療愈

第34章 緊張

運動會開幕這天，天氣好極了。

站在場地邊，宋祁大大咧咧地伸展開自己的手臂，任由江愈低頭幫他別號碼簿。

藏在黑色頭發裏的雪白小發旋一下一下晃着宋祁的而眼睛，讓他手癢地想戳一下。

“別動，小心別針紮肉裏了。”戳着別針的江愈顯得有些緊張，嚴格地不許宋祁動一下。

宋祁投降般舉起了自己的雙手：“好好好，我不動。”

然後眼角含笑，低頭注視着江愈給自己別號碼牌的樣子。認真做事的江愈，也那麽可愛。

看着江愈安穩別完別針後松了一口氣的樣子，宋祁忍不住惡向膽邊生，收攏了投降般舉起的雙手，抱住了江愈。

江愈比他矮半個頭，如今正整個被他抱在懷裏，契合地像是兩個人天生該這麽擁抱着彼此。

“我們家阿愈真是太賢惠了。”一個兄弟間的擁抱應該沒關系吧！宋祁想着。

而江愈的神志随着這個擁抱降臨的一瞬間變得潰散，他甚至都有些聽不清宋祁此時說的話，只能感受到宋祁環抱住自己的雙手。

一只手撐着他的背，一只手搭着他的腰。

讓他忍不住有些想顫抖。

男生間打鬧般的擁抱确實沒引起周圍人的注意，宋祁也掌握尺寸地沒有抱太久。

只是分開時候，江愈透着紅的臉和濕潤躲閃的眼神讓宋祁似乎意識到了什麽。

小江愈，這是開竅了？是有那麽點喜歡上自己了嗎？

而江愈在看到宋祁意味深長的眼神一瞬間，冷了心跳。

宋祁，是發現什麽了嗎？

不，正常人應該不會往這方面想吧。

宋祁發現了的話，會覺得他惡心嗎？

想到宋祁會覺得他惡心，繼而遠離他，不允許他再靠近，江愈覺得自己的身體漸漸僵硬了起來。

看着江愈失神的樣子，宋祁不知道他又在想什麽，只下意識擡手像是拍自己的鬧鐘一樣拍了拍江愈的頭，然後親昵地左右揉了揉：“發什麽呆呢？走啦，去跳高場。”

宋祁這是還沒發現嗎？

江愈擡手捂住自己被摸的地方，放松了下來，但隐隐地又透露出一些沉重，有些結局就像是死緩，冥冥之中總會到來。

跳高一直不是什麽大家特別愛看的項目，沒短跑來的刺激，沒長跑看得有趣。所以跳高場邊只圍着等着參賽的運動員和陪着來的好朋友。

宋祁想到剛才江愈臉紅的樣子，臉上帶着壞笑，像是脫衣舞男一樣慢條斯理地脫着自己的校服外套，然後交到了江愈的手裏。

江愈看了一眼宋祁運動背心上別的大紅號碼牌，顯得毫無波動：宋祁是在幹什麽？

沒有達到預期效果的宋祁灰溜溜地就去跳高了，不過在他背躍過欄杆時，江愈目光灼灼地注視着他。

每當宋祁因為自信展露出那種舉重若輕的随意神态時，江愈都覺得自己的呼吸被剝奪了。

正如此刻，宋祁的姿态宛如一只躍出海面的海豚，靈動而完美。

最後宋祁輕松奪冠，抱着校服外套的江愈顯得比他還要激動。

“行了行了別這麽看我了，我覺得自己都快被你看熟了。”宋祁看着江愈左邊寫着好厲害，右邊寫着好帥的雙眼，難得覺得不好意思。

下午是800米的比賽，各個班級的休息場地分布在跑道兩側，所以跑步比賽永遠是有最多人看的項目。

宋祁站在跑道邊做熱身運動，江愈在他身邊陪他聊天。

因為宋祁淡定自若的樣子，江愈也不緊張了。

“宋祁，一會兒比賽加油啊，有什麽需要的随時和我說。”新班長徐琳琳承擔了去年江愈的工作，巡邏全場關心每個運動員的需要。

跟着徐琳琳來的還有幾個人，大概是怕冷場，也都和宋祁說着加油的話。

江愈被幾個人擠得沒了位置，向後退了幾步。

看着被圍住的宋祁，江愈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雖然想離宋祁站得更近，但是他總不能硬擠上去，奇怪而沒有理由。

宋祁看了一眼被隔開的江愈，有些不滿意地皺起了眉，朝前走了兩步，圍着他的人自動就讓開了道。

“沒事，我有江愈就夠了。”宋祁這麽說着，搭住了江愈的肩膀。

見沒什麽需要他們的，徐琳琳和她的好朋友們也就離開了。宋祁恨鐵不成鋼地捏了捏江愈的肩膀：“站那麽遠幹什麽？”

“額，不好意思和女孩子站太近。”江愈尴尬地解釋道。

宋祁摸摸鼻子，意味不明道：“你倒是自覺。”

“嗯？”

