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驿站命案
她眨眨眼，黑暗裏什麽也沒有，難道是眼花了？馮沅走到樓梯間，樓下一片黑漆那裏有什麽人，她一怔，自嘲着，就算有人又與她何幹呢？
馮沅嘆一口氣，折返回屋，但聽一陣腳步聲，一顆心頓時提到桑子眼。
“誰？”
那人沒有回答，步子卻漸近，馮沅想尖叫出聲，又是一道閃電，她看清了，惱怒道，“你出一點聲不行嗎？還是故意裝鬼來吓我？”
阿呆上了樓，瞟了她一眼，馮沅跟在他身後，瞪着他咬牙切齒，“這麽晚了你在外做甚？”
“下大雨了去馬棚看了看。”
“你可看見一個人影？”
阿呆回過頭，“人影？”
看他表情就知道沒有，馮沅不耐煩的揮揮手，“沒事，沒事，我眼花了。”
阿呆停下腳步，”你又在做什麽？“
“睡不着。”馮沅無精打彩的說着，心裏想還不是你讓老子不痛快了，她心煩的将阿呆一推，從他身旁走過，手剛觸摸到門。
“馮沅。”阿呆喚住了她，“到了京城你想怎麽做？”
阿呆的話讓馮沅久久不能回答，出發前一日，她只說了要去京城，他什麽也沒有問，如今路程一半，她不知道他為何突然提及。
是了，她要怎麽做？
“我不知道。”
阿呆驚訝，“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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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馮沅承認道，“但我能知道只有去京城才有機會為我阿爹讨回公道。“
阿呆聽言冷冷一笑，“你有沒有想過，馮三自盡是為了護你，他怕這案子會牽扯到你，周新死了，馮三死了，這案了便可以落幕了，你不必再去趟這混水。”
“如此，我更要查清楚，為周大人平反，就是為李大叔讨回了公道，為我爹讨回了公道，我爹是按大明律法正常驗屍，他什麽也沒有做錯。”
她要為周新平反？阿呆只覺好笑，意有所指，＂有些人不是你想的那般，有些事不是對錯可以解決，我們無能為力。“
馮沅沒有聽出他的玄外之音，“若是你呢？你的阿爹發生這樣的事，你會認為這是禍從天降，是命運的安排，你會逃得遠遠的嗎？我不知道以後還會發生什麽，但至始至終這件事都與你無關，你可以離開，至于秀才，他有他的堅持。”馮沅說完但見阿呆的眉頭緊緊皺起。
她勉強笑了笑，正要回屋，又轉身說來，“在大廳裏你說我不該多管閑事，我知道阿爹的事全是因為我的多管閑事，但是......阿爹也說過，面對死于非命的人，更要尊重他們，或許我是真的錯了，我失去了這世間唯一的親人，但那些真正該受到懲罰的人呢？他們為什麽還會活得好好的？這便是大明的法律嗎？”馮沅深吸一口氣，神色凝重，與她平時是截然不同的态度，“所以我更要查清楚，若我就此避開，我就不配做馮三爺的女兒，“言畢，頭也不回的推門進了屋。
阿呆看着那緊閉的房門，不知怎的，嘴角微微一抽，是同情，是憐惜，還是嘲笑她天真自不量力？
她其實什麽都不知道，馮三本就是白蓮教的人，他的死是罪有應得。
不過，有一句話讓他心中一觸，若是你呢？你的阿爹發生這樣的事，你會認為這是禍從天降，是命運的安排，你會逃得遠遠的嗎？
次日，天空總算放晴，天邊泛起朝霞，馮沅收拾着東西準備出發，突聽外面一陣吵鬧，正要出門查看，李富貴急切的拍打着房門。
“小沅，小沅，驿站裏出命案了。”
短須商客的房門圍滿了人，馮沅擠不進去，“什麽情況？”她拉着一人問來，未料那人正是昨夜，她在大廳裏見過的女子。
那女子似乎并沒有在意馮沅的神色，凝重道，“早上發現的，這位商客姓賈。”
馮沅哦了一聲，暗忖這位姑娘倒也大膽，不害怕，她收回手，那女子又道，“是被一位書生所殺。”
書生？馮沅一驚，立即想到昨夜書生與幾個商客争吵之事。
“好些人都看見了，當時大夥在大廳裏準備退房離去，見書生滿手是血，跌跌撞撞跑出來，大家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接着賈老板的同伴也沖了下來，大喊書生殺人了。”
“後來呢？”
女子道，”後來，店裏正好有兩位押送犯人的官差年長的叫胡榮，另一人叫王名，胡榮追了出去，但現在還沒有回來，驿長己經派人去縣城報案了，不過這裏離縣城還有十幾裏路，這一來一回怕是要等到晚上衙門的人才到。”
“讓開，讓開。”這時驿長帶着一個小厮擡來一張木板，“都散了，都散了。”
“驿長，你這是做什麽？”有人問。
“做什麽？自然要把屍體擡出去，留在客房裏，你們不覺得晦氣？“驿長臉拉得極長，一大清早便發生這樣的事，誰遇上誰不氣？
“對，快擡走，擡走。”
“我看我們也走吧，這多不吉利。”
有些住客己經背起了包袱，李富貴将馮沅拉到一邊，“小沅，咱們也走吧，看着瘆人。“
