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一回來就是一大堆爛攤子
位老師覺得我所做的一切給x醫學院抹黑了,我願意辭去在醫學院,在醫院的職務,以後我所做的一切也将于醫院、醫學院無關。”她的去路很多。在困難時劃清界限,在榮耀時也請不要拿我作為标榜。
一時間,局勢扭轉,幾個領導面面相觑,卻沒有一句反駁的話。
醫院實驗中心的主任試圖挽回一下:“其實湘怡雖然花了不少時間做自己的事,但也是建立在她完成了所有醫院工作的基礎上做的,也确實是為了醫學事業在努力,我們不該扼殺年輕人的夢想。只是關于一些容易引人誤會的方面,小寧,你需要澄清,畢竟你是醫院的員工,代表醫院的形象。”寧湘怡回國之後就為中心實驗室無償提供了幾百萬的儀器,這等金主,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寧湘怡以前在學生會工作過葉書記一向很看好她,也站出來為她說話。“吳主任,我看小寧這事确實沒有什麽原則性的錯誤。而且,年輕人敢于創新,這是好事,我們應該鼓勵。不過小寧,樹大招風,行事上希望你更成熟穩重一點。”
——
小麗在行政樓門口來回踱步,要不是保安大叔認得她,已經把人攆走了。
她又朝樓梯口看了一眼,又低頭看看手機,時間才過去半個小時,可她卻仿佛等了一個世紀。
正在她煩躁地看着腳尖的時候樓梯上傳來了腳步聲。
她擡頭一看,是寧湘怡和幾個領導下來了。都是老面孔,她立馬站直了身子,禮貌地問好。
臨走時,原來的輔導員老師還拍拍寧湘怡的肩,“好好幹,別讓老師失望。小麗,跟着湘怡多學學。”
“一定一定。”小麗笑着點頭,心裏卻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卧槽,這怎麽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說好的辭退的?直到衆人的背影遠去,小麗才回過神。
“沒事了?”
“嗯。走,吃飯去,我餓了。”
“吳主任沒刁難你嗎?”要知道學生時代,他就很看不慣寧湘怡了,因為經常作為學生代表和他交涉,簡直是不服管教的代表。
“有理走遍天下,我又沒做錯,他想刁難我也沒有理由啊?再說,就算真不幹了,對我也沒多大影響。”
“有資本,任性啊!”小麗嘆口氣,真是白擔心了,不過內心又有點自豪和羨慕,“不過我要是你啊,國外有那麽多好單位伸出橄榄枝,我是不會回來國內的,收入低不說,又累又受氣的。”
“別說了,走了。叫上大家一起,我請客。”
明飛因為在家安胎,沒有過來,最後變成了三個女人的聚會,定在一家火鍋店。
“怎麽,你們兩個人把家屬丢在家裏,萬一人家吃醋追殺我怎麽辦?”湯已經開了,咕嚕咕嚕冒着熱氣,寧湘怡把一盤羊肉倒了進去。
“要是真的追殺你,那只能為了你謀殺親夫喽。”小麗幫寧湘怡添飲料。
寧湘怡聽了她的話差點一口水噴出來,“不敢當,不敢當,罪孽深重啊。”
“還是咱們一起吃飯自在,帶男人太麻煩了。”思思将涮好的肉片放在每個人的碗裏。冬天,就是要吃上一鍋熱騰騰的火鍋才夠味。“這家店新開的,食材不錯,不過就是味道,比起‘情川’差點。什麽時候,我們再去‘情川’吃一頓,那裏的川味火鍋才正宗。”
“好啊,好啊,我沒問題。湘怡,你什麽時候有空,咱們一起去吧。”小麗對美食向來沒有抵抗力。
“可以。”記得以前,林風清也喜歡‘情川’,只是那時他不知道,她其實是不愛吃辣的。
想到林風清,她點開了微博,相關的消息一下子少了很多,應該是他讓人跟媒體走動過了,熱門也被其他的娛樂消息頂了上來。
她正準備關掉頁面,一張一分鐘前新發的照片吸引了她的目光。
☆、農夫與蛇
照片裏的她站在窗邊,尖瘦的下巴棱角分明,一條瘦削的手臂倚着窗框,形同枯槁的樹枝。她眼神空洞,神情疲憊,與标題《寧湘怡疑似吸毒,瘦骨嶙峋》十分契合。
所以說,之前的一切都是鋪墊,大戲才剛剛開始。
趁着她因為競标的事名聲大噪,在泰和風口浪尖之際曝光她和林風清的糾葛,讓她一下子走進大衆視野,成為焦點人物。在感情風波還沒有過去之際又放出這樣的消息,無疑是再一次把她推到了風口浪尖。而且牽涉到“吸毒”,如果還有人舉報,哪怕是虛假消息,警方也會介入調查,到時候她的病情難免會公之于衆。
寧湘怡咬咬牙,對方還真是打得一把好算盤。
“湘怡,你怎麽不吃啊?”小麗看着她對着手機發呆,當她是不喜歡這裏的東西,“怎麽了,不好吃嗎?”
