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門一打開看見村長站在門口,喬明偉這才放下手裏的菜刀,然後陰陽怪氣的說道:“我說是誰呢,原來是村長大人啊!”
“小偉啊!”村長關切的問了一句,“家裏沒事吧?”
“能有什麽事!”喬明偉說着轉身進了院子,“一個一個都是慫貨,他們要真敢動手,我喬明偉也不是吃素的。”
劉貴知道喬明偉心裏有氣,咳嗽了聲沒搭話,跟在他身後也進了喬家。
堂屋裏身劉貴正坐在一條小板凳上抽着煙,喬穗穗看着身形富态的男人,有點擔心那條小板凳,總覺得下一秒它會因為承受不住那龐大的身軀而分崩離析。
劉貴長的又黑又胖,六十多歲的他在村長這個位置上已經幹了好幾年了。倒不是他為落玉村做了什麽貢獻,為村民謀了什麽福利,而是因為他那在省城工作的兒子,以及和稀泥誰也不得罪的行事風格,以至于這些年,無論是上面的領導還是下面的村民,對他的印象都還可以。
“小偉啊,這次的事情我知道你受委屈了,至于外面說的那些謠言,我是一個字都不信的,什麽神啊鬼啊的,純屬是無稽之談!”
劉貴說的很真誠,喬明偉聽後卻是一言不發,之前自家被圍他沒來,現在人都散了他到屁颠屁颠跑過來做出一副關心群衆的樣子,也不知是做給誰看。
其實喬明偉也知道劉貴的性子,以前村子裏有什麽糾紛,他也是事後諸葛,從來不肯擔責任。那時候事不關己,喬明偉頂多是背後諷刺幾句,也不覺得他哪裏不妥。
可事情往往是這樣,沒輪到自己怎麽都好說,這要落自己頭上了就不是那麽會事兒了,喬明偉心憋了一肚子氣,要不是因為劉貴是村長,他都能拿着扁擔把人打出去。
“村長,你用不着在我這說好話,我是個渾人,今天索性就把話撂這兒,堵在我家門口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我喬明偉誰也不會放過,總有找他們算總賬的時候。”狠狠的把煙屁股扔在地上踩滅,喬明偉眯着眼睛咬着牙撂下了狠話。
劉貴被喬明偉這麽一怼面子上就有些下不來,還被煙給嗆了一下。
“咳咳咳!”咳嗽了兩聲,他熄滅了手裏的煙,語重心長的對喬明偉說:“小偉啊,你這脾氣也時候改改了,不是叔說你,你自己算算這幾年你在村子裏都得罪了多少人?要不是這樣,人家能把屎盆子扣你們家頭上嗎?”
劉貴在那裏苦口婆心的勸了半天,主要強調了現在喬家處境的危險性,以及自己的擔憂。可喬明偉卻不為所動,最後不耐煩了索性直接問道:“村長,你就說今天你來是幹嘛的吧。”
兩家人又不熟,喬明偉可不相信劉貴這個時候過來,是來關心自己的。
劉貴見火候也差不多了,鋪墊也做夠了,幹脆直奔主題,他說:“小偉,現在大家的情緒很激動,這個我不說相信你也看出來了。這次是沒出事,可要真出事了,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你護得了這個就護不了那個,所以我的意思是,要不你們還是去外面避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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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我記得你妹妹不是嫁到縣城了嗎?你索性就帶着家人去她那住兩天,等這風頭過去了再回來也不遲啊,你說是不是?”
“是個屁!”還沒等喬明偉表态呢,張霞帶着喬穗穗風風火火的沖進了堂屋,她沖着地上吐了口吐沫,指着劉貴罵道:“我還當你是好心呢,沒想到也是個黑了心肝的。什麽出去躲躲,不就是想把我們一家人趕出村子嗎!合着他們剛唱完紅臉,你就來唱白臉。怎麽,這是到我們家唱大戲了來?我告訴你劉貴,別以為你是村長就了不起,我們一家人清清白白,今天就是縣長來了我也不怕。”
這氣場,這口條,這膽量,再對比面對財務總監的傻逼決策,就因為他是老板小狼狗而敢怒不敢言的自己,喬穗穗都快給張霞跪了!
