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現形
布置壇場,民間又稱之為擺道場,非常講究。此時黃大師正親力親為在2202布置壇場,他将實木桌擺在剛才放沙發的地方,用一塊巨大的黃布罩住了桌子,然後把自己帶過來的法器一一擺在了法案上面。
壇案桌上正中擺的是道教老祖天師畫像,一對紅臺燭在旁,檀香爐在前,檀香碟、淨水盅、法簡、令牌、木魚、黃表紙和香一一到位。再用五升米鬥盛滿米并在米中插上鎮妖劍、令旗、惠光鐵叉等法器,以供執法時使用。法案正前方垂下來的黃布被黃大師當場寫了四個字 “金樓玉室”,在橫聯的位置,字下面畫“八卦圖”,表求八卦神引路,法壇兩邊各書“迎真榜”,表示迎接老祖真人降臨法壇助法。
剛才上來通報過的領班又來了,“何經理!”領班站在門外單手扶牆不敢進去。
何經理站在大師的旁邊,覺得十分安全,于是大氣地問那畏手畏腳的領班:“怎麽了?”
領班阿姨無奈地說:“剛才2102的人叫你們這邊小點聲音,他之前已經說過了……”
“啊?又是樓下?我們聲音很小啊?”說着,何經理自我感覺良好的看了看自己所處的房間四壁。
“可能是剛才的煙灰缸。”正在擺弄案上法器位置的黃大師提醒說。
何經理不耐煩地說:“好啦、好啦,剛才那是個意外,等下不會再有煙灰缸掉地上了。”
“還有……”領班還是站在外面,不敢進來。
覺得領班一定會說廢話的何經理心急地問:“還有什麽啊?”
“你們剛才有人動過房裏的座機嗎?”領班阿姨說這話的聲音很小,好像是防着誰不敢讓另外的什麽人聽到一般。
“當然沒有!”何經理臉色一變,秒懂了領班所指,問,“不會又打下去了吧?”
領班強忍着一股惡寒之意點點頭,還是小聲說:“跟以前一樣發脾氣,那個、那個投訴說,有一群人在他的房間裏面、叫我們處理……”
氣氛太過詭異了!那個不存在的東西,似乎就存在于他們身邊!客服和何經理都看向了黃大師。
黃大師退後一步,欣賞藝術品一樣滿意地看着自己剛剛擺好的壇場,說:“又開始了?不管他,我馬上也要開始了。對了,叫樓下在我做法的時候不要接電話了。”
“關燈。”黃大師對何經理說這話的時候,情緒裏面還有點小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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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何經理仿佛受到了威脅一般,問:“關、關燈?”
黃大師很尋常地說:“你們不關燈我怎麽找他?太亮了看不到他的!”
“哦、好,關……”何經理給服務生使了個眼色。
其中一個服務生把自己一指?很不敢相信的樣子!終于在何經理堅定的眼神下無奈倒黴地去關燈!
“啪、啪”幾聲開關的聲音之後,房間裏面陷入一片昏暗,唯有走廊外很遠的路燈照過來了一點光線,勉強可以辨別身邊的人影。
“起燈。”這話是黃大師對自己說的,他拿出一盒火柴,擦燃之後點亮了法案上的一對紅臺燭,和一盞蓮花油燈。
房間裏面換成了另外一種光線。微弱的火光照在人的身上,特別是他們的五官上,讓各自的視覺效果變得很詭異。大家相互看着在火光照應下的臉龐不太敢說話,甚至都不太敢扭脖子看身側的環境了。
黃柯把事先寫好冤魂姓名的和生辰八字的黃符在蓮花燈上點燃,念道:“逝者徐泳,魂往來見!”
黃符燃燒過半的時候,黃柯将手中繞着油燈晃了幾圈的符紙向上揚起,符灰在空中散開。
“逝者徐泳,魂往來見!”依舊是黃大師用命令的語氣對着空蕩蕩的房間喊話。
黃大師不斷變換方位去喊一個死人的名字,讓旁邊的三個人心生恐懼:接下來會發生些什麽呢?何經理同兩個服務生慢慢退到離出口不遠的地方望着房間裏面做法的黃大師,只見他右手持蓮花油燈,嘴中念念有詞地在房間裏面緩緩邁着大步子走路。
大師就是大師,走起路來別有一番架勢,關鍵是他不走尋常路,尋常路當然是走直線了,他走的路線似曲非曲,似直非直,旁人看了完全捉摸不透。
“逝者徐泳,魂往來見!”一邊走路的大師一邊油燈照着前路,似在尋覓着什麽。
其中一位服務生小聲地說:“開壇之後他怎麽一直就這樣走路啊?”
另外一個服務生說:“看着好怪呀,喝酒了似的!”
