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筆芯
我一只手捧了個七彩琉璃碗，另一只手又從裏面掇拾些魚食放在手中細細碾磨了幾番，嘴裏輕輕打了哨，只見清澈見底的池水中，十一二只的金色鯉魚，争先恐後地從那芙蕖蓮子下逃竄了出來，一擁而上的圍繞在我的面前。
心中會意一笑，他的魚兒果然是極乖的，見那些魚兒紛紛張着小嘴，從池中露出小頭來，浮浮沉沉的，頗有幾分靈動可愛，便不再逗弄，撒了魚食下去，妥善得将它們喂飽。
王管家見我這般，似乎思慮着什麽。欲言又止，只是恭敬的站着，并沒有退下。我心中疑惑，便停了手中的動作問道
“還有何事麽？”
他見我開口問他，反而松了一口氣，朝我深深地行了個禮，斟酌了一下，便說
“回禀娘娘，這次除了請一些戲班子，小的鬥膽，還請了金陵的名伶燕思思前來，為王爺的生辰助興。只是此事還要娘娘首肯。”
“燕思思？”我怎麽從未聽過這名字
見我一臉疑惑，倒是伺候在一旁的碧兒，開口解釋道
“回禀娘娘，燕思思，是金陵一帶最為出名的名伶旦角。傳聞她雖身陷紅塵，但為人心高氣傲，又生得花容月貌，在這金陵城中倒是受到不少的王公世子的追捧，此番若是能請到她前來，為王爺的生辰壽宴，輕吟歌唱，想必定能讓王爺滿意。”
我見她将這個燕思思誇得天上有地上無的，倒也起了幾分好奇之心，笑着說“既是如此，那就勞煩王管家着手準備了，務必要把王爺的生辰辦的風光體面。”
王管家得了我的令，反而是松了一口氣的樣子，低着頭應我道
“是，小人一定不會辜負娘娘的厚望。”
說罷，那王管家便退了下去
桂兒見他走得遠了，才笑着問我“小姐，可有為王爺什麽生辰禮物？”
我見她如此問，臉上一紅，喃喃說道“前些日子，繡制的那件衣袍怕是也差不多了，這兩日閑來無事的時候趕下工，也能趕在他生辰前讓他穿上。”
“那這樣倒是極好，怕王爺穿上了小姐親手縫制的衣袍，怕是整顆心都會落在我們小姐身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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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把話說得露骨，我只羞了臉，說
“你這丫頭，就愛貧嘴。”
白駒過隙，正是新秋七月，浮雲蔽日，或許是連着下了幾場霏微細雨的緣故，天也漸涼了些，這個夏天終究還是過去了。
大早上的，我就被回廊上來來回回的踱步聲給驚醒。朦胧間只喚了幾聲，碧兒就推門而入。
只見她捧着一雲紋銅盆進來，上下篆着些如意吉祥的圖案，裏面盛着滿滿的熱水，還冒着青煙。
她見我仍是迷迷糊糊，怕擾了我，便蹑手蹑腳的取了紫檀梨花架上的娟帕，沾了些熱水，揉捏擰了幾番，又細細得攤開鋪平，走至我的榻前，将那帕子遞到我的手中，輕聲喚道
“娘娘可是醒了？”
接過那帕子，細致地擦了臉，又按壓了自己的脖頸，覺得清醒了許多。我揉了揉模糊的雙眼，看着天空還有些許昏暗，天還未大亮，卻燈火通明。
清晨的濕氣中有新鮮泥土的芬芳，窗臺上的栀子花瓣上還暈染着幾顆晶瑩剔透的露珠，好似冰清玉潔的少女，在這瓣上，雀躍着，舞動着，清風過，便滾落至泥土中
“現在是什麽時辰了？”我打了一個哈欠，申了懶腰，覺得松散的身子也好了許多
“已經卯時了，娘娘要不要再歇歇，定是被這些個動靜給鬧醒了。”
碧兒将娟帕搭在一旁的臉盆上，見我滿臉疲倦，替我拉下了帷帳，本欲替我拉上錦被
“不了，王爺人呢？”雖有幾分倦意，只是屋外燈火通明，又是嘈雜喧嚣的，我已經睡不下去了。
碧兒看我沒了睡意，便不再勉強，只輕車熟路的将那幔子挽了起來，挂在彩鳳帳鈎上。
“這個時候，王爺已經出府上朝去。”回話間，我已經下了床，她見我下了床，怕我受了涼，碧兒便拿了一旁的衣袍替我披上
慢條斯理地走到梳妝臺前，只輕啓了那窗子，只見的院子裏果真張燈結彩，花團錦簇。
婢子小厮取了各式各樣的喜慶吉祥的燈籠，依序挂在那長廊上，來往的嬷嬷手中捧着些瓜果美酒，又有幾個小厮不知從哪裏擡了些桌椅擺件，抱着個高腳花瓶，往前院挪了過去。平日裏安谧寂靜的院子，這時候竟熱鬧非凡，就連那些個花草盆栽，都是剛剛置換過的。
許是見我看得出了神，碧兒在旁邊解釋道
“一大清早，大家就都忙上了，怕是做不好，便早早準備了。早些時候，王管家還派人給王府上下的花草，修了枝丫呢。”