“你這是說的什麽話,什麽叫趕你們走了?我這不是怕鬧出什麽事來,讓你們出去躲躲嗎!怎麽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了?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劉貴被張霞氣了個夠嗆,轉過頭又去問喬明偉:“小偉,我也是為你們家好,這事你自己掂量着辦吧!”說完他就走了。
“呸!裝什麽好人,還以為他們家那點破事沒人知道呢!”
嗅到八卦的氣息,喬穗穗又忍不住插嘴問道:“什麽事啊?”
“還能有什麽事?三天一只雞,兩天一只鴨,天天晚上當新郎,夜夜入洞房,站村口看家家都有丈母娘!”
“家家都有丈母娘!”喬穗穗聽的張口結舌,她實在是不了解,一個村長而已,權利有這麽大嗎?
“最可恨的就是國家補貼給咱們的免費化肥,說好了是發放到每個村,由村委會派發給大家的。他倒好把這些化肥轉手就給了老婆的娘家弟弟,讓他那小舅子低價出售,不知道內情的人還以為他是大好人呢,我呸!”
這年頭沒有網絡,信息不發達,落玉村只有村公所和村長家有電視。上面的政策要是村長不組織大家學習,村民們很難知道,劉貴就是鑽了這個空子。
張霞是從哥哥那裏知道的,只不過這種事在農村很普遍,屬于民不舉官不糾。
“他這是算侵吞國家財産了吧,被發現了可是要判刑的。”
“判刑好,把他們一家都槍斃了才好呢!”張巧鳳忿忿不平的說:“惹急了我就上燕市告禦狀去。”
“奶奶,您還知道告禦狀呢?”
“那可不,戲文裏都這麽寫的。”
“禦狀可不是那麽好告的!”想想後世那些到燕市上訪的人,喬穗穗就覺得張巧鳳這主意不靠譜,而且為了這點事還真不至于。
喬穗穗猜測劉貴還不知道她對劉兆強做了什麽,不然對自家絕對不會是這個态度。不過轉念一想也覺得正常,劉兆強得心大成什麽樣,才會把自己幹的缺德事告訴老爹?
可還沒等老太太上京告禦狀,喬家就迎來了一輪更猛烈的風波。
事情還要從喬穗穗這裏說起。今天的事把她吓的夠嗆,躺在床上滿腦子都是那些村民猙獰的面孔和怨恨的眼神,養生覺再一次宣告泡湯。
實在睡不着只好對着鏡子發呆。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她摸了摸稍顯光滑的兩頰,又看了看桌子上那塊有了幾分水頭的翡翠,實在想不明白這玩意兒到底是個什麽來路。
“真是個讓人又愛又恨的金手指啊!”喬穗穗有氣無力的趴在桌子上,盯着那塊紅繩栓的平安扣,發出了一聲嘆息,“想把你扔了吧又舍不得,可是不扔的話鬼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話說你不會把人給弄死吧,要是那樣的話......”喬穗穗一想到有這種可能,就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然後趕緊念了幾句“阿彌陀佛”。
她只是随便這麽一想,可沒想到好的不靈壞的靈,第二天周圍幾戶人家裏就都出事了。
死的到不是人,而是他們家裏養的豬狗雞鴨,喬穗穗知道的時候全身一軟,差點沒癱坐在地上。
誰能告訴自己,這特麽到底是什麽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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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口堆滿了各種各樣的垃圾,有爛菜葉,臭雞蛋,還有一些死貓死耗子,大門上被潑滿了大糞,導致四周蒼蠅蚊蟲亂飛,還散發着一股令人作嘔的惡臭。這就是簡修遠和李虎到喬家門口時看到的一幕,場面之慘烈,讓一向淡定的簡修遠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他下意識的捂住鼻子示意李虎去敲門。
看着滿是糞便的大門,李虎是真的下不去手。右手擡起又放下了好幾次,最後他還是決定放棄,清了清嗓子,沖着裏面大聲喊:“老喬,老喬你在不在?”