“哦,沒事。我已經吃飽了,你們多吃一點。”寧湘怡斂了斂神色,笑嘻嘻道,手卻在桌子底下動得飛快,發出了好幾條消息。
“你以前吃的可不比我們少。來,再吃一點。這個牛肉我剛涮的,又鮮又嫩。”小麗又給她夾了一筷子牛肉在碗裏。“你這麽瘦,總得多吃一點,好歹給我們這些胖子一點活路。”
“對啊,多吃一點。”思思把新上的點心放到了寧湘怡跟前。
不過這餐飯,終歸是吃不安穩的。寧湘怡找了個借口早早離開,剛出包廂,就接到了周晟的電話。
“湘怡,我看到網上的消息了,正在跟進,查那個微博賬號的主人,也和叔叔通過話了,他已經聯系媒體調查這件事了。湘怡,你回國之後有得罪什麽人麽?”對方的語氣充滿擔心。
“謝謝你,這事我已經讓人去查了。至于得罪人,對我不滿的人倒真是不少。”不過會做這個事的人還是不多的。
兩人又讨論了幾句之後挂斷了電話。寧湘怡收回了手機,正準備往外走,卻見林風清迎面走來。
她側身準備讓道,對方卻是攔住了她的去路。“湘怡,我是專程來找你的,換個地方說話。”
——
二十分鐘後,“音樂之聲”西餐廳內,林風清點了一份栗子糕、一份巧克力熔岩蛋糕、一份芒果班戟。寧湘怡以前愛吃這家西餐廳的甜點。
“湘怡,網上的消息我相信你已經知道了。我已經聯系了微博的編輯,消息是有人匿名提供的,來源正在查。湘怡,我想你一定也想到了,這一切的事都是有人預謀的,而且這個人一定是你身邊的人。”
狗仔挖掘消息講求的時效性,多是按按時間順序發布的。而寧湘怡留宿半山別墅的事卻是在發生一個月後才曝光,顯然是有預謀的。而這次曝光的照片,則要更早。
“我明白。”不冷不熱的态度。
“湘怡,我不知道你在過去那段時間發生了什麽。但我希望你知道,不管發生什麽,我都會站在你這邊。上次競标,其實泰和還有另外一份方案,那就是拿到土地之後和你共建。而至于周晟的事,商場有商場的規矩,我也只是想給他一個教訓,并沒有想真的對他怎麽樣。”
寧湘怡只是低垂着眼聽着,并不言語。
“至于那些話,我也是當年氣頭上無心說的,我真的不是......”
“無心?”寧湘怡像是聽到一個笑話,“你不是無心,而是你從來沒有信任過我!你不在北京的那些日子,你不是一直派人跟蹤我,偷拍我麽?”
林風清臉上血色褪去,“你都知道?”
“經常在實驗樓鬼鬼祟祟的那個男生,就是你指示的吧?”怎麽會那麽巧老是撞見他,她不傻,只是不想戳破而已。“其實真的,用不着。我一向愛憎分明,如果愛,那就一心一意;如果不愛,絕不逢場作戲。”
“那當年你懷孕的事......”
“那不是我。”寧湘怡瞬間了然,原來症結在這裏,只是往事已矣,現已千帆過盡,許多事,多說無益。
“我該走了,我的事,我自己會解決,不勞林總費心了。”
“湘怡,別走。”林風清拉住了寧湘怡。
這時,餐廳的大廳裏傳來了天空之城的樂聲。當年,他們第一次來這家餐廳,就看見一對情侶在鋼琴前求婚。
“湘怡,我錯了,你再給我一個機會從新開始好嗎?”他放低了姿态懇求他。
“晚了。”鋼琴聲裏,寧湘怡只覺眼眶一陣發熱,但還是決絕地抽回了手。
......
