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白雪落枯林生花
十二月的江南。
白雪落。
綠水覆冰,青山白頭,枯樹生花。
“今年的雪下得有些大了。”病梅撫摸着院中正含苞待放的黃梅花苞說。
黎貝點頭,今年的雪的确不同于往年,下得的确有些大了,屋子上盡是白雪,壓在頭上,正午時分,融雪就滴滴答答地落下來,着實有些難受。還有這道路,稍有些人踩上就壓成了厚實的冰,一不留神就要滑倒,走在路上也讓人心煩。
昨日的雪才停,今天就開始消融,呼出一口熱氣夾着十分的水汽,撲在人臉上,濕漉漉的。出門也出不得,雪消融了就罷,氣的是房檐下一滴一滴的冰水,打在人臉上,猶如冰刀割過,帶着血氣。
江南的冬天又濕又冷,便是穿了十層衣服,濕冷之氣也會像細針一般,穿過厚厚的衣裳,紮在人的肌膚上,刺進人的骨頭裏。
病梅向來不怕冷,黎貝還是有些怕的,她冷得有些受不了了,沒有與病梅再多說兩句,就回了生了火盆的偏房。
偏房不大,卻在東南西北四個角足足生了四個火盆,黎貝躺在榻上,在腿上蓋了兩層毯子,又抱了一個手爐,勉強才覺得人舒服一點了。
雖然是暖房,黎貝哈一口氣,還是有白氣從她嘴裏冒出。
也許是這個冬天太冷了,也許是自己的身子越來越不行了,她怕冷的毛病也越來越厲害,她自嘲地笑一聲,她才二十呀。
她疲倦地把手只在腦袋上,迷迷糊糊地把眼睛閉上。
現在是十二月了,鹿鳴已經出發兩個多月了,也不知道他到了沒有,今年過年沒有他,還是有些寂寞呢。
她的精神鬥不過她的困意,她的手一松,倒頭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希望夢裏能夢見她的情人吧。
臨睡前她是這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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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的吐蕃,今年分外的暖和。
冷還是冷的,卻不比江南濕淋淋的冷,有太陽的地方,還是能感到些許的溫度。
他走了兩個多月,總算到了吐蕃。
記得前幾年來時,他還不會騎馬,被牛車拉着,跟蘼蕪擠着,被貝貝笑着上了吐蕃,如今的他,滿目風塵,披着一件大襖,騎着一匹高頭駿馬前來與吐蕃談判。
他騎着馬在雄壯宏偉的王宮前回憶着往昔。
吱嘎一聲,大門打開
鹿鳴下馬,恭恭敬敬地在馬下立着,見有人出來,行了一個端端正正的禮。
“大順的使者,王邀請你們進去。”開門的官員對為首的鹿鳴說到。
鹿鳴低頭拱手道多謝,随後端正了儀容,昂首挺胸地走了進去。
裏面的景象一成不變,讓他恍惚之間穿越回了幾年前,景物依舊,人,早已變了。
“大順使臣拜見吐蕃王。”
“請起吧。”熟悉的聲音響起。
鹿鳴擡頭,王位上是熟悉的身影,還是那樣的姿态,甚至笑容與幾年前相比也絲毫沒有變化。
吐蕃王的手托着下巴,笑眯眯地說到,“其他的什麽也不用說,我只想知道,你們大順會拿出什麽樣的條件讓本王選擇幫助你們。”
鹿鳴眼神銳利如一把劍,在天秤上加了一個砝碼,“邊境的茶馬市場我們可以一分稅也不收。”
“哈哈,好笑”甘得拉達笑出了聲音,“吐蕃與雲南接壤,雲南現在是你們大順的嗎?”
“不是,未來會是。”
“你們僅僅憑借着未來未知的勝算就想向本王索取支持嗎?”甘得拉達擺手,“不可能,除非,”他話鋒一轉,雙眼眯起,看向鹿鳴。
鹿鳴鎮定地回答道,“除非什麽?”
“除非,雲南歸吐蕃所有。”
“不可能!”鹿鳴脫口而出,他心中暗道不好,背上冷汗直流,浸透了他的裏衫,他輕咳一聲反駁甘得拉達的要求,“正如殿下所說,雲南目前還不屬于大順,我們暫時無法做主。”
“跟顧江離的回答差不多嘛。”甘得拉達輕聲念叨道,卻被耳朵靈敏的鹿鳴聽見了。
顧江離?他都差點忘記,顧江離還在他們的手上,鹿鳴走上前,拱手問道,“敢問吐蕃王,我方顧江離可以歸還給給我們了嗎?”
“歸還?”甘得拉達搖手。
鹿鳴心裏一緊,莫不是這吐蕃王不肯放人?他心裏開始七上八下地打鼓。
“顧江離是在吐蕃做客,又不是是被本王囚禁,怎麽可以叫歸還呢?”
鹿鳴松了一口氣。
不過接下來的話又讓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太喜愛我們吐蕃的景色,流連忘返,到現在也不肯走呢!”
