療愈

第3章 發光的人與飛蛾撲火

宋祁注視着江愈回到座位，因為營養不良身高不高，江愈坐在第二排。

看着江愈後腦勺微微翹起的小呆毛，宋祁将頭埋進臂膀，深吸了一口氣。

淡淡的洗衣液味道。

這一切都是真的，他真的回到了過去，回到了江愈還沒被傷那麽嚴重的時候。這輩子他會護着他的江愈，讓江愈快樂地長大。

身後有人小聲叫着宋祁的名字，像是怕他聽不見般還用筆戳了戳他的背後。

宋祁不耐煩地轉頭：“你他媽幹什麽？”

宋祁不喜歡這個班級，不喜歡這個班裏的任何一個人，因為江愈蒙着一層灰的記憶，全是拜他們所賜。

叫宋祁的是個胖子，并不白皙的皮膚，臉頰上鼓着滿滿的青春痘。

他原本是看上了宋祁嚣張的樣子，想和他交個朋友。

如今被宋祁這麽一吼，自覺丢了面子，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猙獰，仿佛下一刻就要拎着宋祁的領子打他一頓：“你他媽兇什麽？跟老子比拽是不是？”

“戴傑，你在幹什麽？”朱老師拍了一下講臺桌警告道，瘦小的身子不知道怎麽發出那麽響亮的聲音。

多嚣張的初中孩子都還天然畏懼着老師，戴傑沒有再說話只白了宋祁一眼，狠狠正了一下自己的桌子，以示警告。

宋祁無所謂他的态度，如今他一心都挂在江愈身上，剩下的只要不主動來招惹他，他也不會如何。

“喂。”宋祁的同桌小聲喊了一聲宋祁。

“嗯？”宋祁連眼睛都懶得擡。

“他。”同桌是個小臉的姑娘，斯斯文文的，此時正用眼神指着戴傑的方向，“他是混的，他爸好像是這裏的有名的老大，你別太招惹他。”

宋祁無所謂地應了一聲，比成績他不行，但要是誰敢和初中時期的宋祁比混，那就是自取其辱了。

評選完剩下的幾個獎項，朱老師十分熟練地就點了江愈的名字：“江愈，下課之後帶新同學去教務處拿課本。”

江愈乖乖地應了一聲。

宋祁雖然有些不爽這個女人有差事随時都想到江愈，有好事卻健忘的态度，但又忍不住為重生之後第一次和江愈的近距離接觸感到緊張。

下課鈴響了，宋祁盯着江愈的動作。只見江愈老老實實把課本收進書包，然後拿了下一門課要用的書出來。

乖極了，老實得跟個小學生似的做上課準備。

要知道他初中的時候，上課鈴響了都不一定回教室，桌上肯放一本書就是給老師面子。

轉了轉手裏的筆，宋祁等着小江愈撞到自己身邊。

“宋祁，你現在有空嗎？我帶你去教務處拿書吧。”江愈營養不良長得慢，還沒發育，連聲音都還沒到變聲期。

清亮而溫柔，宋祁怎麽聽怎麽舒服。

“當然有空，走吧。”宋祁站了起來，比江愈高了将近一個頭。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柱，江愈有些驚訝新同學的身高。

新同學單手插兜，酷酷地擡了擡下巴，示意江愈領路。面上拽得像是這條街最酷的仔，心裏卻緊張地瘋狂湧出了各種想法。

我早上胡子刮幹淨了吧？

這個姿勢酷不酷？

宋祁還記得自己問過江愈，他為什麽喜歡自己。

還記得當時江愈說，他看見宋祁的第一眼，就覺得宋祁整個人會發光。所以即便所有人都說宋祁很兇，但江愈依舊忍不住，像是着魔般想靠近宋祁。

簡而言之，就是一見鐘情。

如今看着走在自己身旁的江愈，宋祁的心裏被各種自我嫌棄的想法充斥了：

現在他還會對我一見鐘情嗎我初中時候五官還沒完全長開江愈會不會覺得我長得一般早知道今早出門的時候就不那麽着急了應該在家裏做個發型再來！

宋祁甚至害怕失去了一見鐘情的機會後江愈再也不會愛上他。

想想就覺得心慌！

江愈不知道宋祁心裏已經崩潰吶喊狀的小人，他只覺得新同學似乎有點酷：“宋祁你原來是在哪個學校念書啊？”

江愈以為宋祁是Z市人。

“A市的一個初中。”

“那你突然來Z市是因為爸爸媽媽工作調動嗎？”

“不，因為打架，要給對方一個交代，我爸就替我轉學了。”宋祁不想騙江愈，雖然說完他就緊張地看着江愈此時的表情。

如果江愈露出一點點厭惡，他就立刻發毒誓表示自己已經認識到錯誤以後一定好好讀書友愛同學。

“啊。”果然江愈有些驚訝地感嘆了一下，宋祁的心也提了一下，他能感覺到江愈此時有些緊張，是因為害怕他嗎？

宋祁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害怕是正常的，初高中時候的他确實不是什麽好東西。前世遇到江愈的時候，他的名聲雖然傳的很糟糕，但已經不親自動手打人了，所以江愈沒見過他兇狠的一面。