喊了半天也沒人應,正當他準備放棄的時候,木門“咯吱”一聲,被人拉開了一條小縫。見來人是李虎,喬明偉才把大門大開,把兩人讓了進來。
李虎一進門就問:“我說兄弟,你們家門口是怎麽回事?那幫催債的又來了?要不要哥們兒幫你說說。”
喬明偉苦笑了一聲:“就我家現在這樣的情況,這兩天連催債的都不敢上門了。”
“到底怎麽回事?”李虎不相信還能有人比那幫要債的還狠。
他把事情的經過和李虎說了一遍,“那個死老太婆非說只要我們一家不離開,這村子就一天好不了,現在死點水稻和畜生不算什麽,過兩天說不定出事的就是人了!”
這幾天喬明偉算是體會到了什麽叫人情冷暖,之前和他稱兄道弟的哥們兒別說幫忙說話了,一個個都恨不得躲他遠遠的。
村裏人為了逼他們,天天都有人往門口潑大糞,最開始的幾天甚至還有人潑狗血,現在搞的家裏人連門都不敢出了。這種情況下就算再情願,他也不得不好好琢磨琢磨村長之前說的話了。
昨天那堆用強酸堿浸泡過後的原石上完色後,他趁着晚上去了趟縣城找簡修遠,想盡快出貨,可惜人不在撲了個空。
現在喬家就像過街老鼠,他一個男人到是無所謂,就是擔心家裏的老娘和老婆孩子。喬明偉想了大半夜,最後還是決定讓她們在妹妹家借住幾天避避風頭,于是從招待所出來他索性去了趟妹妹家。
大晚上的喬明秀沒想到他會找上門,就問發生了什麽事。
喬明偉把這兩天家裏發生的事說了一遍,然後就提出想讓老婆孩子和老娘到妹妹家借住兩天,避避風頭。
可那丫頭是怎麽說的?一想到這裏喬明偉就氣的肝兒疼。
喬明秀在知道事情原委後,連門都沒讓他進。
“哥,我的情況你是知道的,就算是想幫忙那也是有心無力。”
喬明偉知道妹妹的婆婆一直看她不順眼,嫌棄她是農村出身,也能體諒她的難處,想了想說道:“這樣吧,讓媽到你這住兩天,至于你嫂子和穗穗我再想辦法。”
“哥!家裏出了這種事根本瞞不住,我婆婆原本就看我不順眼,媽要是住過來,萬一被她知道了家裏的事,肯定會讓強子和我離婚的。”
喬明偉聽她口口聲聲都是自己怎麽樣,心就寒了半截:“你這是連媽都不認了?”
“哥,我也是沒辦法啊,你就讓媽忍忍,等這陣風頭過去就好了。”正說着就聽見屋子傳來了婆婆的聲音,喬明秀又囑咐道:“哥,你快點回去吧,這事千萬不能我讓我婆家知道,你這兩天就別再來了,等過幾天我再找機會回去一趟。”
喬明偉沒想到會是這結果,當下冷笑了一聲,放了狠話,說自己沒喬明秀這個妹妹,讓她以後有事別來找自己後就氣呼呼的回了家。喬明秀轉身回到屋子裏,婆婆問她是誰來了,喬明秀說是自己大哥。
“那怎麽不讓他進來坐坐啊,這兩年你哥哥可沒少往咱們家送東西,我還說哪天讓強子請他來家裏吃頓飯呢,你下次回家記得和你哥哥說說,讓他少送點,咱家人口少,吃不了這麽多。”
“這值什麽的,都是些不值錢的。”喬明秀随意敷衍了兩句,就回自己房間了。
她沒想到爸剛死家裏就發生這種事。聽哥哥話裏的意思,喬家在村子裏是待不下去了,喬明秀現在很擔心,倒不是擔心家裏的處境,而是擔心喬明偉他們沒地方去,最後賴到自己這。
到時候寒酸的老娘,沒出息的哥哥,再加上又村又土的嫂子和侄女,肯定會被街坊四鄰笑話的。
雖說街坊四鄰都知道她是落玉出來的,可聽說和親眼看見是兩碼事,這也是她嫁過來後鮮少讓娘家人上門的原因,她怕丢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