“原來如此。”我只點了點頭，又問道
“那往年王爺的生辰都這般隆重麽？”我心中只是疑惑，記得去年，也是這般時候，卻是毫無動靜，那時候我甚至還不知道他過了生辰，為何今年如此大張旗鼓，一反常态。
“不是的，王爺向來不喜鋪張浪費，奢靡享樂。所以，往年裏的生辰，有時過有時不過。一切都看王爺自己的心意，不過的時候，也就一碗長壽面，低低調調的就這麽過去了，過得時候就算是張燈結彩，笙歌鼎沸也不在話下。”
怪不得，我嫁入王府一年有餘，卻從未聽過他要過生辰，倒是今年，他怎麽又來了興致要過這生辰？
我就這麽陷入沉思，碧兒便解釋說
“聽王管家說，今年其實是因為那個名伶燕思思吧。燕思思在金陵久負盛名，歌喉婉轉動聽，可繞梁三日，不絕于耳。前些日子裏，王小侯爺開了宴席，請了我們家王爺前去，王爺才得以見得那燕思思。許是那戲唱得極好，在王爺心中留下了印象。所以當王管家前些日子去探了王爺的口風，王爺只親口說，那就請了那燕思思來，為他唱一出貴妃醉酒，才有了今日的盛宴。”
我聽完之後，當下只覺得心中有些別扭。端坐在銅鏡面前，以指尖沾了些上好的胭脂，又細細在臉上抹勻。心中有幾分煩躁，竟覺得這胭脂沒平日裏那般好用，就沾着濕氣一時化不大開。
碧兒見狀，只接過我手中的胭脂水粉盒，拿了帕子沾了些水，替我抹去了剛剛的胭脂，彎着腰又重新為我上妝
我見她靠得極近，或許是今日是他的生辰，碧兒的手勢也比平日裏慢了許多，就着耐性只細細得一點點沾着抹。這個丫頭，總是這麽心思細膩，最得我心意，也難怪往年間，能在身旁伺候。
安靜了許久，心中總是記挂着剛剛的話，只得又開口，悶悶地說
“那燕思思，姿容如何？”
碧兒見我問的如此直白，當下心中也明了幾分，只頓了頓手中的動作，斟酌了再三，小心翼翼的也不敢欺瞞，只答我道
“這個奴婢也不得而知，只是聽坊間傳聞她色藝雙絕，怕也是國色天香，花容月貌吧。”
抹上了胭脂，她只以手捧着我的臉仔細得端詳了一番，覺得好了，才又取出眉筆來，瞄了我的柳眉
見我悶悶不樂的樣子，她怕自己說了什麽錯話，只得又安慰我說
“娘娘不必憂心，那燕思思也不是什麽輕浮淺薄的尋常女子。雖身陷紅塵，卻頗有些風骨，也不是随便什麽人都可以請到的，雖有許多王孫公子對她趨之若鹜，但她倒是有幾分心性，也沒有把自己許給過誰。正因為如此，她才擔得起金陵第一名伶的稱號。”
她又拿手沾了些口脂，輕點着我的唇，替我畫完了妝，碧兒便着手替我梳着發髻。打開漆木妝匣，只見裏面整整齊齊的擺放了一二十支的簪子，我只思慮了幾番，就挑了一支冰花碧種墜釵出來，她接過釵子，又說
“況且，王爺素來都是有分寸的，想來也只是單純地想聽戲，娘娘只管寬心便是。”
繼而我又挑了對串珠鳳鳴金步搖，穿了件水紅色芙蓉提花娟裙襦這才作罷。只見鏡中美人衣香鬓影，顧盼生姿的模樣，才有了幾分歡喜。
到了晌午，重韞也回了王府，一同前來的還有些同朝暮潦，須臾間，王府門口便是人聲鼎沸，車馬盈門。随即而來的自是絡繹不絕的生辰賀禮。重韞為了盡地主之誼在府中大開宴席，那期間杯觥交錯，絲竹之音，自然是不絕于耳。
因為我始終是女眷，多有不便，所以只等到了傍晚時分，賓客盡散的時候，才能見到重韞
只見諾大的亭芳園裏，竟搭起了一人高的舞臺。細看之下天色漸暗，雲興霞蔚。而這裏卻是一番花紅柳綠，燈火通明的景象。
那舞臺上散散落落的支起了月琴，二胡等，各式各樣的樂器，品種之多，饒是見多識廣的我也聞所未聞。當下就起了幾分好奇之心，擡眼細看，只見樂器旁約莫有一二十人的文場，低頭跪拜，等候他的號令。
重韞正襟危坐在園子的中央，他的面前是一張漆木八角桌，上面放置着一二十盤珍馔美味，又有一壺上好的溫茶。他見我走了過來，便朝我招了招手，讓我坐在他的身旁
他只穿着一件墨白對襟抽絲長衫，一頭玄黑的發拿紫金嵌玉冠束了起來，眉眼間竟是幾分寵溺，他就這麽笑着，我就覺得，碧落黃泉間，竟只剩下了他。
我臉上羞澀，便倚着他坐下。複又聽他說
“既然王妃娘娘來了，那就開始吧。”
作者有話要說： 今晚思如泉湧洋洋灑灑寫了九千多字，本來想一下子貼出來分享，但是真的太長了，只能分三天了，我真的發現自己太愛男主了，怎麽辦！！！寫了九千字，我愛上了自己筆下的人……所以大家一定一定要期待，下面兩章，是我最喜歡的，浪費我很多筆墨，感覺像寫詩嘎嘎嘎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