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蚯蚓之威
聞言，劉天翔思索片刻，朝易揚厲聲道，“傳我令，即刻讓周縣丞拟定告示，并派衙役曉喻藍田縣各個村落，地勢低窪的，建議往上山搬。”
“得令。”
楊紫瑛也是來時聽別人說起，縣丞周韶寧回家奔喪，昨兒晚上才剛剛回來。
據聞是個孝子，為人迂腐，占着資歷老，時常為一點小事，和劉天翔争得面紅耳赤。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每每到了最後，都被劉天翔壓了下去。即便如此，他對這位五旬老人，還是尤為尊重的。
出了縣衙，楊紫瑛跟着劉天翔出了城。
不讓流民入城，實在情非得已。所以此時此刻，需要一位極具分量的人來安撫百姓。
果不其然，那群流民當中，有人并不安分，難得有熱粥裹腹，卻偏偏帶頭鬧事。
“什麽青天大老爺，我看就是個屁！大家好不容易逃難至此，你們就這樣對待我們，狗官！”
那粗漢約莫二十五六，虎背熊腰，雖然衣服破爛不堪，但鞋子完好無損，倒不像是趕了一夜的路。
只因他帶頭鬧事，其他人也跟着起哄。
“狗官，狗官……”
劉天翔大聲囔道，“大家靜一靜，請聽我說……”
然而，城樓下的人像瘋子一樣，跟着那名粗漢猛烈撞門。還好城門和門栓都夠結實，否則，那麽多人，若一下子進城，發生踩踏事件該怎麽辦？
那群百姓不是士兵，打不得、罵不得，不禁讓劉天翔犯難。
看出他的異常，楊紫瑛仔細觀望人群，見五六個人積極響應先前那名粗漢，于是了然于胸。她朝王蒙小聲嘀咕了幾句，只見王蒙從城樓縱身一躍，穩穩站在地上，身子一閃，長劍已經架在了黑衣粗漢面前。
“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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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漢倒是硬氣得很，不屑的瞟了他一眼，一副我就不跪，你敢拿我怎麽着的模樣。
嘶——
不跪，好，那就刺一劍。
下一刻，粗漢的腿一軟，當即跪地。
“再鬧事者，此人就是板樣。”
王蒙一個眼神，城門被驀地打開，捕快們将幾個帶頭鬧事的人一一控制住。
被這麽一鬧，其他百姓自覺的退後，不敢再有所造次。
劉天翔不解，這麽做，不是官逼民反麽？
“楊姑娘，你到底和王蒙說了什麽？”
“大人，您先別急。”楊紫瑛朝他指了指一角的百姓，又指了指被單獨帶到一邊看守的幾個粗漢。“你瞧，這些人哪個不是筋疲力盡，狼狽不堪。你再看看他們，一個個精神抖擻，聲如洪鐘，除了衣服有點破，哪點像難民了。依我看，他們不是敵人奸細，就是山匪強盜，敢在我這渾水摸魚，簡直不自量力。”
劉天翔眉眼一冷，大聲喝道，“王蒙，将人帶上來，我要親自審問。”
話音落，王蒙将出頭的那名黑衣粗漢押上了城樓。
“說，你究竟是何人？為何要煽動百姓鬧事。”
那粗漢很不給面子，頭歪向一邊不說，還“呸”了一聲。
看見這一幕，楊紫瑛忍不住想笑，“我說劉大人，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斯文了，孽待犯人，不是你最喜歡做的事情了嗎？比如挖眼、割舌…….”
粗漢越聽，寒毛越是起了一身。
“我什麽時候……”話突然拐了一個彎，劉天翔頓時領會了她的用意，于是清了清嗓子，威赫道，“我本就不是科舉出身，可不像那些文人墨客心慈手軟，所謂嚴師出高徒，棒下出孝子，我若不嚴于圖治，如何管理偌大的藍田縣。”
粗漢面色一怔，早已吓得小心肝噗通噗通的亂跳，但臉上卻故作鎮定。
“劉大人休要诓我，我雖不是藍田人，卻也聽聞您斷案如神，聰慧果敢，斷不會如此草菅人命。”
俊逸的男子不禁覺得好笑，明明剛才還罵他“狗官”，如今又拍起馬屁，真是演一出是一出。
“耳聽而虛，眼前為實。我數到三，如若你再不說實話……”劉天翔停了一會兒，故意吊對方胃口，讓他愈加恐慌。“放心，我不挖你的眼睛，也不割舌頭，我啊……”
他看了一眼楊紫瑛，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會拿刀片，将你手臂上的肌肉一片一片地片下來，然後煮一鍋水煮肉片，想必人肉可比魚肉更有嚼頭。”看了一眼粗漢臉上的表情，楊紫瑛暗笑不已，“沒有了雙手，你就無法吃飯了，怎麽辦呢？我家院子裏有一大片土地，想必能挖出不少蚯蚓，我就辛苦一點，一條一條……親自喂給你吃怎麽樣？”
嘔——
粗漢咳得面紅氣喘，像他這樣在刀口上舔血的人，倒不怕死，死了倒一了百了，就怕有人出這麽惡心的招數來折磨。
“你別說了，我招，我全招。”
劉天翔嘴角微抽，這小妮子，連整人的法子都這麽稀奇奇怪。不止是他，就算所有守軍的腦袋加起來，只怕也想不到這麽出奇的點子。惡心歸惡心，好用就行。
沒想到，小小蚯蚓，竟大有威風。
“快說，否則，別怪我臨時改變主意。反正抓到的人也不止你一個，死了便死了，我還可以問別人。”
這回，不用劉天翔逼問，粗漢便自發自主，簡直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距離藍田一百裏處，有一座山，是吳縣、鐘陵與藍田三縣的交彙，因山頂矗立一塊巨石，形狀極似一朵蓮花，故得名蓮花山。
這裏石壁陡峭，層巒疊翠，本是個觀景的好去處，卻不知從何時起，盤旋了一夥亡命之徒。
自劉天翔出任藍田縣令後，山賊頭目蕭遠寧得知他文韬武略，手段狠厲，未免惹禍上身，但凡經蓮花山往藍田方向的商隊，他們一律不理，若往吳縣和鐘陵，那些商隊……多半就要倒大黴了。
如今洪水泛濫，吳縣和鐘陵縣橫屍遍野，山賊沒有了油水可撈，便将主意打到了藍田這來。
而面前被抓的粗漢，便是蓮花山的十當家，本名周強，落草為寇前，是一名屠夫。
楊紫瑛一臉鄙視，“哼，沒想到這蕭遠寧，還真是個欺軟怕硬的主兒。不過大人，事情分輕重緩急，我認為，不如先解決流民今晚的住宿，至于這些個山賊，先關進大牢，等洪水退了再議。”
劉天翔點點頭，“楊姑娘說得有理，王蒙，把山賊押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