打抱不平道:“戈少主,這怎麽能怪到陶大哥身上去?下蠱的是越不空啊。”
陶瑕漫不經心地笑了笑:“戈兄,若是有人拿一萬兩銀子和你換傀儡蠱,你換不換?”
戈少主愣了半晌,到底是個實誠的少年,老實地承認這誘惑很大:“額,這麽說來也怪不得你,換就換吧。”
晚堅定地搖了搖頭:“我才不換,我知道越不空是壞人,銀子有什麽了不起?不過是我家鋪路的石頭罷了。”
陶瑕噎了噎,和氣地笑了:“晚兒是鲛人族的小公主,不懂人間的行情。”
段暄眸光倏凝,眼底冰雪漸聚,淡淡插進話來:“阿晚的來歷,不知陶兄從何得知?”
陶瑕饒有興致地打量着他,臉上神色頗複雜:“段兄,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可從來不曾這麽關注一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