“沒什麽，裁判員叫了，我先過去了。”宋祁把校服交給了江愈，朝賽道的起點位置走去。

比賽的時候，運動員總會忍不住勸自己別緊張，生怕一緊張就會出纰漏。

在這種刻意不緊張的情況下，他們往往會過于關注自身當下的狀态而忽視了兩邊的聲音，還會因為呼喊他名字的加油聲打破了他們內心的平衡而覺得煩躁。

不過宋祁絲毫沒有這樣的苦惱。

甚至還在努力側着耳朵捕捉場邊有沒有江愈的喊話聲。

畢竟如果江愈開口替他加油的話，估計也會因為害羞喊得比較小聲吧。

“宋祁加油！”這是他們班女生的聲音。

“加油。”這是他們班男生的聲音。

宋祁活動手腳做着最後的準備，在裁判員喊預備的時候，找到了人群中的江愈。

江愈正悄悄地張着嘴，看唇形，似乎是在喊他的名字。

他忍不住朝江愈招了一下手，然後蹲身做出了起跑姿勢。

一聲槍響，随着運動員的速度一起釋放的還有跑道兩邊的吶喊聲，在衆人放肆的高呼中江愈也忍不住揚高了自己的聲音：“宋祁加油！”

當宋祁躍過終點線的那刻，所有人都圍了上來，即便大家平日和宋祁的關系并不十分親密，但這一刻宋祁作為為班級贏得了榮譽的英雄，大家都忍不住對他噓寒問暖。

加油期間忍不住跟着宋祁跑了一段的江愈氣喘籲籲地拿着水，最終沒有擠進熱鬧的人群中。

沒有老師在，有女生大着膽子将水遞到了宋祁的面前，衆人開始忍不住躁動起哄，女生沒有被起哄吓退，堅持地将水遞到宋祁面前，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遠遠地看着這一幕的江愈覺得所有的熱鬧聲在一瞬間被隔絕了。

嫉妒在心中發酵，江愈嫉妒着她可以光明正大地朝宋祁送出暗示。

恐懼占領了江愈，他害怕宋祁答應了這個女生，害怕兩人會再也回不到從前的親密。

左右看了看沒有發現江愈的宋祁不适應地皺起了眉，當然他也沒不紳士到去為難一個初中女生：“不用，我自己有水，麻煩讓讓。”

出于對于同學的關心，徐琳琳也上前問宋祁脫力與否，要不要別人扶。

宋祁拒絕了：“不用，我有人扶。”

他看着在場地邊緣，呆呆看着自己的江愈，笑着邁開有些酸軟的雙腿朝他跑了過去：“你都不過來扶我，你不愛我了。”

在看到宋祁朝自己跑來的那刻，江愈就從自怨自艾的惶恐中被拯救了，但是他卻像是被釘在原地般不知道該如何動作。

然後在宋祁朝他撲過來的時候下意識伸開手臂，接住了他的擁抱。

宋祁身上的汗意沾到了江愈的身上，江愈卻一點都不覺得髒：“怎麽會不愛你呢。”

像是喟嘆的回話，落在別人耳中是同學間的調笑，落在宋祁的耳朵裏卻仿佛炸開了煙花。

他他他，是不是他理解錯了？

為什麽，剛才他從江愈的回話裏真的感覺到了愛意。

宋祁有些驚喜地看向江愈，想要透過他此時的眼神得到一個确定答案。

此時江愈正好望向了宋祁，恍惚間他覺得宋祁的眼神中帶着他可望卻從不敢奢求的東西。

兩人間，明明沒有任何一個人開口點破，但是心中卻又隐隐察覺到了什麽。

宋祁小心而緩慢地下滑搭在江愈肩膀上的手，像是怕吓跑指尖的蝴蝶般，将手搭在了江愈的腰上。

江愈微微顫抖了一下，死死地揪着自己的衣服下擺，想要努力做出沒有任何異常的樣子。

他害怕宋祁想表達的意思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樣，害怕被宋祁察覺到異樣。

而此時的宋祁，半摟着微微顫抖的江愈，想笑又覺得自己大概要把半輩子的緊張都在此時用完了。

明明在他的設想中，這個世界的告白該是浪漫而圓滿的，畢竟他上個世界已經告白一次了，總不會再緊張了吧。

但是此時，宋祁發現自己想錯了。

喜歡這種感情，會讓人即便确定告白百分百會成功，也忍不住緊張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江愈，你知道我現在是什麽意思嗎？”宋祁努力穩定着自己的呼吸，問道。

大庭廣衆之下，有些直白的話沒有辦法說。

江愈覺得自己的心跳在一瞬間停了，繼而狂跳起來：“我……”

江愈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緊張和狂喜糅合着巨大的不确定與惶恐，複雜的情緒讓他都有些啞然了。

宋祁牢牢地擁抱了江愈一下，然後放開：“這裏不方便說話，我們晚上放學再聊。”

“嗯。”除此之外江愈不知道自己該回答什麽。

他正在努力打擊自己，警告自己不要想多。不要做些無所謂的幻想，但又忍不住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