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投靠
白小桃第二天起床發現,無論是家裏還是山腳下佃農們,竟然沒有一個睡懶覺的。
全都起來忙活了。
摘菜的摘菜,整菜地的整菜地,檢查暖房的檢查暖房,跟年三十那天根本沒區別。
就連童管事也早早過來運送青菜到仙客來酒樓。
“敢情就我一個人睡懶覺呀。”
“小小姐,土蛋也睡懶覺了。今天娘沒打屁股哦。”
小名兒叫土蛋的一個小男孩含着饴糖,見着白小桃了還抽出來請白小桃吃。
“土蛋自己吃吧。姐姐不喜歡吃糖。”白小桃汗顏。
這種饴糖其實就是麥芽糖糖稀。
熬好麥芽糖之後,拿根筷子攪攪就成棒棒糖了。
佃農們冬季收入高,也舍得發點兒麥芽做麥芽糖給小孩甜甜嘴。
“小小姐長大了呀。娘說,大人都不喜歡吃糖。”
土蛋兒哦了一聲,繼續把滿是口水的饴糖塞嘴裏舔舔舔。
基本上白小桃下山遇到每一個人,他們都忍不住給白小桃塞好吃的。
特別是小孩子們,最喜歡跟白小桃分享饴糖。
以至于白小桃只能繼續說自己不喜歡吃糖了。
小孩子好糊弄,大人可就不行了。
一個個把她當小孩,不是給糖吃就是給果子,就連童管事還給白小桃松子糖。
這可是貴東西,在白家裏估計也就白茂奇他們才吃得到吧。
其他人就別想了。
白小桃見他們仍舊滿腔熱情種菜賺錢,她也循例去看看暖房情況。
大家對生活的期盼有很大部分都在她肩上,那就繼續賺錢吧!
被迫賺錢,真是辛苦呀。
白小桃走進得了白-粉病那個暖房,那兒已經有人了。
正蹲在芫荽地邊上看芫荽。
“咦?你是誰?”
白小桃覺得這個人好像沒見過。
“白小姐好,我是陳青山婆娘弟弟,李翠花是我姐。”
男人憨笑,結結巴巴介紹自己。
白小桃聽了之後更加皺眉了。
這個聲線,她聽過。
只是那會兒陳青山的小舅子沒在小月山農莊出現啊。
“小姐!小姐!圍牆外有人求見!”
雷大柱急急腳跑了過來。
“什麽事這麽慌張?”
“外頭有對叫林平安的夫婦求見。”
最主要是那對夫妻據說是白小姐院裏的仆人,又傷又凍的徒腳走來小月山農莊,雷大柱怕稍遲點人就凍死在小月山農莊圍牆外。
“林平安?”
那不是林嬸的丈夫嗎?
哥哥已經把林嬸一家全放出府了啊。
白小桃趕忙過去看看。
白小桃一走,那個耳報頭子也擦着冷汗趕緊溜了。
她好像起疑了啊。
咋辦。
怪不得周展陽會在她那兒失手了。
他好像運氣也不好呀。
怎麽就剛剛好被她撞見了呢。
溜了溜了。
白小桃趕到的時候,看到林平安和林嬸都快被凍硬了。
趕忙讓人進來暖和,先搶救再說。
好一通忙活之後,林平安和林嬸終于被救回來了。
“林叔林嬸,你們這是怎麽了?”
白茂文放他們出去的時候,他們已經是良民籍了,加上這些年來在白府做工時積攢下來的積蓄,完完全全可以在外頭重新過上小日子。
“林武呢?”
林武是林平安和林嬸的寶貝兒子,他們就只有臨武一個兒子。
當初就是臨武生病借了很多錢,家裏田地又遭災,林平安夫婦還不上債才自賣成奴仆。
可以說林武是林平安和林嬸的命。
怎麽不見了林武?
“武兒,武兒死了……”
林嬸掩面嚎啕大哭。
唯有林平安強打起精神來跟白小桃說他們離了白家之後的事。
白小桃猜得沒錯,林平安兩夫婦的确有些積蓄,出了白家之後就在接近城郊的地方租了個小房子住了下來,打算做點兒小生意。
林嬸有點兒做飯的手藝,林平安也可以在京城裏找點活計,辛苦點總能把日子過好的。
林嬸林平安忙于生計,不知不覺中就忽略了林武。
林武都是十幾歲大小夥了,不幫着家裏幹活,反而游手好閑,甚至還染上了賭。
在林嬸林平安不知道的時候,他已經欠了賭場好幾百兩銀子。
林嬸和林平安掏空了積蓄都無濟于事。
那是好幾百兩銀子啊!
就算把他們一家三口賣身十次百次也還不上!
