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獨霸天下（9）
此次全甲兵而還，劉徹因衛青的功勞顯赫，又封他為長平侯，食邑三千八百戶。蘇建、張次公以校尉從衛将軍有功，封平陵侯、岸頭侯。
劉徹在梧桐樹下擺下小宴。漢宮中遍植梧桐樹，正是秋天的景象，梧桐葉伴随着梧桐子飄落，真有一些奄然的風景。樹下皆是一尺高的幾案排開，幾案上面擺滿了菜肴醇酒，應邀而來的衛家子弟紛紛入席。
時值秋天，子夫卻恰如春風牡丹。
公孫敬聲、霍去病、衛伉幾位都是英才年少的羽林郎，公孫敬聲要比霍去病小上一歲，青衣錦繡，霍去病卻是風華尊貴。
宴會進行到一半，王太後派人過來，要在長樂宮裏擺下小宴，請劉徹、子夫、衛大将軍等人一起聚一聚，順便熱鬧熱鬧。
當一行人簇擁着劉徹和子夫來到長樂宮的時候，發現平陽公主也在此。
平陽公主有些尴尬。
衛青看了她好多遍，報以輕柔的微笑。
子夫邀她一起享用宴席，哪知平陽公主剛坐了一會兒，便喝醉了。
王太後吩咐王姑娘侍宴。
王姑娘匆忙地準備，遇到姍姍而來的劉徹，撞了他一個滿懷。
劉徹的心一動。
這是一個多誘人的身體啊！溫香軟玉抱了滿懷，縱然她立時站直了身體，自己的懷中還留有她的餘香。
弱柳扶風的王姑娘，因為前年父親病篤不治，她悲涼的身世又為她增添了幾分楚楚動人，倒越來越像初見時的子夫了。
王姑娘已是十七歲了。
劉徹幾乎全然忘記了身邊的子夫，子夫顧念着她的家人，似乎沒有注意到劉徹這一時的變化。劉徹回轉神來，禁不住心中暗喜，笑聲地對王姑娘說道：“表妹可憐又可愛的模樣，讓我彷徨不知所措。”
王姑娘聽了，幾乎站不住了。
劉徹立刻不動聲色地扶住了她，清了清嗓子，說道：“快帶我去見太後。”
席間，平陽公主喝了不少宮中儲藏多年的醇酒，直喝到大醉，她糾糾纏纏得起身，從衛青的身邊經過，險些絆倒，幸好衛青出手扶她，四目相對，無限柔情。
小映連忙過來扶她：“公主醉了。”
衛青聽說後，要去将平陽公主扶回府，被子夫攔住說道：“讓公主殿下先在我的殿中歇一會兒，醒醒酒。”
于是，在小宴結束後，平陽公主在椒房殿中悠悠醒轉了。
子夫喊她：“公主，好些了嗎？”
平陽公主幽幽回過頭來，說道：“一個女人天天跟一個不喜歡的男人在一起，有什麽好呢？”她搖頭嘆息。
子夫愕然：“公主？”
平陽公主好似自言自語地對子夫說道：“你看，你打扮得窈窕美麗，陛下一下朝便來看你；你為陛下生男育女，他便封你為後，盡心地呵護你與你的孩子、你的家人。我的愛情得不到回應，有什麽樂趣？”
“汝陰侯……對你不好麽？”子夫問道。
平陽公主沒有反應，仍在說：“汝陰侯……他對我那麽好，可是我不喜歡他，不喜歡他。我希望了結掉現在的這種乏味的婚姻生活。”
子夫不解：“公主你——”
平陽公主繼續說道：“正是！我希望有一個像你和陛下這樣的婚姻！”
子夫凝神看着她：“公主在說什麽？恐怕酒還沒有醒，怎麽說這些？”
“是嗎？”平陽公主如夢初醒般。她是怎麽了？可是她心裏知道，無論如何，她是一定要不能見到衛青。問題只是，她心裏一直思念着衛青，如今又在酒後說出了這些埋藏在心中這麽久的話。
如果沒讓她一直見着衛青，又或者，沒有從沒有遇見過衛青，她也許真會一輩子跟着夏侯頗的。因為夏侯頗溫柔體貼，就像是重生了的曹時。雖然他像曹時一樣真心愛她，真心想娶她做妻子，可是對她而言，他們更像是懸崖峭壁上的長藤，在命運的編定下，她只能選擇緊緊地抓牢他。
然而，抓牢他又有什麽用呢？她要的是兩情相悅的丈夫。
于是，她遇見了衛青。
可是，她遇見了衛青。
子夫試探着說道：“公主還記得剛剛說過的話嗎？你說你要你結束你的乏味的婚姻。”
平陽公主搖了搖頭。
“有句古話說得好：‘有得必有失，有失也有得’，公主知道嗎？”子夫柔聲地對平陽公主說道。
平陽公主聽了這話，一怔，如被針刺到一樣，驀地向她點頭說道：“我明白了，謝謝你，子夫，陛下有你這麽一個皇後是他的福分。”
子夫端起醒酒湯，對平陽公主說道：“公主過譽了，來喝點湯，醒醒酒。”