鹿鳴心中恨恨地罵道顧江離,你這個臭商人,被軟禁了,還要我來撈你。
他的內心跟他的神色截然不同,他神色自若,回答道吐蕃王,“大順君主吳王殿下,命他早日回歸,請他切莫違抗軍令。”
“好了,現在不要讨論這個話題了。”甘得拉達岔開了話題,接着問道鹿鳴,“想要獲得我們的支持,就要拿出相應的報酬,希望大順使者可以明白,再給你們一天的思考時間,明天早上再來見本王吧!”
“可以!”鹿鳴眼睛也不眨地就答應了下來,“但在離開之前,我們希望能夠見一面我們大順的臣子顧江離,将吾王的命令告知與他聽。”
“不可能。”甘得拉達站了起來,仿佛用藐視的眼神看着鹿鳴,“本王告知就可以了。”
“這——王命難抗,請求吐蕃王,讓在下将——”
甘得拉達就好像沒有聽見似的,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好不容易遇見了一個能在本王無聊的生命中增添一點樂趣的人,怎麽可以說放人就放人?
好無聊啊~再去找蘼蕪兄玩玩吧。
他想着。
顧江離早就得知了吐蕃王面見大順使臣的事,心中又高興又焦急,在房屋中不停地踱步,門外熟悉的腳步聲伴随着自己的腳步聲,聲音越來越大,他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好吧,還是那個人。
“蘼蕪兄~”
他将臉上焦急的神色換下,一張冷冰冰的臉換上。
“吐蕃王,有何貴幹?”
“無聊,來找你不可以嗎?”
“咳咳,”顧江離假裝咳了兩聲,“聽說大順的使者已經來了。”
“是啊,”甘得拉達說。
顧江離冰冷的神色有一瞬間繃不住了,眼神裏都能看出他的喜悅,他将喜悅的心情按壓下去,問道甘得拉達,“吾王可有什命令與我?”
“有啊,”甘得拉達觀察着他的表情變化,覺得很有意思,“不過本王沒在聽。”
一瞬間的雀躍又在一瞬間暗淡下去,他早該知道是這樣。
他的腦中各種充斥了各種逃跑的計劃,亂成了一團麻球。
他轉頭看向了那張令人讨厭的臉,恨不得手上馬上多一把刀,可以将人捅死。
“不要用這種眼神看着本王,”甘得拉達說到,“反正你們也奈何不了本王,對嗎?”
“對對對!”顧江離的冰冷的神色雪崩,“所以你就可以把老子關到天昏地暗是不是?我只是想回家啊!”
“是啊!真聰明,被你猜對了!”甘得拉達還是一臉微笑地對他說到,絲毫不顧及他的情感,顧江離還是有些崩潰,他踢了板凳一腳以做洩憤,內心卻是期盼着鹿鳴能将他就出去。
是夜,星辰閃耀,照耀着內心焦急的人更為煩躁。
焦躁的人不止在吐蕃,京兆也有。
十二月,大雪依舊紛紛揚揚地落,整個京兆,裹上銀裝,在灰蒙蒙的天下,也還保有五六分的姿色。
寧國公府,也有一人,來回嘆氣踱步。
班曦昭在煩惱。
煩惱的人不是其他人,正是上位不滿一年的李誠。
小皇帝重視他也就算了,那些頭發胡子都白了一大片的迂腐老頭也喜歡他,這就讓班曦昭弄不明白了。
他很想晃醒那些老頭子在他們的快要聾掉的耳邊大喊,“李誠這麽樣的一個亂臣賊子,你們就看不清嗎?”
當然看不清,他們不僅耳朵聾,連眼睛也是瞎的!
班曦昭怎麽會不懂小皇帝的用意?
“不過是本公年輕的時候幫過周棋,現在你就想借亂臣賊子的手除掉我是不是?”他氣惱到。
小皇帝,你看看清楚,本公雖然幫過周棋,但周棋起碼他姓周啊!那個李誠?瞪着你的王位,眼珠子都要黏上去了,你怎麽就不明白呢?還有那些死老頭子們,你們瞪大你們的老花眼看看,我寧家開國至今傳了六代,哪一代可有幫過外人?你們這些想要借李誠的手除掉我的人,才是大寧朝真正的叛徒!
這段獨白在他的腸子裏轉了幾個彎,最後也只是消化在肚子裏,沒有說出口。
還是要解決李誠的事情要緊。
他眼看李誠的聲勢一天比一天的大,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他急的是那群蠢而不自知的蠢貨引狼入室還沾沾自喜。
他想着,大寧朝的毀滅關我什麽事?老子帶領一路兵,不也可以占地為王?
這種想法在他見了他家列祖列宗的排位後還是按下了。
大寧朝,大寧朝!
我寧家世世代代守護的大寧朝!
他嘆息一聲,又投入了無休無止的鬥争中去。
年關将近,也許各地都不太平吧!
這是他唯一能安慰自己的話了。
作者有話要說: 求評論,求收藏!
小小的劇透,病梅的身世很複雜的。(這也不能算劇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