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相見歡
寧玉瑤與将軍府上的兩位公子都不大熟悉,哪能知道他們的近況?至于那位三小姐,要她承認是自己的未婚夫婿,怎麽都不可能。她瞪了這無禮的人一眼,咬着唇還沒等應聲,就又聽他問道:“早就聽說兩位表兄有心上人,不知是柳家的小姐?還是王家的小姐呢?”
“你——”寧玉瑤從跟前人的眼中瞧出了一抹促狹的笑容。既然是常住在将軍府中,一定對府上的一切了如指掌,敢情從一開始就是在她的笑話呢。
“刁民放肆!”清漪一見自己的主子又碰了釘子,這新仇舊恨混作了一團,要是手中有劍,恐怕也已經铮然出鞘。
“我們走,不跟這刁民一般見識。”寧玉瑤抿了抿唇,眼神如鋒利的刀,在那張可恨的臉上刮了一通。一扭頭氣勢洶洶地離開了這是非地。等回到宮中一定要打探打探,這将軍府上的表少爺是什麽人物,和将軍府的三小姐又有什麽關系。堂堂男子漢借住在姨父的屋檐下,也忒沒志氣了些,八成跟三小姐有私情呢。
寧玉瑤一走,楚昭總算是松了一口氣,但是沒等她放松多久,又開始緊張了。這昭陽公主來府上做什麽?如果被她認出是自己還不死定了?這下子可不想着回屋去換一身裝束了,左顧右盼見沒有丫鬟家丁近前,她望着府中偏僻的一角快速走去,縱身一躍便從牆上翻了出去。不知道逍遙的日子能有多久,至少在這些日子,是要流落到其他地方避難了。
楚昭的狐朋狗友不少,可在關鍵時候不将她供出去的恐怕只有一個人。諸位王公的府邸算作是整座京城最熱鬧之處,楚昭行了一段路,最後在光王府邸前停了下來,她算是這處的常客,這守門的小厮一見到她立馬笑臉相迎,将她請到了府中去。當今膝下十一位皇子,除了太子外,封王的只有三位,其中只有光王寧琅在三王宅之外得以有自己的府邸。楚昭不大管朝中的事情,可也知曉太子之位并不算太穩固,其餘的皇子有自己的勢力,而她們将軍府,明面上保持着中立,可是私底下與光王的關系更為接近。天子之所以會選上将軍府的她,成為昭陽公主的“女驸馬”,顯然是為了平衡太子和光王的勢力。
“哪一陣風把你給吹來了?”光王正在書房中作畫,這一聽下人報将軍府上的三小姐前往,立馬就擱下了筆,二話不說便前往了迎客堂。兩人打小便相識,他早已将楚昭視為親妹妹一般,之間也免去了那些個虛禮。
“這話應該問你的好妹妹昭陽。”楚昭素來是個不拘禮數的人,這鎮定自若的姿态仿佛将光王府視作自己的家中。斜斜的一瞥寧琅,自己一掀衣擺便大大方方坐了下來,單只腳踩在了凳子上,還伸手撈起了瓷玉茶杯便輕呡了一口。
“昭陽?”寧琅訝異地一挑眉,他早便知曉了昭陽與楚昭的婚事,心中暗暗可惜,可偏生這件事情容不得人置喙,連大将軍都無話可說,他又能改變些什麽呢。往日裏避免提到昭陽,可沒想到楚昭自行開口了。凜了凜神,他溫聲道:“你入宮見到昭陽了?”
對昭陽公主可是避之不及,哪能入宮去?楚昭一聽寧琅這話便站起身了,她細細打量着跟前這豐神俊朗的年輕男子,再想想昭陽的男裝扮相,還是有幾分酷似的,在白玉樓的時候她不曾多想,才闖下那等禍事,若是多瞧上幾眼,一切可能都不同了吧?只是現在提起這事情,也挽回不了什麽了。楚昭在心中暗暗嘆了一口氣,對上了寧琅視線時,則是啧了一聲:“是昭陽公主來将軍府了。”
“所以你落荒而逃,來我這避難了?”寧琅一聽這話啞然失笑,只不過——他話鋒陡然一轉,“昭陽不是也不滿這樁婚事麽?怎麽可能主動上将軍府見你?再者她為何會離宮?可不是在外面闖下了彌天大禍不敢回宮吧?”他與一母同胞的妹妹寧玉環都不怎麽親近,更別說是嫡出的公主昭陽了。在他的印象中,只要有什麽好東西,都是他這個妹妹先挑選的,甚至還在太子之前。若是個男兒身,以父皇的偏心眼,恐怕太子之位都會落在昭陽身上。
“這誰知道呢,可能是來将軍府退婚的吧。”楚昭撇了撇嘴,懶洋洋地應道。這昭陽公主有沒有闖禍她不知道,但是她自己沖撞了公主,如果要論罪怎麽都得脫層皮,從這一方面來說,她是不希望昭陽回到皇宮的,不然免不了被追責。“你與秦家的小姐如何了?”