“別胡說!”何經理對旁邊兩個沒見識的年輕人說,“這個叫做禹步!”
“魚?”年輕人迷茫地看着他的領導。
“大禹治水的禹!就是踩着北鬥七星走!”頓時覺得自己飽讀詩書的何經理指着身邊的兩個人說,“你們啊、你們啊……沒事多讀點書!”
“不要說話了,你們!”忍無可忍的黃大師終于停下來大着嗓子沖他們喊了一聲,“他馬上就要出來了,你們說那麽大聲,希望他直接到你們那裏去嗎?”
如此一來,三人噤若寒蟬,只剩下黃大師喊魂的聲音回蕩在缺乏光線的房間之內。
就在黃大師單調重複的喊魂聲回蕩于房間之中時,何經理第一個察覺到身後的動靜,回頭就看見門口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陌生的男人!他的身影在昏暗的門口模糊地像一個虛無的輪廓,臉龐隐在黑暗之中,看不清五官,讓人覺得陰森無比、詭異莫名!
“出現了!”看都沒看清楚來者的何經理突然大喊一聲連連後退,極盡可能快速遠離那悄無聲息近乎是憑空出現的身影,他幾乎是快被吓死了!
另外兩個保安也如驚弓之鳥,全部往黃大師那邊速退而去,大喊着:“真的有鬼啊!”“在這裏,大師救命啊!”
正在忙的大師回頭将門口的人影定眼一看,不急不慢地說:“你們不是說這層樓被封住了嗎?怎麽還有人跑過來?開錯房了?”
“人?原來不是鬼啊!”其中退得最慢的一位服務生長籲了一口氣,靠着牆停住了腳步,再回頭一看,同事跟何經理已經因為剛才避退失控而摔在地上了。
其實,門口那人也壞,只是盯着房間裏面的法壇,見三人都吓成了這幅模樣,也不開口解釋一下他不是鬼!
原來是虛驚一場,地上的兩個人狼狽地爬了起來。
何經理迅速壓住了心中的恐懼。對于剛才的失态,他有些惱羞成怒,他對身邊的服務生說:“說過22樓今天不準訂出去了,樓下的是怎麽回事!”
來者聽到這話才不疾不徐地開口解釋說:“我是樓下2102的,你們這裏太吵,我反映了幾次沒解決,剛好前臺的電話打不通,就上來看看。”直到現在,大家猜看清了來着的面容,那只是一個約摸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帶着一臉長途跋涉的倦容正勉強打起精神來和他們說話。
“又沒有地震?這樓層的隔音效果也非常好,就算在這房間裏怎樣怎樣都不會影響到上下樓層的房間,怎麽你……”說到一半,有一定職業素養的何經理忽然意識到了自己的行為有所不妥,馬上剎住,極為努力地壓住火氣看着門口的客人,轉而柔聲相問,“到底是什麽動靜吵到您了?”
很奇怪,在這詭異的環境裏面,那位客人顯得既不害怕也不好奇,只是稀疏平常一般地看着裏面的壇場,說:“我也不清楚,反正就被吵醒了,醒了之後又沒動靜了。”
這位房客是在逗人玩嘛?說了等于沒說吧!何經理職業性地笑了笑,說:“要不跟你換間房吧?”
“算了吧!”客人看着房間裏面停在原地的黃大師,說,“換房也不一定能解決問題。”
“那麽,我們就不打擾您休息了!需要我們送您下去嗎?”何經理笑着請門外陌生的客人離開。
“不用了。”說完話後那人識趣地離開了這裏。
“咳!”何經理咳了一聲,又用眼神朝其中一位服務生示意:他不斷地用眼睛瞟向門外。
“真要我送他下去?”年輕的小夥子天真地問。
“誰要你送他了!去電梯門口守着,別讓人過來啦!”何經理指着門外說,“我看他是故意找借口過來湊熱鬧的吧?不知是隔壁酒店派來的競争對手還是爆料的記者,真麻煩!”
“哦,好!這就去!”其實那位服務生是很開心地出去的,他樂得離開這間死過人的房,相較于另一個需要繼續留在這裏的同伴,就失落很多了。
“噓!別吵了!”黃大師這次是壓低了聲音在提醒他們,似乎是已經發現了什麽重要的事情!
何經理馬上閉上了嘴,他看到黃大師走到了牆角,然後,他居然看到黃大師對着空氣開口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座機居然跑到牆角去了,黃大師拿燈照着那邊的座機,說:“先別打了,是我叫樓下不要接電話的!”
“黃大師他在跟誰講話啊?”服務生看着那幅詭異的畫面問。
緊張的何經理不敢說話了,然後他發麻的大腦隐隐覺得自己的兩腿似乎有點抖。
黃大師微微往後一傾,似乎在退避什麽,依舊對着座機說:“诶,你別罵人啊!有話好好說不行嗎!”