那些年,我也曾駐足停留,等你回頭。
那些年,我也曾頻頻回首,看你是否仍在身後。
可你始終未曾出現。
當我深陷地獄,我祈求過你從天而降,但那時,你沒有來。
當我掙紮在生死邊緣,我盼望能再看你一眼,但那時,你沒有來。
當我死而後生,禁閉心門,拖着千瘡百孔的身子茍延殘喘,你終于再走進了我的生活。
你還是你,而我已無力再愛。
......
“以後,只做路人甲就好。”她抽回手,轉身離去。
“湘怡!”他喊她,她再未回頭。
“小心蘇醫生!”
寧湘怡慢下了腳步,只是片刻,她便大步流星地離開。
——
主流媒體上,并沒有看到寧湘怡的消息。微博上的幾個官微,則指出了原微博中的漏洞進行了澄清,配上了寧湘怡的幾張照片。
那幾張照片還是寧湘怡發在自己微博上的。她挑了從小到大特別瘦階段的幾張照片傳上去,并配了文字“原來從小到大都吃不胖也成了被攻擊的理由”。照片裏的幾個階段,寧湘怡都瘦得皮包骨頭,表明瘦于她就是一種常态。最後一張是她近期健身的照片,纖細的胳膊舉着啞鈴,臉上卻是元氣十足,做無聲的回擊。她的這幾張照片确實起到了作用,不少網友紛紛站隊,并轉發了她的照片,與之前的言論進行反駁。
警方那邊确實有接到匿名的電話舉報她吸毒,但寧家早就打點好了,因此,證據不足,警方并未上門來查,反倒是在查發布消息的人。
“湘怡,你都看了好一會了,不休息會嗎?”蘇醫生端了一杯橙汁過來,寧湘怡有午睡的習慣,平時這個點,她會睡上半個小時。
寧湘怡關掉頁面,随手将手機放在一邊,“看農夫與蛇的故事,睡不着!”
聽到這話,蘇醫生手一顫,差點沒放穩。
“蛇是冷血動物,分不清好壞正常,可為什麽有些人也辨不清是非呢?”她手指一下一下扣在玻璃桌面上。
“有些人目光太短淺,只看到一斑,看不到全豹啊。”今天的寧湘怡有些怪,蘇醫生有些摸不着頭腦,行為也變得拘謹起來。
“沒錯,只見一斑,不見全豹。有些人總是看不清事情的前因後果就妄做決斷,可笑又可悲。”寧湘怡從沙發上坐直身子,一雙漆黑的眼看着蘇醫生,“你說是嗎?蘇醫生。”
“你怎麽突然說到這個了?”這莫名其妙地對話,讓蘇醫生很不自在。
寧湘怡并沒有直接回答她的話,而是說:“蘇醫生,我記得當初我剛遇見你,你就是因為被患者倒打一耙,才從公立醫院出來,對這個事應該是很有感觸的吧。”
“是啊。”說到往事,也是一把辛酸淚。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而蘇醫生卻恩将仇報,把自己經歷過的再轉嫁給其他人,還真是讓我長見識啊!”
“湘怡,你這是什麽意思?”
“蘇醫生那麽聰明?一手好策劃,我說的話你應該一聽就懂才對。”寧湘怡笑盈盈地看着她,“咦,怎麽額頭這麽多汗,是空調溫度太高了嗎?”
蘇醫生眼神閃爍,呼吸也變得急促,最後還是一咬牙,“寧小姐,有事你就直說,不需要拐彎抹角的。”
“看來蘇醫生還是聽明白了。那我也明人不說暗話,你為什麽要拍那些照片,陷害我?”她畫風陡轉,加重了語氣,冷厲的聲音震得蘇醫生一顫。
“那些照片不是狗仔拍的嗎?你說是我拍的,有什麽證據?”
“證據?照片本身就是證據。”寧湘怡把洗好的照片甩在桌上。“如果是狗仔拍的,他進不去半山別墅,根本拍不出這樣的角度。如果他在鐵栅欄門外,拍照的時候應該是在車子正面,而不是側面。如果是趴在牆頭拍的,則拍照的角度應該是俯拍,而不是平拍。能拍出這樣的照片的,只有當時在別墅裏的人。那天所有的傭人都在畫面裏,而只有你不在。”
“昨天發出去的那張照片,是我剛回國沒多久拍的,那時候在北京。以照片的角度,不是對面樓上,更不會是人站在樓下俯拍,而是同一層,從另外的房間拍的。能做到這個的就只有你!另外,網絡照片是能看手機型號的,需不需要我再對一對?”