賭場的人見林平安和林嬸不還錢就在他們家裏打砸。
混亂中,林武被打得出氣多進氣少。
這一次林嬸和林平安再無銀錢給林武請大夫治病。
在林嬸一咬牙想再賣之前,林武就咽氣了。
“求小姐買下我們兩個老家夥吧……我們夫妻倆做牛做馬報答小姐救命之恩。”
林平安也哭得不能自已,扭頭拿袖子遮臉,沒臉見白小桃。
“先住下吧。宿舍那兒應該有多的房間。”
白小桃冷臉道。
總不能剛把人救活了,又丢出去圍牆外凍死。
其實白小桃能明白哥哥不帶清竹苑仆人過來小月山農莊的緣由。
有仆人被白老夫人收買了是其一。
還有就是林嬸林平安太寵孩子,溺愛既是溺殺。
這樣的人,遲早出事。
“謝謝小姐,謝謝小姐!”
林平安拉林嬸一起跪下連連叩頭。
而白小桃卻早已經出去,不受他們這一叩頭。
“唉。既然是小姐的老仆,那就安心留下來吧。什麽也別多想,能活着就好。日子會好起來的。”
雷大柱領着他們去空房間。
因為小月山農莊添了不少人,床鋪之類的都新置了許多。
都是童管事從京城那兒帶過來的,完全沒有勞煩到白小桃。
童管事是一個很有眼界的人,白茂文獻出水晶瓷的方子在皇帝那兒挂上了名,他的前途無可估量。
自然很積極交好白茂文。
送點兒小恩小惠算什麽,遠遠不及白小姐帶着他發財的萬分之一。
“這兩身衣裳舊是舊了點,都還是好的。晚上把炕燒熱些,就不怕夜裏凍着了。也不用吝啬柴火,暖氣都會供到後頭的暖房裏。”
王方氏還拿了她和丈夫洗好的兩身衣裳過來給林嬸。
真是可憐見的,就穿着連棉絮都沒有的秋衣冒雪走到這兒來。
沒在半路上凍死那都是老天爺保佑了。
“謝謝,謝謝……”林嬸眼角又熱了。
待王方氏他們離去,林嬸終于忍不住抱着衣服又哭了起來。
“小姐,小姐真是活菩薩在世啊。”
“當家的,我們要怎麽辦啊……”
林平安也是滿眼淚水抱着林嬸。
“我們兒子死了……死了。”像是一再提醒自己接受現實般重複着。
“死了……”
“死了……”
林平安林嬸投靠白小桃,他們就跟無根浮萍似的,半點兒都不敢閑下來,天天和佃農們搶活幹。
即使白小桃說不缺他們那口吃的,他們也依舊天天幹活。
什麽髒的累的都搶着幹。
暖房裏的菜要施肥,他們就專門去熟肥坑裏挖。
還細心将挖上來的熟肥
小月山農莊這兒大多都是沙地,沙地肥薄,佃農們為了多産糧食,平日裏很注意收集牛糞樹葉廚餘等等全堆在熟肥坑裏堆着漚肥。
這也是為何暖房裏的青菜能長得好的緣由。
沒有肥沃的泥土,長出來的就只能算苗菜而已。
可是熟肥坑在外頭,被凍得硬邦邦的,每次挖肥只能砸開上面才能挖,跟挖冰沒啥區別。
着着實實是力氣活。
不讓林平安和林嬸幹,他們還不安。
白小桃見狀便作罷。
白茂文知道白小桃收留了林平安和林嬸之後,就讓吳貴到山腳下把林平安和林嬸帶了上來。
“舉人老爺。”
林平安和林嬸局促地站在白茂文面前。
別看白茂文外表溫和,林平安和林嬸一對上他那雙平靜無波的黑眼就心底發怵。
仿佛在他的眼睛裏,什麽都會無所遁形。
白茂文把人叫過來,也不出聲,一言不發靜靜看着林平安和林嬸。
林平安和林嬸在這可怕的安靜中更加局促不安,大冬天裏硬是冒了一頭汗。
也不知道是被房裏的暖氣熱的還是被白茂文吓的。
“林武沒死吧。”
白茂文看着林平安和林嬸輕描淡寫說道,仿佛那只不過是無關緊要的事兒罷了。
林平安和林嬸驚恐的眼睛瞬間放大,兩夫妻齊齊噗通一聲跪在了白茂文面前。
“舉人老爺、明、察……”
林平安結結巴巴回道。
間接承認了林武沒死的事實。
“林武沒死,你們卻說他死了。”白茂文用茶蓋輕輕撥着茶碗裏的茶葉。
“賭錢是真,輸了錢也是真,林武被人關起來要挾你們來偷盜水晶瓷方子怕也是真吧。”
“回舉人老爺,我們兩夫婦沒有要偷盜水晶瓷方子。”
林平安連連否認。
“你們投靠小月山已經有六天,六天時間足夠你們考慮是否要向我坦白。”
只是林平安兩夫婦并沒有。
白茂文涼涼一笑。
放在桌上的茶碗清脆磕碰在林平安和林嬸的心髒上,讓他們猛然又是一縮。
“我們……我們,”
林平安結結巴巴了良久,終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把原委道出。
“我們兩夫妻就當兒子已經被打死了……只要我們不出去,他們就沒辦法用兒子來威脅。”
“看不到,就不會心軟。”
林平安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了,在白茂文面前痛哭得不成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