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獨霸天下(6)
春三月,劉徹為子夫舉行了一場史無前例的立後大典,普天同慶,大赦天下,這在以前都是沒有過的。
子夫望了望宣室殿的臺階,呼出了一口氣,她望着周圍威嚴的站着的漢朝軍士,望着屏息凝神的婷婷的宮女,子夫心中覺得自己就像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她緊張地不住的抓劉徹的袖子,劉徹反掌握住了她的手。子夫不自覺地回首,只見溫溫柔柔的陽光下,一雙溫溫柔柔的眼睛,給予着她無限的安全。
自平陽侯府上一遇,她就永遠記着他的臉了,還記着他的眼睛。
兩個人沒有說話,卻猶如早已在靈魂深處說過了千言萬語。
子夫平靜下來了,劉徹牽着她的手,她穿着皇後的冕服,他穿着莊重的玄端,他牽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踏在宣室殿的臺階上,他專注的側過臉,眼光落在子夫的身上,子夫看着他的眼瞳,那裏有害羞的喜悅,周圍的人都望向了他們,而只有他們互望的兩人。
這一路,好生漫長,這一路,又好短暫。
高臺上的風吹着得他們衣袂蹁跹。
劉徹攬住子夫在皇位上坐下後,便開始了行冊皇後大典。
他的朝臣命婦分坐兩邊。
禦史大夫張區持節奉诏:“朕聞天地不變,不成施化;陰陽不變,物不暢茂。《易》曰‘通其變,使民不倦’。《詩》雲‘九變複貫,知言之選’。朕嘉唐、虞而樂殷、周,衛夫人貌和德嘉,生皇子據,有司奏宜奉宗廟,為天下母。制曰可。其赦天下,與民更始。諸逋貸及辭訟在孝景後三年以前,皆勿聽治。”
另有宮人奉上皇後玺绶。
衆人跪下山呼萬歲。
《桃夭》響起了。
女聲為慶賀封後之禮放聲而歌: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六十四個舞姬,穿着四合如意雲紋的曲裾,右手執羽,左手執龠,變換着陣型,排作魚麗之陣,跳起了佾舞……
劉徹攬着子夫,喝了口酒,志得意滿地俯視着天下。
嘉賓滿座,不但有文武百官,貴婦命婦,還有來自南越的屬國。
劉徹喝着酒,向衛青說道:“上谷之戰,衛青功不可沒,封為‘關內侯’,甚是相稱。”又望向其他臣子,“朕只有一個衛青還不夠,還要更多的衛青,來安我大漢江山。”
衛青出列,向劉徹行禮:“唯,謝陛下。”
衆臣互望了一眼,不語。
“終有一天,我也要上戰場!”霍去病坐在衛青的身邊,他們坐在一大群人中。
群臣對衛青的嫉妒眼紅,已非一朝一夕了。
衛青初出茅廬,便獲得勝利,以軍功封關內侯,而今姐姐又被立為皇後,一時聲勢無兩。雖然,他溫厚待人,奈何總有一些小肚雞腸的紅眼病者對他非常忌諱,并在私下底說衛青的壞話,伺機以此來打擊衛青。
李廣開腔了:“關內侯,以後,再有戰役,某必向陛下請戰,你我再在戰場并肩作戰,只是你別嫌棄我未封侯。”
衛青溫和一笑,從容地說道:“某獲得龍城大捷,不過是運氣好。将軍常在外征戰,對戰況甚是了解。孝文皇帝時候,将軍就因擊退匈奴而被封為中郎,以後,我還要向将軍請教!”
這位年方二十二歲,相貌堂堂,溫柔敦厚,眼神如炬的關內侯衛青,其軍事才能在龍城一戰中展露無疑,讓多少人嫉妒,又讓多少人欽佩。他為人處世從來都是謹慎得體,除了故意找茬的,恐怕是沒有人不喜歡他的。
日後再有戰役,他前途無量,定有更多的驚喜等待人去驚去喜,只是他同她姐姐一般出身奴隸,這是他一生最大的遺憾,有人因此而忿忿難平。但這又有什麽關系呢?“王侯将相寧有種乎?”漢朝的開朝高祖劉邦在未是高祖時還是有一個泗水亭的亭長呢?孟子曰:“舜發于畎畝之中,傅說舉于版築之間,膠鬲舉于魚鹽之中,管夷吾舉于士,孫叔敖舉于海,百裏奚舉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古人誠不欺我!
李廣還想繼續發牢騷,霍去病忽然說道:“舅舅,盤鼓舞開始了。”
只見,一百二十個女子踩着地上的銅鼓跳起舞來,她們還揮舞着長袖,于是,“叮咚叮咚”,這些很有節奏的鼓聲傳遍了整個宣室殿。
劉徹向他身畔的子夫颔首。
子夫輕輕地點了點頭。
劉徹說道:“這盤鼓舞男人跳才好看!衛青,韓說,公孫賀,還有桑弘羊。”劉徹轉頭向殿中的衆臣說道,“瞧你們的了。”
被劉徹點到名字的都出列行禮。
劉徹揮手,讓那些跳盤鼓舞的女子下去,望着他們說道:“你們去換上舞裝,跳盤鼓舞來!”