蘇醫生被堵得啞口無言。
“看你嘴幹的,來,喝點橙汁。”
蘇醫生擡頭看了寧湘怡一眼,雖然她此刻帶着笑容,可是那笑容卻滲得她骨子裏發寒。
“至于動機是什麽?你是蘇映雪的堂姐,沒錯吧!”
“你都知道了?”
“其實我早就知道。”
“那你為什麽還聘用我?”
“因為我相信我的同行,我也相信你會有分辨是非黑白的能力。可是我沒想到,我到頭來還是高估了你。蘇映雪和林風清分手,是在我遇見林風清之前,他們感情破裂,和我沒一點關系。之後蘇映雪,百般挑釁,我也一再忍讓,沒想到她還是不消停。也沒想到,你竟然會不分是非地幫她。我這輩子,最讨厭別人背叛,你說,這筆賬,我們應該怎麽算?”
蘇醫生唇瓣顫抖了幾下,卻是說不出一句話。
室內陷入沉默,這時她的手機突然響起,有消息進來了,是特定的鈴聲。
蘇醫生顧不得太多,拿出了手機,當她看到短信的內容,瞪大了眼,“寧湘怡,你.......”
☆、何處依靠
蘇醫生原本還算平靜,可此刻臉上血色盡褪,眼神慌亂,幾乎是乞求道:“湘怡,我知道錯了,是我鬼迷心竅。”她對罪行供認不諱。“你要打擊報複我,我無話可說,可是一碼歸一碼,小傑是無辜的,你沒事別牽扯孩子啊。”
寧湘怡對她突如其來的轉變感到意外,但很快便聽出了端倪,有人比她先動手了。“蘇映雪的事你非得插一腳,你現在倒是知道一碼歸一碼。”嘴上這麽說,可她手下卻還是拿起手機發了條消息:是你動手了嗎?
誰知道這一舉動卻是刺激到了蘇醫生,她以為她要叫人下手,竟然直接撲過去,試圖從她手裏奪過手機。“別,別動小傑。”
蘇醫生一畢業就和大學時的男友結了婚,一年之後有了小傑。三年前他們離婚了,她一個人和兒子相依為命。今年兒子上初中,她也是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小傑弄進現在的這所私立學校。而就在剛剛,卻接到了老師的短信,說小傑在學校品行不端,建議自行退學,否則将以開除處理。兒子的性格她有數,偏偏又這個節骨眼上出這樣的事,明顯是有人故意為之。
“湘怡,我真的錯了,你要懲罰也懲罰我好了,孩子是無辜的。”
寧湘怡動作比她更快,搶先一步拿開了手機。“是啊,你孩子是無辜的,可這件事裏從頭到尾我又做錯了什麽?你有沒有想過這件事對我會造成什麽樣的後果?”當初聘用她的時候,她剛為孩子上私立學校交了一大筆費用,又因為醫療糾紛從公立醫院辭職,出于屋漏偏逢連夜雨。寧子文當時在找家庭醫生,但并沒有打算用她。反倒是寧湘怡了解過醫療糾紛的始末覺得她是個好大夫,盡管知道她是蘇映雪的堂姐,她還是用了她。
“我錯了......”