江愈确實有些緊張，但他只是不知道該怎麽和陌生世界的人相處而已，畢竟因為打架被退學這件事離乖學生太遠了。

就像是甜甜世界的人遇上鹹味世界的人，不知道對方的口味，害怕無心之中說出的一句：甜牛奶真好吃，就傷到了對方的心。

至于怕不怕這個問題。

江愈始終記得宋祁誇獎他的那個瞬間，那樣的宋祁怎麽會是個壞人，明明是個很溫暖的人，打架肯定是有理由的。

但如果宋祁真的是個混混……江愈表示：那他一定是個有原則有義氣的大哥，不會傷害普通群衆，自己又為什麽要怕他呢。

宋祁不知道此時江愈在心裏已經将他捧上了大哥的金座，他想着該說些什麽來緩和氣氛，例如：你放心，我不打你？

就在宋祁準備開口發毒誓從此向善的時候，江愈先說話了：“附中是Z市最好的學校，老師是最好的，校舍是最好的。你爸送你來這裏，而不是随便找了一所學校，說明他還是期望你可以受到最好的教育。他還是很愛你的。”

說完江愈有些小心地眨巴着眼睛看了宋祁一眼，他不知道這麽說會不會冒犯到心比天高的青春期少年，但是他想，告訴別人，你周圍的人愛着你，應該是沒有錯的吧。

而且被家裏“發配”到離家那麽遠的地方，宋祁雖然看起來滿不在乎，但應該也是需要安慰的吧。

宋祁看見小江愈這麽絞盡腦汁想着安慰人的話，忍不住有些想笑，果然小太陽即便是在陰雲籠罩的人生階段，也依舊是他的太陽。

雖然安慰得有些幼稚就是了。

宋章文把他送到這裏來不過是因為……宋祁頓了一下。

宋祁知道江愈在附中，但他從來沒和宋章文明确提過要去哪所初中。因為他知道，宋章文一定會把他送到Z市最好的初中。

宋章文就算再生氣也不會把他送去垃圾學校，沒由來，宋祁就這麽篤定着。

宋祁突然有些疑惑自己如此篤定的原因，難不成，潛意識中自己還相信宋章文愛他？

這個認知讓宋祁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光是想想就覺得渾身不自在，愛什麽愛不過是為了自己的面子罷了。

抖抖身上的雞皮疙瘩，宋祁轉頭看看江愈。

果然在江愈身邊，總是忍不住會幻想或許別人沒那麽糟糕。

看着江愈眼睛裏的微光，宋祁沒再克制自己的欲望，擡手揉了一把江愈的頭：“謝謝你的安慰啦，小班長。”

再次确信宋祁是個好人的江愈有些不好意地摸摸自己的耳朵。明明別人也會偶爾叫他班長，但是宋祁喊他小班長的時候，他的耳朵卻忍不住熱了起來。

帶宋祁拿了書，回去的路上，江愈的視線控制不住地落在宋祁的身上：新同學像是一個發光體，帶着他沒有的活力和張揚，讓人忍不住想心生親近。

但又因為怕冒犯對方，江愈只敢偷偷地看一眼。

不知道自己正被心頭好偷看的宋祁臉上帶着自在的笑意，偶爾翻動一下手裏的書。

而那笑容落在江愈的眼中，仿佛是一道光線，吸引着江愈一生情難自禁的飛蛾撲火。

回教室的時候，上課鈴剛剛響起，守規矩的江愈匆匆快步回座位。

宋祁閑庭信步般走向自己的座位，後桌的戴傑挑釁般沖他嗤笑一聲。

心情頗好的宋祁甚至都懶得理他。

宋祁坐下的時候，老師剛好進來。

這節課是語文課，語文老師是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女性，聲音雖然算不上溫柔，但卻莫名讓宋祁想起了穿越之前遇上的那個，耐心教導自己孩子的母親。

“你就是新同學吧，我姓顧，叫我顧老師就好，你叫什麽？”顧老師放下教案，趁着多媒體屏幕吱嘎吱嘎往下放的功夫，在黑板上寫下了自己的姓，方便宋祁記憶。

“我叫宋祁。”對于面善慈祥的老師，宋祁也不是那麽不講理，說話時候甚至放下了課桌底下翹着的二郎腿。

“哦，是詩人宋祁的宋祁嗎？”顧老師頗有興味的問道。

宋祁點點頭：“嗯。”

“看來你爸媽是希望你有一定的文學造詣，一會兒語文課好好聽啊。”顧老師半開玩笑道，一句場面上的客套話被她說的很熨帖。

宋祁應了一聲。

不過他敢保證，宋章文給他取名字的時候肯定沒想那麽多，叫這個不過是因為夫妻倆一個姓宋一個姓姓祁而已。

“宋祁是北宋的詩人，正好我們今天要學的詩也是宋朝的。我們先來大致了解一下宋朝的背景……”

宋祁給面子地翻開書，然後趴在了座位上。

他對紅杏尚書沒什麽了解，只知道一句紅杏枝頭春意鬧，再背下去，那就只能是：

車辚辚馬蕭蕭紅杏枝頭春意鬧

桃之夭夭且向花間留晚照

畢竟高考又不考宋祁的詩。

這亂七八糟的詩句是之前流行過的一首古詩詞串燒的歌，叫《自挂東南枝》

宋祁印象最深的是歌詞的最後一句。

想着那句歌詞，宋祁撐着下巴看了一眼坐在前面的江愈：

知否知否，與爾同銷萬古愁。

作者有話要說：

宋祁：發光成就，get！四舍五入就是再次一見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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