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長門宮怨(27)
子夫把諸邑抱在懷裏,一邊逗她,一邊左手拿了小半碗的桂花藕粉喂給她吃。諸邑一雙圓溜溜的黑色眼睛細細地盯着她,不久便似睜非睜了。
“謝謝你和皇後送來的藕粉,小諸邑愛吃的不得了。”子夫小心地拍着她,過了會兒,就聽到了諸邑熟睡的聲音。
她一邊哄着諸邑,一邊向楚服道謝。
“小心,前面有樹藤。”楚服提醒她不要顧着抱着諸邑往前走而忘記看腳下。楚服心想着子夫當初說“嬌嬌”的事情是不是還記着,如果她記着,是不是很在意有女孩子仰慕着自己,她在意的話就等于是說她心裏有着自己。
子夫正在抱着諸邑在花園裏走着賞花,暮春時節,落花缤紛,有一種凄美的風景。楚服看不出來她是否還記着“嬌嬌”,她無論看誰的時候臉上總有一種甜蜜的幸福,何況現在她還在看着剛出生的諸邑呢。
“你想知道我和嬌嬌的事嗎?”楚服忽然開口問道。
子夫一怔,記起了那時的事情,好奇地說道:“我一直感到奇怪,是想知道,你要告訴我嗎?我正好抱着諸邑在花園裏沒有事情做,你可以慢慢講給我聽。”
“嬌嬌便是皇後。”楚服決定将自己和陳後的事告訴子夫,“在她還不是皇後的時候,她名字叫陳阿嬌,我喜歡叫她嬌嬌,她也愛聽我叫她嬌嬌。”
子夫記得劉徹曾告訴她陳後在家為姑娘時的閨名是叫做陳阿嬌的。
楚服注視着子夫。
“嬌嬌好想你啊。皇後怎麽會給你寫這樣的話?”子夫眨了眨眼睛。
楚服緩緩地說道:“嬌嬌曾向我發誓,說要和我永遠在一起,一輩子也不離開我,我也答應她和她永遠在一起。”
“什麽?”子夫驚訝地差點抱不住諸邑,停在一株海棠花樹下,“可是,皇後是個女的,你也是個女的……”
“她是女子,我也是女子。”楚服點頭道。
子夫不可置信地說道:“既然你們是兩個女的……你們兩個女的……怎麽會……怎麽會永遠在一起呢?”
“兩個女的也可以永遠在一起的。”楚服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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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子夫吃驚不已,海棠花飄落下來,砸在了諸邑的小臉上,諸邑醒了,睜開眼睛大哭起來。
楚服摘掉發上的小鈴铛,搖起來給諸邑聽。
小鈴铛“叮鈴鈴”直響,諸邑聽到鈴聲,立刻停止了哭泣,盯着小鈴铛不出聲。
楚服晃了晃小鈴铛,便将它塞到了諸邑的手裏。
“別給她,小孩子就是貪心。”子夫一邊搖頭,一邊往前走。前面有樹藤在地上,子夫一個站不穩,身子往一邊傾倒,楚服趕忙摟住了她的腰,子夫的腰纖細得盈盈一握。楚服摸上去覺得溫柔無比,心中實在忍不住心猿意馬,她很想一直摸着子夫的腰。
“你很在意我和皇後的事情嗎?”楚服問道。
“在意啊。”子夫随口說道,而後她又禁不住問道,“你們兩個都是女的,怎麽……”她很想問她們兩個是怎麽親熱的,但是話到嘴邊,臉先紅了問不出口。
楚服望着子夫清澈如水的眼睛,想看清楚她是不是真心在意的。
楚服暧昧地笑了笑,湊近了子夫,悄聲問道:“你是不是想問我……我和皇後是怎麽相處的?是不是如陛下寵幸你一般相處的?”
子夫又是驚訝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她想不到兩個女的也可以像男女那般親熱麽?那畫面該是怎樣的,她不由自主地開始腦補了。
“我告訴你,我和皇後是如陛下寵幸你一般相處的,男女一樣的相處。”楚服引誘般地說給子夫聽,強調道,“當然我是男,她是女。”
子夫怔怔地望着楚服,實在是想不通……諸邑又一次的哭聲,将她從出神中拉到現實裏,子夫看着楚服,原來一直和自己說話玩樂的楚服是個男的。她還叫她楚服小娘呢!
“我和男子除了那一處不一樣,其他都是一樣的。”楚服說道,“我可以比男子更加細心,因為我也曾經做過女子,比男子更了解女子,更能懂女子的心中在想些什麽。女子和我在一起比和男子在一起要舒服得多。你是不是這樣覺得的?”
子夫連忙低下頭哄着閉着眼睛哭的諸邑。
“春心緊鎖,深宮寂寞。”楚服嘆了口氣,說道,“漢宮中最多的便是怨女愁婦,男人有什麽好?”她忽然又問,“你會在意我和皇後親熱嗎?”
子夫沒有回答,而是輕輕地拍着諸邑:“諸邑,別哭了,別哭了,是不是又餓了?”她擡頭,又招手叫宮人去做些藕粉端過來。
宮人端來藕粉。
楚服從盤子上拿下來半碗藕粉,殷勤地遞到子夫的手上。子夫為了不讓楚服碰到自己的手,沒有接那半碗藕粉,自己去伸手拿盤子上的另一碗。
諸邑喝完了藕粉,楚服伸手去接子夫手中的空碗。
子夫只覺得手掌一熱,已被楚服握住了自己的手。子夫一驚,不自然地向楚服笑了笑,想很快地縮回手去,又怕太過于明顯,便緩緩的抽回自己的手,盡量自然的摸着自己的額頭,說道:“有點冷,我想回蘭林殿了。”
“冷?”輪到楚服驚訝了,暮春時節,春風溫溫柔柔的,就連陽光也是溫柔的。
子夫點點頭:“我身體有些不舒服,我……我想回去了。”
楚服說道:“我來幫夫人抱着小公主吧!”