“呵,你是錯了。作為一個醫者保護患者隐私,不诽謗污蔑同行是基本的操守,可你卻都沒有做到。這一行,我看你也是別做下去了。”
這時手機屏幕亮起,林風清:小懲大誡。
寧湘怡了然,快速回複:剩下的我自己處理。
“至于你兒子,我不會對他怎麽樣,只是希望你好自為之。人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的,種下什麽因就應該會知道什麽果。”
“湘怡......”蘇醫生試圖去拉她,企圖挽回,寧湘怡卻如同避瘟疫般地躲開了她。
“一個耳根子軟不分輕重的蠢女人是不會有幸福的,希望你想清楚這點。”說完,她頭也不回地離開。
她快步走在街上,一口濁氣堵在胸口,無處宣洩。
十一月的北京,寒風如刀割般吹在臉上,沒有任何仿佛,幹燥而冰冷的空氣讓呼吸都變得困難。
北京的街道,人來人往,卻全是陌生的臉龐。高樓大廈,無盡繁華,冷冰冰地矗立毫無一絲溫度。這一刻,她迫切地想找一個依靠,找一個溫暖的殼把自己縮在裏面。
打開通訊錄,卻發現沒有一個合适的宣洩對象。
她收了手機,漫無目的地往前走。
因為專注,她沒有注意到路邊有一輛車緩慢地向前挪動,一直在跟着她。
不知不覺她來到了南鑼鼓巷,傳統的北京胡同已染上了濃濃的商業化氣息,這樣的天,游客依舊絡繹不絕。
記得剛上學那會,那也曾被寝室的吃貨拖着,跨越大半個城市來這裏找吃的。這麽多年過去了,常去的那幾家老店都還在。特色的風味,這麽冷的天門前依舊排着常常的隊伍。多是結伴來的,三五成群或是情侶同行,彼此說說笑笑。
她一個人形單影只,站在人群裏顯得有些突兀。
前方有情侶在拍照,女生或是倚着樹,或者是扶着路邊的銅人,俏皮地擺着各種各種姿勢。
老天似乎也在為他們營造氛圍,灰蒙蒙的天竟是飄起了雪花,紛紛揚揚,回旋飛舞。
女孩更加興奮,伸手去接飄飛的雪花。男孩怕她受涼,跑過去給她理了理帽子和圍巾,随後拿着相機繼續給她拍照。
畫面似曾相識,可又似乎隔了好遠好遠。
風雪迷眼,寧湘怡只覺得視線模糊,她揉揉眼,循着記憶中的路線往前走尋找熟悉的味道。
風雪漸大,不知何時頭頂飄過一頂墨色的大傘,随後一件大衣落下,披在她的肩頭,帶着溫度。
寧湘怡偏過頭,只見林風清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她身邊。
“天冷,別跟我犟。”林風清身上只穿了一件灰色毛衣,他的大衣在她身上。他知道她要找什麽,牽着她的手去了她以前愛去的那家咖啡館。她喜歡那裏的牛排和甜點,從這附近路過時免不了會去。
他的手很溫暖,緊緊覆蓋住她的小手,這一次她沒有拒絕。
“你為什麽會來?為什麽會知道我在這裏?”
“其實我一直在樓下,只是你出來得匆忙,沒有看到我而已。”他查到蘇醫生就是那個發布微博消息的人,他怕她狗急跳牆做出什麽事,就過來寧湘怡這邊看看,正好撞見她步履匆匆地從大廳了出來。
“你跟蹤我?”
“算是吧!你可以拒絕我,但不可以阻止我關心你。”見寧湘怡眼眸低垂,并不看他,他又補充了一句,“就當只是好朋友的關心。”
湘怡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擡起眼看他。
“你說過從來沒有人可以勉強你做什麽,那我就只能勉強自己了。”他一頓,艱澀地說出下半句:“做不了情人那就做朋友吧,最好的朋友。”他此刻的眼眸無比澄澈,像是說着一個一個既定的事實。
“好吧,朋友。”說出“朋友”二字,感覺胸口一塊大石頭落下,卻又像是缺了一塊空落落的。
“來,吃點東西,別說你不餓,你的肚子已經把你出賣了。”像是映襯他的話,她的肚子不合時宜地唱起了空城計。
林風清的目光在菜單上原本她愛吃的菜上掃了一圈,根據她現在的情況挑了些相對清淡的。只是寧湘怡倒是不樂意了,“我沒有你想的這麽脆弱,而且朋友相見,怎麽能沒有酒?”