人散了一些，馮沅這才看清屋內，地上躺着一人，正是昨夜那短須商客，他的兩個同伴跌坐在門口，一個勁的流淚，驿長己經擡着木板進了屋。
“不能動屍首。”馮沅突然大喊一聲，吓了衆人一跳。
那驿長回過頭來，沉着一張臉，“你說什麽？”
“我說不能動屍首。”馮沅繼續道，“在衙門的人沒來之前，任何人都不可以破壞兇案現場。”
衆人聽言這才恍然大悟，那驿長顯然是詫異，頓了片刻，“去，去你懂什麽？”
言畢，又要擡屍，被馮沅上前攔住，驿長一怒，伸手去推馮沅，那知手還未落在馮沅身上，阿呆己搶先抓住了驿長的手臂，只聽驿長“哎呀”的叫喚一聲，踉跄一步，“你，你想做什麽？”
馮沅也沒有想到阿呆有此一舉，顧不及心中詫異，只對驿長道，“你也算官差，這點基本常識都沒有嗎？你破壞了現場，又怎能抓拿兇手？“
驿長咬牙道，“兇手就是那書生，胡官爺很快就會将他抓拿歸案。“
“是不是書生不是你說了算。”
驿長驚訝，”你什麽意思？所有人都看見了。”
“他們都看見書生殺人了？”
“這......”驿長頓住，“你又憑什麽說書生不是？”
“誰是兇手，要等驗了屍，有充分的證據後才能确定。”馮沅嚴肅道。
驿長啞口。
“他說得沒錯。”這時，又有一道聲音傳來，馮沅望去，是那位白衣公子。
他來到馮沅面前，朝馮沅點了點頭，對驿長說道，“驿站出了命案，做為驿長第一該做的是保護好現場，至于誰是兇手當由所屬的縣衙來斷。“
“你又是誰？”
驿長見自己的威性逐一被挑釁，一張臉氣得變了形。
“我們只是驿站的住客，不想看到因驿長的疏忽而導致兇手逃脫，若兇手真另有他人呢？那麽驿長适才之舉，往輕裏說是渎職，重裏說怕有通兇之疑。”白衣公子身邊的老者笑吟吟的說道，把那驿長說得一愣一愣，一張臉蒼白起來。
馮沅看了看那老者，憋住沒有笑出聲，未見白衣公子朝她瞟來一眼。
“抓到了，兇手抓到了。”
正在這時，樓下有人呼喊，衆人立即朝樓下而去，馮沅朝白衣公子一禮，“在下姓馬名三元，還未請教公子大名，公子前日雨中送炭，今日又出言相助，馬某再次謝過。”
白衣笑道，“原來是馬公子，在下姓朱，單名一個奇字，馬公子适才的話甚是有理，莫非是官中人？”
馮沅笑道，“我那配為官？只不過說了兩句公道話，聽公子之言......公子是官中人？“
朱奇笑笑，“平日愛看一些閑書，書上這般說的。”
馮沅哦了一聲，“如此，一同下去看看。”
“好。”朱奇爽快應答，二人相并下樓。
朱奇身後的幾位随從卻将李富貴與阿呆上下打量着，目光甚是銳利，李富貴感到不自在，阿呆依舊一派慎定。
大廳裏，那書生果然被胡榮捉了回來。
“不是我，我沒有殺人，我沒有殺人。”
書生誠恐誠惶。
“不是你會是誰？”驿長适才丢了面子，這會兒決定要扳回來，而那死者的同伴陸，曾二人異口同聲，“就是他，是他殺了賈兄。“
胡榮問道，“既然人不是你殺的，你跑什麽？”
書生哭泣道，“當時屋內只有我一人，我一時害怕......我寒窗苦讀十年，此番上京參加秋闱，不能有絲毫怠慢，家裏的老父老母還等着我呢？我不能惹上人命官司。“
書生聲情并茂。
衆人圍着他有同情者，有不相信者。
陸老板回憶道，“昨夜我等與書生發生口角，定是他懷恨在心，才将賈兄殺死。”
有人問，“既然是你們三人與書生發生口角，為何爾等還好好的？”
陸老板悲傷道，“只因賈兄說他此考不中，書生定是記恨在心，其實賈兄也是一時生氣，難免說話嚴重了，可是也不必因此而殺人呀。”
陸老板說着說着又恸哭起來，另一位曾老板也甚是悲傷，“我等回去要如何向他父母妻兒交待？”
一時間悲傷的氣氛又籠罩在每個人心上。
“書生，你說你不是兇手，你為何會去他房間？“胡榮又問。
書生泣道，“路過。”
路過，這樣的說辭何人相信？
“我入廁回來，但見一房門半掩，我并不知道這房間是那位賈老板住的，我敲了敲門想提醒住客房門沒關好，但沒有人應，我瞟了一眼，沒見着人，卻聞到一股子血腥味，我這才進了房間，只覺腳下粘呼呼的，低頭一看，是一地的血，驚吓之下，我摔了一跤，身上，手上皆染滿了血，這才見那床榻下躺着一人，正是那位賈老板，我不知道怎麽辦，這就麽跑了出去。”
“你們別聽他胡言，這書生伶牙俐齒得很。”陸老板立即說來。
書生激動，“我雖然恨他說的那些話，但我絕對沒有殺他。”
“昨夜我們三人在屋內喝酒至半夜，分開時，賈兄還好好的，而今晨是你出現在賈兄屋內，你說不是你，誰會相信？”曾老板也認定書生是兇手。
“我沒有殺人，我沒有殺人。”便是書生有再好的口才，此番也無法解釋清楚，或許他過于慌亂，只将目光期盼的落在胡榮身上。
胡榮眉頭一擰，“不管是不是你，你也脫不了幹系。“然後轉向驿長，“我将此人交給你，由你來等侯衙門裏的人，我還要押送犯人上路，不得耽擱。”
“是，是。”驿長連忙應答。
“等等。”這時，馮沅突然從人群中走了出來，朝那胡榮一禮，“這位官爺，請容在下一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