“不用了,不用了。”子夫向楚服展開笑容,接着便轉身掉頭離開了,“她……一會兒又該哭了。”
楚服望着子夫漸行漸遠的背影,明顯感覺到了子夫對自己态度的急轉直下,後悔自己将自己和陳後的事情告訴了子夫。但是,子夫突然變得這樣冷淡,是否是因為在意自己呢?她還是願意往好的方面去想的。
子夫自此聽到了楚服的感情剖白,對楚服非常反感。遠遠地看見楚服時有意地不與打個照面便離開,也不願離開蘭林殿,避免與楚服碰頭。
陳後正在椒房殿裏吃五石散,看到楚服走了進來,她經常看到楚服常常去找子夫,心中異常不滿,此刻看到了楚服,不滿之情又湧上了心頭。
楚服在椒房殿裏,對陳後說道:“我帶了一些五石散給你。”
陳後眼睛迷離着,臉上淚痕點點,似是哭過,她随手接了。
楚服坐到她的身邊。
陳後瘋瘋癫癫的,忽然把五石散扔到了地上。
楚服便問她:“嬌嬌,你怎麽了,怎麽把五石散扔了?”
陳後說道:“你害我,你也騙我,我恨死你了。”
楚服彎腰把五石散撿起來,放在桌案上,面對着陳後,聽到她說的話一愣,問道:“什麽你恨死我了,我什麽時候害你了,又是怎麽騙你了?”
陳後眼睛一瞪,迸射出妩媚的殺氣:“你是不是也看上那個女人了?衛子夫,那個女人身上到底有什麽吸引人的地方?”
楚服這才明白陳後是在怕她像劉徹一樣移情別戀了。她開始有點厭惡陳後了,為什麽陳後總是這麽高高在上的,不能像子夫一樣溫柔可親呢?為什麽陳後說話的時候老是不講道理呢,不能像子夫一樣安靜得聽自己說話呢?為什麽陳後說話那麽粗鄙呢,不能像子夫一樣說話斯文有禮呢?現在她又吃上了五石散,整個人恍恍惚惚的,更加不惹人喜愛了。楚服沉聲說道:“嬌嬌,別提衛子夫了。”
“怎麽?提衛子夫,你有負擔了?不能提衛子夫,那你為什麽常常去蘭林殿?”陳後厲聲說道,淚水也滾下了臉龐。
楚服解釋道:“我去蘭林殿是為了……是為了看看陛下把那件案子查的怎麽樣了。”
陳後聽了,将信将疑:“那你說那案子怎麽樣了?”
楚服耐着性子:“據我所知,那件案子很難查出來的,我們大可放心。”
陳後裝着不耐煩的樣子:“唉,那個女人跟你說實話了嗎?如果那個女人和你說假話了呢?你怎麽分辨真假呢?你常常去見那個女人的。”
楚服喝了一聲:“不許再提她!”她又違心地說道,“我真的是去為了了解那件案子到底查到什麽程度了。我在蘭林殿,不是你想的那樣,嬌嬌,我自小就是愛你的,怎麽會看上她呢?她生來卑微,根本就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不要說得那麽好聽,以前陛下也和我說過這樣的話。”陳後說道,嘴角飄過一絲不以為然,“陛下離開我了,你也要離開我嗎?”
“我和他不一樣,他是男人,男人的話是最不可相信的。”楚服說道,“我是女人,我是愛女人的女人。”
“那你答應我以後不許去蘭林殿!”陳後說道。
楚服不置可否。
陳後的脾氣卷土重來,她站起身往外走。
“你要去哪裏?”楚服跟上去,挺身攔在陳後的身前。
“別管我!”陳後怒道。
楚服抱住她:“我答應你,我以後不去蘭林殿了,我答應你!”
陳後又哭起來。
“你要怎樣才肯相信我?”楚服無奈道。
陳後忽然迷茫地叫了起來,指着楚服說道:“你是誰?為什麽我要相信你?你當初為什麽要招惹我,現在就是想要擺脫我了嗎?”
楚服抱她在懷裏:“你忘了我是誰了?我是楚服,記住了嗎?我怎麽會想着擺脫你呢,我愛你,嬌嬌,以後不要吃太多五石散了,吃了太多就會容易神志不清。”
陳後“嗚嗚嗚”的哭起來,搖着頭,看着楚服的臉。
楚服有些不安:“嬌嬌,我不會去蘭林殿的,你信我呀!”
“我好害怕!”陳後忽然說道,“不如,你同我去殉情吧,這樣,你就不會像劉徹一樣從我身邊離開了。我們去殉情,好不好,好不好?”
楚服愣了愣。
“你果然是騙我的!”陳後要從她的懷抱中掙紮出去,“你放開我,放開我!”
楚服抱緊了她,不讓她逃走。
陳後說道:“我真的好愛你啊,你要是沒騙我,你要是愛我,我們就去殉情。”她像一個瘋瘋癫癫的人,“去長門園裏殉情,那是我母親獻給陛下的園子,在那裏殉情,就相當于我回到了娘家,你說好不好,好不好?”
楚服無奈,為了安撫住神志不清的陳後,她終于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