最終還是要了經典的牛排和栗子糕。林風清還事先準備了酸奶,是他在街角的老店買的,過來的時候他拎在手裏寧湘怡沒有留意到。
以前他們一起過來,他也都會為她排隊去買。
留下的記憶太多,卻是抹也抹不去。寧湘怡轉身看向窗外,雪比來時更大,如粉如沙,迷了路人眼。
“你說我是不是被風雪障眼,為什麽總是識人不清。”幾次三番被人捅刀。
“你不是識人不清,而是太過清醒,凡事留三分餘地。可是有些人偏偏就是白眼狼,怎麽養都養不熟的。”
侍者将菜品送了上來,林風清細心地為她切牛排。“高處不勝寒,人在高處難免是非多,只是湘怡你沒有必要什麽都自己扛。你的身後,還有我——們。”
寧湘怡苦笑,“只是有些性格深到骨子裏,怕是改不了了。”而有些事情,想改也沒有時間改了。
“還是學生時代好,沒有那麽多勾心鬥角。不說這些了,好朋友,幹一杯。”紅酒已經開好,寧湘怡為彼此都到了些。
林風清看了一眼杯中的酒,苦澀一笑:“好朋友,幹杯。”一仰而盡。
——
寧湘怡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沙發上睡着了,身上蓋着一件紅色的大衣。她揉揉眼,坐起來。
“醒了?”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林風清就坐在她對面,不知何時多了一臺筆記本,現在正在辦公。
寧湘怡擡頭看了一下周圍的陳設,她還在咖啡館裏。她回憶了一下,之前他們在吃飯,後來她覺得有些困倦,就閉上眼養神,沒想到一閉眼再醒來卻是這個點。
“你怎麽不叫我?”
“看你累了,不忍心叫你。”
寧湘怡低頭看了眼表已經晚上9點了,窗外雪幾乎已經停了,偶爾飄落幾點細碎的雪花。路燈已經亮起,投下昏黃的燈光,映襯着雪地裏的腳印。
地上已經積了厚厚一層雪,寧湘怡已經可以想見北京城的交通會變成什麽樣,現在,外頭大馬路上只是已經停滿了滞留的車輛。
“我該回去了。”
“我送你。”
剛打開門,一陣寒風湧入,寧湘怡冷得打了個哈欠,夜間的溫度,比白天低上許多。林風清趕緊把衣服給她披上,又給她戴上圍巾和帽子,“別逞強,感冒了受罪的是自己。”這衣服是林風清特地叫人送過來的。
“我自己來。”寧湘怡接過東西。
只是剛出門,又遇見了問題,寧湘怡今天出門穿了雙淺口的短靴,這樣的的雪天,一走注定會打濕。她看了看外面深深的腳印,有些犯難。
林風清這時把自己的筆電塞到了寧湘怡懷裏。“做什麽?”她一臉茫然。
“抱着。我背你回去。”
“不要!”她拒絕。
“那就公主抱。”
“......”
看見寧湘怡眼睛瞪得老大,林風清微微一笑,直接走到她跟前,區腿,将她背了起來。
“我自己會走,不要你背。”她堅持。
“那就抱着。”不容置疑的口吻。
“你的鞋也會濕的。”
“沒關系,我是男人。好朋友也要互相幫助不是嗎?”
“啊——欠!”這突然的一場大雪,寧湘怡還真有些受不住,索性也放棄了掙紮,安分地趴着。
路燈映襯着潔白的路面,積雪折射出晶瑩的光點,他哈出的熱氣融入冰冷的空氣中。雪夜的胡同褪去了白日的喧嚣,靜谧安詳,他踩在雪地裏發出心碎的沙沙聲都可以聽見。
好久好久以前的冬天,她下晚自習,他就是這麽把她背回宿舍的。
寬厚的脊背,依稀可以感到來自他的熱度。
......
“你累不累?我可以自己下來走的。”
“不累,連老婆都背不動,算什麽男人!”
“誰說要嫁給你的,我可沒答應。”她傲嬌地扭過頭,仰望着天空。
“怎麽,想耍賴?不過我會像牛皮糖一樣粘着你,一輩子都甩不掉。”
“賴皮!”
“跟你學的。看,我們是不是很般配。”
“臉皮真厚!”
“皮厚可以禦寒可以保護你,所以我背着你,不用怕。”
怎麽又繞回來了。“說不過你。”
......
此刻,她突然有些貪戀這份依靠。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真是又忙又煩,對不起各位了
☆、比翼鳥,連理枝
不出意料,主幹道上堵車,一眼看過去,數裏的街道瞬間化為停車場。一輛輛車都打着大燈排隊等候,等待着一個綠燈,緩慢地挪動。
“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不放。”感覺到背上寧湘怡還蠢蠢欲動有些不甘心,林風清補充,“怎麽?難不成你怕大家太無聊,想給大家找點樂子?”言外之意就是說,你要不想被人看熱鬧,就好好待着。
寧湘怡沒轍,狠狠在他手臂上掐了一把,作為報複。
林風清笑:“下手這麽狠,不怕我松手讓你摔個四腳朝天?”