楚昭這話一出,寧琅面上的笑容便收斂了,眨了眨眼,掩飾住神情中的一抹悵然之色,輕笑道:“你啊——這一開口偏偏說些戳人心窩的話來。”他的王府中不曾有正妃,可是姬妾不少,甚至還有個咿呀學語的女兒。他有意娶秦家的那位小姐為妻,可是她如何言說的呢?只要一生一世一雙人,難不成讓他遣散府中的姬妾不成?若是當真願意嫁入到光王府中也未嘗不可,只是她的行為太傷人了些。明明皇兄早就立妃了,她這會兒如同飛蛾撲火倒是沒有任何顧忌了。
滿懷的悵然藏在了一聲嘆息中,寧琅忽地想起了一件事情來,他開口道,“過幾日京中有賞花宴,诏令朝中大員府上的公子小姐參加,你恐怕躲不了了,你與昭陽總歸要見上一面的。”這婚事若能作罷,又怎麽拖到現在?連昭陽的意見都能不顧,足以見此事上,父皇之心冷硬如鐵。“這事情便是連我這個旁人都看不過去,父皇聽信國師的,也是近些年怪異事情多了,為了昭陽的命,倒是累得你不能像尋常女子一般生活。”
“你這是……什麽意思?”楚昭的話語一頓,她望着寧琅,似是想從他的臉上找出什麽情緒來。她只記得那年父親一臉沉悶地回到府中,說什麽在她出生時便該做男孩生養,細細一問,才曉得她被欽點成昭陽公主的女驸馬。她一直是不知道原因的,便連父親也只是推說不知,現在寧琅的意思,是另有隐情?
“這算是宮中的一個秘密吧,告訴你無妨。”光王苦笑了一聲,“昭陽出生時天現異象,如果是個男孩,那絕對是未來的嗣君,可偏偏是個女娃兒。只要是皇後誕下的子嗣,父皇都是欣喜的,只不過在整個皇宮沉浸在喜慶之中,國師卻算出了昭陽活不過二十歲的命運,這唯一的破解之法,只有将她嫁給一個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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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唐啊。”楚昭的面色驟然變白,她不信鬼神之事,也不相信所謂的命運,就因為國師的一句話,毀了她們兩個人的一生?都說如今的天寧帝是聖明天子,怎麽也相信這些谶緯之事?
寧琅嘆了一口氣,将軍府的楚昭是一個很好的正妃人選,只不過這個人是他的朋友,是未來的女驸馬。凜了凜神,他又說道:“父皇起初也是如此認為的,可是國師的卦象一一應驗,昭陽會在何時何處遇見什麽,算得分毫不差。父皇也漸漸信了這事情,便選中了你。只不過奇得是,在你們定下了親事後,國師那邊算不出昭陽的命數了,只不過這已經不重要,只要昭陽能夠安穩地活下來便好。”
“聽了這事情我更加不甘心了。”楚昭的笑容帶着幾分苦澀,她憐惜昭陽的命運,可不代表着她願意賠上自己的一生。她還沒有體驗人世間的種種情義,便被定下了未來的道路,這讓她如何甘心?她推了兩年,想了兩年,可是這怨憤時不時冒出頭,并不能徹底消除。“到底是皇家,可以随意地定奪人之未來和性命。”
寧琅的眼色變了變,他朝着門外瞧了一眼,才壓低了聲音道:“慎言。”王府上的人有不少是天子賞賜的,并沒有完全轉化為他的心腹。他知道,最大的威脅其實不是來自于太子,而是來自于自己的父親。能夠競争皇位的只有三王,天子為了保住太子的嗣君之位,顯然會毫不留情地打壓其他的皇子。
楚昭嘆了一口氣,低聲感慨道:“有時候我在想,生為尋常百姓家的子女,是否就會快活一些,沒有這麽多的重擔。”
“不會。”寧琅搖了搖頭,他低聲道,“你會每天為生活所苦,每日為了賦稅過活,就算是父皇降旨輕徭薄賦,并免除一部分的苛捐雜稅,可是到了底下又是另一回事了。”誰說居高位的人就什麽都不明白?只是在他們看來,沒必要為了那點事情勞心勞力罷了。只要是不引發百姓騷亂,誰會去管那些個貪官?
“無情最是天家,當真如此。”楚昭輕嗤了一聲,可不顧寧琅那驟然肅穆的神情。
寧琅開口道:“你真是放肆慣了,你要知道你背後有整個将軍府。”
楚昭搖了搖頭,莞爾一笑道:“我是不願管的。想必這些事情,不如想想如何能夠逃開那賞花盛會吧,我與昭陽殿下,真的要碰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