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風

第8章 ☆、Chapter.Fin（四）

#16.

“我們去看電影好嗎？”

趙星這麽問道，趙辰看着對方，他覺得自己似乎有很多話想要說想要問，這一刻卻又什麽都說不出了，最後他點點頭朝着趙星走了過去。

下午3點，正天影城，人影寥寥的影院，一部英國文藝片。放映廳裏冷氣開得很足，畫面裏清冷的風景讓趙辰覺得似乎冬天就要走近了一般。他看着三個主角與宿命鬥争着，最後相互依偎着坐在海邊，吹過大洋彼岸的風，仿佛也吹過了他的身邊。即使是死亡也改變不了的愛麽，趙辰閉上眼，一個灼熱的溫度包裹住了他的手。他側過頭，趙星目不轉睛地看着前方的幕布，一只手小心翼翼地覆在了趙辰的右手上，灼熱得像是一個吻。

“第一次和你看電影啊。”

影片結束時，片尾字幕伴随着鋼琴的聲音開始緩緩下拉，恍惚間趙星說了這麽一句，趙辰沒有聽清，等到他擡頭看向對方，對方已經起身了。兩個半小時的電影，趙辰沒有記住劇情，他唯一感覺腦海像是一團亂麻，許多線頭許多話繞在一起，他理不清也不想去理清。那片覆在他手背的溫度，讓他莫名多了一份眷戀。

要是時間停止了腳步多好。

走出電影院，天色有些暗沉，城市開始漸漸走進了黃昏。遠處歡樂谷的燈依次亮了起來，可以隐隐聽見那些帶着童趣的音樂回蕩在開闊的廣場。趙辰向遠處看去，那片象征着世間童真和快樂的地方，在燈光映照下宛如一片斑斓的夢境。行走間，他聽見趙星說。

“去園裏走走吧。”

趙辰點點頭，這是他第一次來到這裏，他不知道等到他再一次來，又會是什麽時候。

Is it just a dream.

走在園區的小路上，身旁是巨大的人工湖，熱風吹過園區茂盛的樹林，像是掀起一望無際的海潮。趙辰轉過身，那些燈光倒映在湖水中，搖曳成滿湖的碎光，仿佛那個夢境。他看着走在前方的趙星，漸漸地他的身影和夢中的那個身影重合在一起。

那個夢裏，那個永遠無法追趕上的身影，一如現在的他和他。

“哥……”

天幕之下，摩天輪閃爍着絢麗的光芒，緩慢旋轉着，這永不停息的命運的巨輪。

趙辰望向趙星，開口了。這是他第一次這麽稱呼對方，以後再以後，直到他生命的盡頭，他想他依舊會這麽稱呼他。趙辰捂住胸口，那一塊正劇烈地跳動着，他知道那是屬于他的，強烈的無法壓抑的情感。

然而無論這份感情再美好，再熾熱，當它會颠覆屬于他和他的生命，那麽他寧可去舍棄。

有些代價，不是他們付得起的，正如童話永遠是童話，現實永遠便是現實。

這樣，對他們都好。

趙星站在湖邊，漸漸回過頭，他目光深邃地看着趙辰，看着對方眼中閃爍着漫天光輝，直到對方緩緩說出。

“哥，我們就做兄弟好不好？”

晚風迎面而至，帶來了久違的涼意，趙星凝視着趙辰沒有開口，世界在這一秒失去了聲音，直到許久以後，連夜色都開始沉降，他說。

“好。”

心髒突然間仿佛失去了什麽一般，連跳動都停滞了，連帶着身體都無法行動了。趙辰覺得自己再也沒有辦法待下去，他努力讓自己看向趙星，他看着對方一雙眸子依然望向他，那些感情沒有減弱一分，那種停滞感便放大一分。

“那，我先回學校了？”

“好。”

趙辰幾乎是落荒而逃一般跑出了歡樂谷，他站在站臺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但是空氣依然像是遠離着他，他宛如溺水的人卻抓不住那根可以依附的稻草。

坐在回程的公交車上，大雨傾盆而下，帶着毀天滅地的氣勢，連同身後的華僑城一齊隔絕開。趙辰回過頭，視線裏只剩下無盡的雨幕。他将耳機塞進耳朵裏，想要将這一刻的自己封閉起來，然而無論哪一首歌，都填不滿空曠的心髒。

Tonight you fall in loveThe star they lead you back to usTonight you fall in loveIn love

他找到了愛，卻迷失了那顆為他指引的星星，所以他的愛和他自己一起走失了，再也沒有歸期。

然而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所有人都在為自己努力奔波着，他和他只是其中渺小的一點，沒有人知道他們，時間也不會為他們停留。

這個夜晚，大雨再一次沖刷了這個城市，直到很晚趙星才回到了家，當他推開門，看見母親正坐在沙發上等着他。城市的另一邊，趙辰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等到他被乘務員喚醒，他發現自己已經到了一個完全沒有到過的地方。

“小夥子已經終點站了。”

在乘務員善意的提醒聲中，趙辰注視着大雨中的車站，心中閃過一道恍然。

原來，已經是終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