待得酒清醒了幾分，平陽公主由小映扶着回府。
“有得必有失，有失也有得”這句換何嘗不是她告誡自己的呢？今日去長樂宮裏參加宴會，劉徹那一瞬間的失魂落魄，她怎麽可能覺察不出呢？畢竟她是女子，然而，宮中的女子之間多是自傷自殘的，她想如果劉徹真的開口向她讨她的話，她一定會同意，整個國家都壓在他的肩膀上，已經夠煩心的了，喜歡個把女子，是理所當然的。
她以前是妃子，不妒忌是因為無愛；現在做了皇後，成為了一個負有大漢興亡責任的一個女子，她更不應該嫉妒了。
做了皇後之後，她越來越心疼他，哪裏會用女人之事惹他心煩呢？
她想到這裏，擡頭看見倚華正在看着自己。
子夫奇怪地問她：“你不去做事，看我幹什麽？”
“皇後，你以前是漂亮，現在又增添了雍容華貴。”倚華笑了笑說道。
子夫嬌嗔一笑：“你就是愛說些讓我聽了高興的話。”
倚華邊為她整理衣飾，邊說道：“我可講得是真心話，在陛下身邊的女人，哪一個比得上皇後？”
子夫有些不好意思。
倚華繼續說道：“陳廢後就不說了，蓋姬入宮多年，才生下一個女兒；還有李姬，陛下縱然給了她兩個兒子，也沒有多看她一眼……” 倚華說着，又有些不解地問子夫：“對了，今天在宴席上，陛下為什麽一直在看着王姑娘？她很早就進宮裏來了，陛下從不看她的。”
子夫一笑：“你啊，今天怎麽說了這麽話，是和誰學的？”
倚華認真起來：“皇後，您不得不防着點。”
子夫沉下臉道：“倚華！”
平陽公主走在回廊上的時候，忍不住向身後的小映說道：“小映，我想通了！我不管了！既然衛青和妻子相處的那麽好，我又為何讓他心煩呢？我要試着盡一切心去接納汝陰侯。”
她的心情明快了許多，旋身在小映身前，醉酒之後的她就像是換了一個人。
平陽公主穿了一件絲蘿的曲裾，腰間束着宮縧，還系上了一只玉環，她旋身在前的時候，發間的步搖相擊，叮當作響，甚是悅耳動聽。
小映見到平陽公主高興了起來，自己也禁不住跟着高興了。
平陽公主帶着小映往房裏走，剛走至房門口，聽見裏面有青芸的聲音在說話：“你喜歡公主還是喜歡我？”
裏面夏侯頗回答道：“那不同，她是公主，和你不一樣。”
“倘若公主就此和你生活一輩子，你當如何？”青芸問道，“難道永遠過着這種乏味的日子？”
夏侯頗想了想，反問道：“我有的選擇嗎？”
青芸咬着唇點頭：“要選擇當然會有選擇。”
夏侯頗說道：“她是公主，是我當初前去求親的，她同意嫁給了我的時候，我一直感到意外和驚喜。她居然願意嫁給我。自從她嫁給我之後，我沒有一天不順從她的心意，她想要什麽，我給她什麽，甚至，我沒有其他女人。”
青芸凝視着他：“可是她一直看不起你。”
“我知道她看不起我，她喜歡的是英雄。”夏侯頗委屈地說道，“我……我不是英雄，但有一天惹急了，我會英雄給她看。”
“那一天什麽時候會到來？”青芸看着他。
夏侯頗愣住了，若有所思地注視着青芸。兩人的目光交織在一起，都默默無語。
夏侯頗一笑：“你是我的庶母，怎麽如此關心我家裏的事？”
青芸在心裏嘆了口氣：“既然如此，既然你把我當你的庶母，在我剛進府的時候，你為什麽忽然拿走了我頭上的玉簪子呢？我以為你……原來是我錯了。”
夏侯頗聽了她的話，忽的抱緊了她。
青芸依偎在他的懷裏，如夢呓一般：“你的父親死去多年了，你知道我一天天的在府中有多寂寞嗎？”
夏侯頗問她：“你真要這樣嗎？”
青芸用力抱緊他，無言地點點頭。
當青芸走出房間的時候，一眼便看見門前站着的平陽公主。
青芸靜靜地站着，看着平陽公主。
“青芸，我送你的南海夜明珠忘記了。”裏面的夏侯頗說着，他已不叫她庶母，改叫她的名字，衣服來不及穿好，追着青芸到房門口，不期然地看到了平陽公主，吃了一驚。
他在平陽公主的面前跪下：“公主，我愛你，可是對不起……”他手中的南海夜明珠滾落在地，一直滾落到平陽公主的腳邊。
平陽公主撿起南海夜明珠，也靜靜地站着，看着他們，臉上看不出悲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