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記憶的畫面
上午兩個人一起去醫院接了唐棠回來。
從家裏出門前，兩個人又發生了點小争執，李嵩陽看林然怡臉色太差，讓她在家休息，自己去醫院接人。
林然怡寧死不從，臉色慘白腳步發飄的跟着李嵩陽出了門，不用化妝特效，就是一個逼真的背後靈。
唐棠很虛弱，但是精神很好，一直眼巴巴的盯着病房門口，看到林然怡時，眼睛瞬間亮了。
“麻煩你們了……”
被李嵩陽抱上後座時，女孩有點不好意思，說話的聲音都略略發緊。
“唐棠，你再看看包裏東西都帶齊了嗎？”
林然怡體貼的跟唐棠一起坐在了後面，按照崔成昨天的囑咐，幫唐棠一起檢查了包裏那堆必備藥。
唐棠低頭清點着她賴以活命的瓶瓶罐罐，嘴角始終帶着自安天命的笑。
林然怡看了唐棠笑吟吟的面孔，不知為什麽想到了小霜。
都是兩個花一樣的女孩。
小霜有個好身體，可精神上的病讓她在這個世界上無以容身……
唐棠的身體像一片深秋梧桐樹上搖搖欲墜的葉子，可她卻那麽留戀陽光……
林然怡不動聲色的遮掩了心裏的難過，誇唐棠的包很好看。
唐棠摸了摸包上一朵淺綠色皮質四葉草，笑着說：“有眼光。”
深秋的陽光濃而不烈，暖融融氤氲在車裏，唐棠說了會兒話就累了，柔柔的靠在車窗上，眼睛卻舍不得閉上，一直饒有興致的看着車窗外後退的街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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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神裏的渴望很濃，是那種毫不掩飾的對活着的渴望，讓人不忍直視。
林然怡推着唐棠進了家，把她安置在沙發上。
“看電視嗎？”
唐棠點點頭，感覺什麽都是好的，只要時間再走慢點，就更好了。
林然怡打開電視，遞給唐棠遙控器，擡頭看了看牆上的挂鐘，看崔成交代的吃藥時間快到了，就把包拿給唐棠，讓她拿藥，自己去餐桌那邊給她倒了杯溫水。
李嵩陽從廚房切了一盤蘋果出來，遞給林然怡，順便在她身上蹭了蹭，讨到了天大的便宜一般，樂颠颠的回廚房做飯去了。
林然怡幫唐棠吃了藥，拿出一張小毯子給她蓋好，然後進廚房給李嵩陽進行了一番臨時指導。
崔成昨天交代她，唐棠只能喝溫白開，只能吃流食，菜也盡量少油少鹽，最好是煮得爛爛的……
林然怡一邊說，一邊急速沒了胃口。
如果是她自己，知道沒幾天可活了，估計就不管什麽健不健康，也不算多活一天少活一天的帳了，想吃什麽，她就要吃什麽。
唐棠這個女孩，似乎具有招所有物種喜歡的天賦。
林然怡從廚房出來時，驚訝的看到她在逗貓。
石榴小公破天荒的沒有翻白眼走人，頗為乖順的在唐棠手背上蹭了蹭毛茸茸的腦袋，一下子顯得可愛多了。
貓，就該有個貓樣。
林然怡賤兮兮的湊上去，想蹭點撸貓的福利。
可惜小公舉耐心有限，沒等林然怡賤兮兮的爪子摸上它高貴的頭顱，就翻了個白眼揚長而去。
唐棠同情的看了林然怡一眼：“這貓咪很有個性……”
林然怡讪讪的說：“幫朋友照顧幾天，還沒培養起來感情……”
唐棠淺淺一笑。
林然怡和她不怎麽熟，只知道她沒人照顧，怕觸到她不想談及的話題，所以也不敢多說話。
唐棠卻出乎意料的健談，主動跟她講起很多自己小時候的事，說得高興了還翻出手機上的照片，圖文并茂的講給她聽。
唐棠沒有明說。
林然怡卻能感覺得到，唐棠的行為，好像是在托付她生平的記憶。
她似乎天真的在希望着，自己離開這個世界之後，記憶裏那些鮮活的畫面，能夠在某個人的腦海裏，繼續長長久久的存在下去。
所以，林然怡看得很仔細，記得也很認真。
人生一世，浮萍轉蓬，緣分淺，緣分也深。
一份未能付之以口的希冀，她既能體察，便以自己最大的善意，默默照做……
為了照顧唐棠，午飯吃的近乎寡淡，吃完飯林然怡困得眼皮發沉，唐棠看她臉色比自己還差，便十分善解人意的讓她去睡午覺。
“那你怎麽辦？”
林然怡感覺自己腦子都是木的。
“我去陽臺上曬會兒太陽就好。”
唐棠朝她笑一笑，“我不睡午覺，太浪費時間了。”