寧湘怡不說話,對付這種厚臉皮的人還是說越少越好。
紅燈轉為綠燈,林風清真就當着衆多車主的面,背着她,一步步不慌不忙地走過十字路口。
回到了住處,寧湘怡打開門,林風清就堂而皇之地走了進去,蘇醫生已經不在了,不知道去了哪裏。
寧湘怡看着林風清就像進自己家一樣毫無顧忌,竟還毫無自覺地把每個房間都看了一遍。她知道自己攔不住,索性倚着門,雙手抱胸看着他。“林總,你這樣堂而皇之地闖入別人家裏不好吧!”
“好了,我已經确認過了,安全了,我也該走了。”
原來是為了這個,寧湘怡态度瞬間軟了下來。林風清已經自覺地站到了門外。
他的褲腿都已經濕了,皮鞋表面也是濕漉漉的。“你難道要走回住處?”
“不然呢?當然你要是要留我住下,我求之不得。”他笑得狡黠,一雙桃花眼裏滿是星光。
“......”怎麽樣處理似乎都不妥,寧湘怡只得扭過頭避開了他過于灼熱的目光。
“好了,不逗你了,我回去了。有需要可以随時找我,我的號碼你知道的,24小時随時為你開機。”說完,他就走向了電梯廳。
看着他走得那麽幹脆,寧湘怡心裏說不上來的感覺。只是有些東西無形中發生的了變化,他們的關系什麽時候又變得這麽近了?
一筆爛賬!寧湘怡搖搖頭,轉身進屋。
在門關上的瞬間,電梯的門再次打開,林風清從裏面走了出來,走進了寧湘怡對面的公寓。
——
網友們總是健忘的,随着幾條重磅的娛樂消息轟炸網絡。網友們又有了新的茶餘飯後的談資,寧湘怡的事很快淡出了人們的視野,被人遺忘。
她又從新回到工作狀态。西郊土地已經開始動工,清理原來的土堆,并且開始了全方位的測繪、奠基工作。寧湘怡開始聯系各家材料商,去尋找滿足她要求的建材。
當然,擺在眼前的頭等大事,還是妹妹的婚事。
原本計劃在今年冬天訂婚、領證,來年春天結婚,但因為寧湘婷意外懷孕,婚期提前。時間倉促,但該有的一件也不能少,一切都在緊鑼密鼓地安排。
今晚是訂婚家宴,寧湘怡一回到寧家老宅,就見各位叔伯都在,各堂兄弟姐妹能趕回來的都趕回來。
一進門就是熱情地招呼。
“大姐回來了。”
“湘怡,坐飛機太累了,好好休息一下。”
“喲,我們大小姐真是越來越漂亮了。”
你一言,我一語,都有說不完的話。
寧湘婷見到姐姐回來,迫不及待就拉她回了房間,随後神秘兮兮地掏出兩本小紅本子,正是他們今天下午領的結婚證。
“動作夠快啊!”寧湘怡笑盈盈地接過本子,證件照上二人沒有過多的修飾但笑容裏卻滿溢着甜蜜。那個從小護着、疼着的妹妹轉眼就另嫁他人了,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看到塵埃落定的這一刻,寧湘怡的眼中也是微微濕潤了。
“媽要看,我都沒給她看,你是第一個哦!”湘婷親昵地摟着她的肩。“以後我住那邊了,你要經常來看我。”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哪有娘家人經常去看的。”寧湘怡故意逗她。
“才不是,我還姓寧,你們要常來家裏玩。”妹妹摟着她的脖子晃她。
寧湘怡被她逗得咯咯笑,“好,一定,一定。”
姐妹倆說完話,寧湘怡又去和家裏的叔伯嬸娘說了些話,随後過來看爺爺奶奶。寧振國此刻正坐在一個雜貨間,戴着老花眼鏡,專注地弄些什麽。
寧湘怡走過去一看,只見他面前擺着一條金項鏈,旁邊還有一對镯子,他此刻正拿着小錘子和锉刀,弄上面的花紋。
“爺爺,你居然還會這個?”以前她只是聽家裏的長輩說過爺爺以前跟過一個打金師父學手藝,但還沒親眼見過。
“還不是為了養家糊口學的。”在那十年裏,知識分子成了攻擊對象,他無法憑借他的學識養家,又揮不了鋤頭,扛不了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