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裝甲車、坦克車,還有越野車一路前行,浩浩蕩蕩,揚起一片風沙。
作為“幽靈車”,蘇朵朵所在的采訪車一直緊跟在他們旁邊。
不像蘇朵朵他們一樣,還能忙裏偷閑,眯上一會兒稍作休息。
他們那些戰士,包括丁梓鈞在內,一刻也不敢松懈,時刻等待着導演組下達的指令,以及來自紅軍方面的不斷襲擾。
每一個戰士都面露疲憊,臉上混合了汗水與泥土,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眼睛裏布滿了血絲,通紅通紅的。
也許,連他們自己都不清楚,究竟有多長時間沒有睡過一個完整覺了。
可是,即便如此,他們依舊警惕地凝視前方,雙眼堅定而又剛毅,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采訪車旁邊,是一輛猛士越野車。
蘇朵朵知道,這是丁梓鈞的座駕。
透過車窗玻璃,她向對面看了看。
越野車的車窗開着,正好讓她看清裏面的情形。
丁梓鈞坐在副駕駛上,眼睛一直注視着前方的路況。
即使坐在車裏,他的坐姿也是格外的端正,腰板挺得筆直。
額邊有汗水滾落,落在睫毛上,遮擋了他的視線。
他擡起手掌,将水珠抹掉,動作迅速幹練,快,穩,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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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不大一會兒,就見他拿出一**風油精,擰開**蓋,倒在手上一點,雙手互相搓了搓,就像洗臉一樣,在臉上、額頭上胡亂抹了幾下。
清涼,飒爽。
疲憊緩解了一些。
可是這樣還不夠,他已經三十多個小時沒有合上眼了。
他從衣服口袋裏取出備好的鮮紅辣椒,随便擦了擦,放進嘴裏嚼了起來。
辣素遍布口腔裏的每一處味蕾,整個嘴裏火辣辣的,沒有任何的知覺。
除了辣,還是辣。
不過,他剛剛還有些混沌的大腦瞬間清明了許多。
“咔嚓!”
同時有一束光芒快速閃過。
丁梓鈞扭頭看去,就見旁邊的采訪車上,蘇朵朵正趴在車窗外,手裏拿着照相機,鏡頭正對着他。
蘇朵朵見他瞅過來,眼睛盯着取景器,調好焦距,快速按下快門,整個動作一氣呵成。
等她拍完,擡眸迎上對方的目光,舉起手中的相機,對他揮了揮。
她的唇畔噙着笑容,眼神通透明淨,絲毫沒有被抓包的窘迫。
男人看了她一眼,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
正襟危坐,目視前方。
蘇朵朵臉上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凝滞,繼而釋懷地聳了聳肩,把探出車窗的身子收回來,安安穩穩地坐回車裏。
她埋頭擺弄着手裏的照相機,把最後一張照片調出來。
照片中,男人一眨不眨地盯着鏡頭,劍眉星目,帶着幾分警惕過後的放松。
他的神色有些淡。
或許是被辣的,那張臉隐隐泛紅,倒是将他身上剛強淡漠的氣息削減了幾分。
纖長白嫩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照片上的男人,手指微動,撫過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
最終,停留在那張有些幹澀的朱紅嘴唇上。
汽車突然颠簸了一下,蘇朵朵被猛然驚醒。
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她如驚弓之鳥一般,連忙把手指移開。
臉頰上的溫度漸漸升高,直至發燙。
她擡起手,無意識地扇了扇,想把那股莫名的燥熱揮去。
“蘇記者,你很熱嗎?臉怎麽這麽紅?”
坐在後排的李國棟有些好奇地開口問道。
蘇朵朵聞聲,手中的動作停了停,臉上的溫度又悄悄地升高了幾分。
“還好。”
她微微笑了一下。
龐瑄一邊開着車,聽着兩人的對話,臉上露出一絲莫測的笑容。
“唉,夏天到了,心火旺盛,是個發燒的好季節。”
蘇朵朵聽到他的話,下意識裏看了他一眼。
見他唇角勾起的那抹笑意,帶着看穿一切的了然,心中警鈴大作。
她的面上卻故作淡定,同樣回以一笑。
坐在後排的李國棟卻聽不懂這些,深有同感地點頭附和。
“可不是嘛!尤其是到了朱日和,白天熱得恨不得扒下兩層皮。可是一到夜裏,又恨不得全身上下的脂肪全都燒起來。既能減肥,又能禦寒。”
“蘇記者,龐記者,你們別看現在天氣好得很,指不定一會兒就變天呢!”
車輪滾動聲,履帶碾壓聲,在這片廣闊無垠的大草原上隆隆響起。
隊伍浩浩湯湯,朝着紅軍所占高地前進。
烈日炎炎,夏風燥熱。
擡眸望去,引起一陣眩暈。
地上的荒草也因為幹枯,無精打采地垂下莖葉。
空中偶爾有飛鳥在天際徘徊,或許是受不了這種酷熱難耐的天氣,也都紛紛撲棱着翅膀,結伴回巢。
都說“六月的天,孩兒的臉”,說變就變。
可是在朱日和,這種瞬間說變就變的天氣,卻能讓人更深地體會到這句話的含義。
一年有四季,十裏不同天。
明明前一秒還是豔陽高照,酷熱不堪。可是就在短短的時間裏,頃刻間狂風大作,高聲咆哮,卷起一片塵土飛揚。
幾秒過去,豆大的雨滴從萬裏高空快速墜落,就像斷了線的珠簾一般,砸在車上、地面,聽在耳中,只有“噼裏啪啦”的陣陣響聲。
或許是離得太近,又或者朱日和的雨點格外的大,蘇朵朵總覺得這場雨跟她以往經歷過的有些不一樣。
到底哪裏不一樣呢?
她伸手搖下車窗玻璃,把手探出車窗外。
雨滴重重地砸在她的手背上,冰涼冰涼的,讓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她手心朝上,接了幾滴雨水。
突然,手背上一痛,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砸了一下。
蘇朵朵把手收回來,看着手心裏亮晶晶的東西,有些錯愕。
這是……冰雹?
她長到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近距離地接觸。
“呸!”
李國棟聽着車頂上傳來噼裏啪啦的聲音,用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真被一張烏鴉嘴!”
大雨夾雜着冰雹從天而降,雨勢越來越急,越來越迅猛。
連着氣溫都驟然直降了二十多度,即使車裏開着暖氣,也凍得直起雞皮疙瘩。
這片大草原上本就沒有路,部隊行進過程本就艱難。
此時大雨瓢潑,崎岖險峻的道路變得泥濘不堪,使得整個機動過程越發的困難。
重型裝甲車、坦克車碾壓過的地方,留下一條條巨深的車轍。
越野車在後面開過,大半個車輪陷進裏面。
蘇朵朵所在的采訪車前輪陷入一個一米寬的窪坑裏,發出“嗚……嗚……”的沉悶聲,龐瑄不停地腳踩油門,終于,汽車一動不動,就連一絲聲音也發不出來,在原地斷軸趴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