霍去病見衛青要跳盤鼓舞,也連忙起來:“姨夫,我也要跳。”
劉徹笑了笑:“去吧!”
霍去病一笑:“遵命!”
劉徹又向着衆臣說道:“你們誰想跳也可以一起來,今天是封後大典,天下同樂,不必拘禮。”
霍去病叫上了曹襄、公孫敬聲以及李敢等人,他們應劉徹之邀約,在宣室殿中跳起了盤鼓舞。
只見,他們穿着玄甲,右手拿劍,左手拿盾,演繹戰場上的陣列。他們的腳踏在放在地上的銅鼓,發出威武雄壯的鼓聲,跟女子的鼓舞相比,更是在作戰。
這是男子的盤鼓舞,舞姿威武而勃發。
全場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住了。
衛長正在同妹妹們玩耍,依稀聽得未央前殿傳來舞樂之聲。
“前殿在做什麽?”衛長踢了一腳毽子,把毽子握在手裏,轉頭問倚華,“倚華小娘一定知道!”
倚華正坐在石頭上出神,猛聽得公主叫她,她連忙站起來,卻不知道衛長叫她做什麽。
衛長絲毫沒有察覺她的怠慢,又問道:“前殿在做什麽,鼓聲大的,我在這裏都聽得見。倚華小娘知道嗎?”
“聽那鼓聲,倒覺得是在跳盤鼓舞,只是那是什麽樣的盤鼓舞啊!”倚華若有所思地說道。
衛長眼波流轉,說道:“沒事了。”說完,她繼續踢毽子,倚華重新坐回到石凳子上,看那風如何吹的花落滿地,聽到鳥兒如何叫的呼朋喚友,沒有發現衛長把毽子随手塞到懷中,便蹑手蹑腳地溜出了後宮,直往未央前殿去了。
于是,霍去病在殿中跳舞的間隙,眼見着衛長偷偷走到了英英的身後。
衛長躲在英英的身後,瞧着殿中的盤鼓舞。
“怎麽跑到這裏玩了?”曹襄從衆人之中走出來,偷偷走到衛長的身邊,衛長看到曹襄,很高興,“襄表兄,你能不能教我跳盤鼓舞,你們跳的怎麽跟我以往看到的不一樣啊?”
曹襄說道:“樂府有教的,你若要學,陛下肯定會答應的。只是,我們跳的,你是學不了的。”
“樂府教的,多沒趣兒啊,我要你教我。”衛長拉着他的袖子,央求道。
曹襄看着她的可憐的模樣,點了點頭。
衛長拍手歡笑。
曹襄伸指,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衛長會意,小聲的拍手,小聲的笑,與他一起觀看殿中的盤鼓舞。
子夫坐在床榻上,呆呆地望着面前的劉徹,望着他燭火映照下的微笑,望着他平靜無瀾的眼睛。她覺得劉徹那一雙溫柔的眼睛能使自己緊張的心慢慢放松下來。
紅燭映得她的臉頰發紅,像劉徹身上那一襲紅色裳衣。
劉徹對子夫說道:“小衛,我要好好地治理天下了,你為我生了孩子,做了我的皇後,讓我以後沒有了後顧之憂。你對我這樣好,我若是做的不好,怎麽對得起你的恩情?”
“我不知我對你好在哪裏,陛下怎麽說“恩”呢?”子夫輕輕地說道。
“因為你待我好。”劉徹只是這樣說。
子夫倚在他的胸膛上,初初在平陽侯府出外見人唱歌,見到了他,便選擇了終生相随的愛情了嗎?子夫無法說出是愛,也不敢認為劉徹這樣或那樣的擡舉她是因為愛她,可是現在……
劉徹抱了抱她,對她說道:“以後,我可能不能常來看你,你一個人的時候會不會寂寞?會不會生氣?”
子夫搖搖頭:“陛下自然要以國事為重,我覺得寂寞了就會唱歌。”
劉徹抱着子夫在她臉頰上親了又親,又要子夫為他唱歌。
子夫一笑,清了清嗓子:“陛下想聽什麽歌?”
“還記得我們初見時你唱的歌嗎?”劉徹撫摸着她的長發。
子夫點點頭,從他身邊站起來,站到劉徹的面前,開口唱起了《桑中》:“爰采唐矣?沬之鄉矣。雲誰之思?美孟姜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送我乎淇之上矣。爰采麥矣?沬之北矣。雲誰之思?美孟弋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送我乎淇之上矣。爰采葑矣?沬之東矣。雲誰之思?美孟庸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送我乎淇之上矣……”
唱完了,劉徹便重新抱住了她。
子夫在劉徹的懷裏,很想笑,眼中卻有一滴淚。
劉徹将她發間的金步搖取下。子夫一驚,來不及躲閃,一頭柔滑如絲綢般的黑發便一下子都垂下來,長長的,厚厚的散落在她的脊背上,這使她看起來像披了一件衣服。
子夫望着他,還帶着那少女時的驚慌。
劉徹将她仰放在床上,解開她腰間的絲帶。他歪在她的身側,将嘴巴湊近她的紅唇,說道:“小衛,永遠在一起吧!”
永遠在一起,跟這個男人,這是一種多麽大的誘惑!
子夫閉上了眼睛,渾身都在發抖。
作者有話要說: 已經是三月了,我還仲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