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金屋藏嬌
回到武陽後,聶徵先帶薛存芳來到了一家酒肆,他大手一揮包下了整家店,二人再一齊上了廂房,坐在裏面聽臺上的優伶唱戲。
“北地的唱腔比之京城有些不同……”聶徵品味道。
薛存芳道:“是不同,北地人更愛昂揚宏肆之音。”
二人這麽聽了會兒戲,門外倏然響起一陣叩門聲。
聶徵道:“我去去就回。”便起身走了出去,又仔細合上了門。
等到片刻之後回來,聶徵交代道:“我要出去一趟,你先在這兒聽戲,等這一出唱完我就回來,左右都有人,有什麽需要吩咐他們即可。”
薛存芳一把拉住他,“你去做什麽?”
聶徵回握住他的手,安撫般拍了拍,道:“适才讓他們在城裏選一個好住處,現下我再去過過眼。”
薛存芳蹙眉道,“選住處做什麽?”
聶徵道:“武陽王府藏污納垢,不适宜你居住。”
薛存芳怔一怔,道:“你未免也太高調了。”
聶徵道:“無妨,整個北地而今沒有比我更高調的人了。”
薛存芳心知,這不是聶徵的一貫作風,他如此行事,只怕不過是為了方便他這個如今目不能視的人。
果然,等到一出戲起承轉合、唱盡了戲文裏的悲歡離合,聶徵如他所言及時歸來,又輾轉帶他來到一處宅邸。
此間宅院清幽岑寂,遠離市井喧擾,占地不足八畝,不過一舍兩廂,陳設周全而簡單。
“有四畝地都是院子,這裏的庭院修葺得別有意趣,我适才來看,覺得你一定喜歡。”聶徵牽住薛存芳的手,帶着他在院子裏游走。
“這裏開辟了一條小澗,水很幹淨,水上有一道小石橋。”
“水邊種了竹和桃,前主人家還養了一對鴛鴦在,你可聽到它們的叫聲?”
“這裏也種了海棠,還有玉蘭,紅的襯白的,顏色極出挑。”
“此處是天井,搭好了紫藤架,紫藤下有一把秋千。”
“秋千?”薛存芳表現得不屑一顧,“我又不是小姑娘。”
可聶徵去為他端藥的工夫,轉過臉就看到這人已然坐上去了。
四面的屋舍将天井格成了四四方方的一小塊,而這方寸之地已被正當怒放的紫藤充滿了,紫藤無骨,攀援于架上,又垂落千萬條柔蔓,袅袅婷婷,如煙如霧。頭頂的一小片夜空上,正懸挂着一輪皓月,月華傾瀉如練,映照紫藤有如一片螢爍幽微的海浪。薛存芳就被擁簇在這海浪之中,他坐在秋千上,一只手牽系着秋千繩,仿佛在靜靜等候着什麽。
聶徵甫一走過去,這人就擡頭直直看過來。
“想玩?”聶徵了然道,“喝了藥再說。”
薛存芳難得痛快地将一碗湯藥一飲而盡了。
聶徵以手帕為他擦拭嘴角,餘光裏見他的另一只手也拉住秋千繩了。
他心下好笑,站到薛存芳身後,提醒道:“我推了。”
說着伸臂推動起了秋千,薛存芳随之被推了出去,繩索傾斜着抻直了,一下子将他高高蕩了起來。漆黑的長發和雪色的衣袂一齊于風中蹁跹,紫藤花簌簌而落,又落在了他的發絲和衣袂上。為此事開懷似乎叫他有些不好意思,所以他抿住唇角,有心壓抑着自己的快樂。
一下、又一下……紫藤花洋洋灑灑落了一地,花香四溢,某個間隙裏聶徵收回手,眼見着薛存芳落下來了,再伸手去順勢攬過他的腰,俯身将他整個人抱了起來。
“天色晚了,你該睡了。”
薛存芳吹了口氣,拂走一片落在靥邊的花瓣,順從地勾住他的脖頸,只嘟囔了一句:“我是眼睛瞎了,又不是腿瘸了……”
“是我想如此。”聶徵說話時低下頭,湊近他的耳畔,“中山侯答應嗎?”
“真是……拿你沒辦法。”薛存芳嘆了口氣。
聶徵抱他回房的這一路上,薛存芳倏而念及一樁舊事,絮絮說起話來。
“還記得嗎?當年南書房外也有兩把這樣的秋千,你們這些皇子王孫不在的時候,我們這些人都喜歡搶着去坐,可我從來沒去搶過……”
“因為每一次我去,你都坐在上面,見我來了,你就走了……”
“我從前以為你是怕我?”薛存芳彎起眼睛笑了,“而今想來,小鬼,難道你當時就……喜歡我?”
聶徵也笑了,暧昧道:“或許吧。”
薛存芳搖起了頭,“你可真是塊木頭。”
聶徵道:“我只為你開竅。”
薛存芳愣了一下,“你如今說話……挺厲害的。”
聶徵誠摯道:“真心話。”
說話間他将人輕輕放倒在榻上,在薛存芳的背脊貼緊床榻時,他亦因動作貼緊了薛存芳,卻沒有急着拉開距離。
“存芳,”他道,“這裏,只有兩間廂房……還有一間,是書房。”
薛存芳眉心微凝,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書房沒有床?”
“沒有。”
他微哂道:“聶徵,這也是你安排好的?”
“這是我的私心。”聶徵低聲道,“但,你願意嗎?”
薛存芳松開他,大方地往身側拍了拍。
又問道:“你笑了嗎?”
聶徵反問道:“你以為呢?”
“你或許笑得比我以往見過的任何一次都開心?”薛存芳想象着,面上浮現出幾許遺憾。
“你若是想看,日後我天天笑給你看。”
“我總覺得,你這是計劃着……”薛存芳沉吟了一聲,道,“金屋藏嬌?”
聶徵輕笑了一聲,攬緊了他,有意鄭重其事道:“若得阿芳為妻,當以金屋貯之。”
下一刻,薛存芳的手摸上了他的腰……再下一刻,聶徵皺起了眉頭……他的眉心越擰越緊……
片刻後,薛存芳問道:“疼嗎?”
聶徵一啓唇,禁不住瀉出一聲低吟:“有些……疼。”
薛存芳滿意地收回手,又壓低了聲音警告:“我說過,不準這樣叫我。”太難聽了……
聶徵無奈地點點頭,“是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