何經理和服務生居然在黃大師說話的間隙,隐隐聽到了別的聲音,牆角那邊居然有一個男人的低語聲,模糊不清。
何經理哆哆嗦嗦地扶着牆壁往後移去:“應該就是那只鬼了……”
服務生見狀,也跟着何經理慢慢朝後退去。
“你的房間?”黃大師苦笑了一下,依舊沖着牆角是座機說,“怎麽你還不知道你已經死了?”
黃大師話音剛落,牆角那邊突然爆發出了一個可怕的男人的聲音:“你說誰死了!”
遠處的何經理和服務生頓時吓得一顫!何經理和服務生終于聽清楚了牆角那邊跟黃大師對話的聲音。但是很顯然那邊除了黃大師根本就沒有第二個人了呀!房間裏面只有三個人,卻出現了第四個人的聲音!為什麽會有第四個人的聲音呢?
鬧鬼!
服務生跟何經理說:“要、要不,我們走吧?”
“等等,看黃大師怎麽收了他。”何經理雖然也害怕,但是他暫時不想逃走。
“你說誰死了!”第四個男人暴怒的聲音再一次從牆角那邊發出,語氣之中盡是憤慨!
“當然是你,還要我說多少次!”黃大師望着牆角,被吼得面如死灰,不禁退了一步。
“你騙人!我沒有死!我在等我的女朋友!”牆角的聲音更大了,跟吵架一樣,幾乎可以傳到門外去了。
“你都等了多少天了?”別有用心的黃大師退到了法壇邊,由于要警惕地盯着前方,他頭也不回地伸手去摸後面法案上的八卦鏡。
那個聲音遲疑地回答着:“我等了、等了……”那貨遲疑着沒辦法馬上給出答案,似乎是在算數。
“你都等了多少天了!”黃大師終于摸到了自己的八卦鏡,馬上拿到了胸前向前推去,氣勢暴漲大喝道,“你看看你自己吧!”
“啊——”那是一個男人驚恐的尖叫聲!
在法壇處微弱的火光之下,後面的何經理和服務生看到鏡子前方有一個人影若隐若現:那是一個皮膚慘白的男人,身上□□,他面對着大師手中的八卦鏡痛苦地閉上了眼睛,雙臂遮擋在面前,也許是由于兩臂大張,他那由喉嚨到臍下的猩紅開口格外醒目,裏面空空如也,什麽內髒器官都沒有了!
沒錯了,就是不久前死在浴缸裏面的人!何經理和服務生這一下子給吓傻了,這可比歐美3D版的恐怖片真實多了,他們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會看到這樣的畫面,畢竟這裏不是太平間也不是解剖室啊!
“沒死是吧!你看看你自己,這個樣子能不死嗎?”黃大師用右手将鏡子向冤鬼逼近,教訓熊孩子似的說,“你自己看看清楚!你把真正的活人趕出這個房子、你還打電話騷擾下面的客服,你說你做得對不對!”
冤鬼不敢再多看鏡子一眼,他扭頭避開鏡面,雙腳被定在原地動彈不得,雙手抱頭痛苦地說:“不!我沒有死!我不會死的!我還在等……”
“不管是什麽都不用等了!”黃大師走到了法案邊上,放下了兩手中的油燈和八卦鏡,拿起案上的一張符紙,在油燈上引燃了就往冤鬼身上抛去,“人有人路,鬼有鬼道,人鬼殊途難同歸!”
被黃大師抛出去的符紙經過了冤鬼的半透明的身體,将部分火焰留在了他的身上,于是,慘白的軀幹因為火焰而漸變通紅!
“啊——”冤鬼痛苦掙紮大嚎啕大哭,他難以接受現實地,“不會的……到底發生什麽了?為什麽要讓我在這裏空等!”
“人死入幽冥,陰陽兩相隔,恩怨暫消停!”黃大師從法案上的米鬥裏抽出一根令旗,對着冤鬼在半空中虛畫符咒。
身上通紅的冤鬼痛苦地蹲在了地上,痛苦不堪,黃大師就在這個時候,将令旗擲到了他的面前,轉身将法案上木魚一敲——“咚”!清亮的聲音響徹了整個房間!
然而,也就在這時,房間裏面漸漸響起了奇怪的聲音!
冤鬼依舊蹲在地上抱頭碎碎念:“不會的、不會的……”
“絲絲、絲絲”房間裏面奇怪的聲音越來越響亮,不僅黃大師聽到了,何經理和身邊的服務生也聽到了!
何經理擡頭四望,卻找不到聲源,好似自己身在聲源之中,已經被異響包圍了!
“這是……水聲?”何經理聽出來這是小股水流急速移動的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 2016-07-25 19:57 校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