林然怡把唐棠推到陽臺上，給她搭好毯子，又囑咐李嵩陽在客廳照看一下她，然後踩着一團棉花似的回到卧室。
她躺了一會兒，雖然很困，但是睡不着，只好吃了一片安眠藥。
睡着之後，詭誕又真實的夢境再次席卷而來，她被團團困在裏面，輾轉反側，喊破了嗓子，最後又是一身冷汗的被李嵩陽從夢裏撈了出來。
唐棠坐在輪椅上，在卧室門口看着她，臉上帶着驚疑和不安。
林然怡推開李嵩陽，不好意思的朝唐棠疲倦的笑了笑：“吓到你了吧，最近我睡眠不太好，老做噩夢。”
唐棠忙搖搖頭，玻璃珠似的眼睛閃過一絲慌亂：“是我不好意思，你這麽累，我還來打擾。”
待了一會兒，唐棠便要告辭。
李嵩陽堅持讓林然怡留在家，卻被林然怡牛皮糖一般的粘着，只好無可奈何的讓她跟着去送唐棠。
唐棠住在醫院，晚上有特殊的設備監護心髒，三個人在醫院的停車場下了車，林然怡推着唐棠走在前面，李嵩陽跟在兩個人後面，神色憂慮的看着林然怡陡然消瘦下來的背影，突然覺從他回來那天起，林然怡就不太對勁，似乎有什麽事情瞞着他，瞞到心力憔悴，整個人幾乎脫了相。
有什麽他不能知道的……
李嵩陽憂心忡忡的向前走，不知為什麽，突然覺得身上汗毛倒豎着，他下意識的往旁邊猛的一閃，一輛黑色轎車瘋了似與他擦身而過，帶起的凜風幾乎挂掉他一層皮。
李嵩陽還沒回過神來，車已經呼嘯而去，不見蹤影。
林然怡聞聲聲轉過頭來，瞬間面如土灰，跌跌撞撞往李嵩陽這邊跑，沒跑兩步雙腿一軟倒在地上，像是被恐懼瞬間奪了舍。
李嵩陽沒被瘋狗一樣呼嘯而過的黑車吓到，卻幾乎被林然怡魂飛魄散的表情吓了個元神出竅。
他撒丫子跑到林然怡跟前，剛要把她抱起來，林然怡卻一把抓住他，像是使出了生平最大的力氣，指甲陷進他胳膊上的皮肉裏，疼得他嘶的倒吸一口涼氣。
“別怕……怎麽吓成這樣……”
李嵩陽的安慰一點用都沒有，林然怡像被吓破了膽，抓着他就是不松手，李嵩陽只好一手推着輪椅，一手摟着林然怡，拖家帶口的把唐棠送回了病房。
回家的路上，林然怡開始疑神疑鬼的，從後視鏡裏看到有車離他們近了些，都緊張的直冒冷汗，又怕影響李嵩陽開車，強忍着心神不寧熬了一路。
兩個人總算開到小區，停下車往他們那棟樓走，林然怡亦步亦趨粘在李嵩陽一旁，準備随時充當他的肉盾一樣。
李嵩陽心頭一陣柔軟，哭笑不得的說：“別吓自己，買*兇*殺*人很貴的，我哪值這個錢。”
林然怡沒搭理他，摟着他胳膊的雙臂又緊了緊。
走到家門口，林然怡突然想起什麽來似的，突然掀開地墊，把自己一直放在地墊下的備用鑰匙拿走了，到家坐在沙發上呆了幾秒鐘，抓起手機給開鎖公司打電話，請人過來給她換鎖。
李嵩陽由着林然怡神經兮兮的在家折騰，他覺得林然怡這兩天精神狀況非常不好，眼瞅着分分鐘都要崩潰似的，如果折騰一通能讓她把疑心病去了，就算把房子拆了也沒關系。
李嵩陽在林然怡的指揮下，清洗了飲水機，把他買回來的一小袋米一小袋面，連同油鹽醬醋一股腦打包扔掉，下單在京東上買了新的，任勞任怨的陪着林然怡折騰到天黑，兩個人才精疲力竭的跌進沙發裏。
李嵩陽把林然怡撈進懷裏，低下頭看着她的眼睛，認真的問：“寶貝，你有事瞞着我？”
林然怡飛快躲開李嵩陽的注視，心虛的搖了搖頭。
李嵩陽沉默半晌，輕輕嘆了口氣：“你什麽都可以跟我說的……”
林然怡擡起眼睛望着他，好像他們兩個之間隔着的，是生離死別一樣。
李嵩陽心頭一陣發緊，他似乎剛剛才認真看清了林然怡的面孔，她的臉不知什麽時候瘦成了巴掌大，眼睛布滿血絲，兩個眼袋幾乎占了半張臉，跟剛剛從恐怖片的片場走出來，還沒來得及卸妝一樣。
三天前第一次在臺裏見到林然怡時，她還不是這幅樣子。
究竟是什麽樣的恐懼，短短兩三天，就能把她摧殘成這個樣子……
李嵩陽的電話突然響了，是杜警官打來的。
“喂，你發給我的那兩個電話號，是兩個網絡IP地址，一個在文明東路上的一家網吧，一個在小南街的一家咖啡書店，IP地址我發給你了，哥們，你這又攤上什麽事了？
李嵩陽：“就是兩個騷擾電話，和去年那幾個有點像，我擔心還是那些人，所以想查查看，你能調出來監控錄像嗎？”
十娘：“把時間段發給我，老子今晚難得不加班，你四舅姥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