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晉封夫人(5)
韓嫣勸慰了好一會兒珍珠,眼見着日落西山。
韓嫣望着珍珠,說道:“天晚了,我要回去了。”
珍珠卻抱着他不動。
韓嫣撫摸着她的脊背,嘆道:“我也舍不得離開你,但是……”
珍珠抱了他一會兒,深吸了一口氣,終于背過身去:“你快回去吧,路上小心。”
“你也要小心!”韓嫣應聲道,他語氣哽咽。他在出牢門之時,回頭望了又望珍珠,珍珠始終沒有回頭看他。
韓嫣苦笑着搖了搖頭,終于狠下心來轉身離開,在離開的時候,向獄卒耳畔吩咐了幾聲,又往他手裏塞了一點東西。
自從韓嫣來牢房裏探望了一次珍珠之後,珍珠在獄中的待遇比之以前好多了。獄卒會在刑訊之前,與她客套幾句,只說是韓嫣韓大夫要他們裝裝樣子,絕不會下重手的,刑訊之後,獄卒會命人将她小心翼翼地擡到小床上。雖然如此,倒是她仍是成天成天地坐在監牢地一角,直到更深露重,也毫無睡意。她盼望着在不久的一天會有好消息傳來,傳來她恢複自由身的消息。
珍珠戴着枷鎖依靠在小床邊上,鬓發仍是披散在肩頭,神情比前幾天好多了,大概是因為韓嫣給着她希望。她相信他。她也相信自己會熬到韓嫣能救自己的時刻。
珍珠又刑訊了一次,每次刑訊都免不了被打了一頓,昏迷過去,仍是扔進了監牢裏。
子夫輕輕地在她的傷處敷上了藥粉,手和眼睛都是輕柔的,就像當初珍珠照顧被暴室丞虐待她的一樣。
珍珠漸漸地睜開了眼睛,見是子夫又來看自己了,虛弱的笑了笑:“你來了。”
子夫點了點頭,擦着眼淚。
珍珠猶豫了一下,還是告訴她韓嫣曾經來看過自己。一聽到韓嫣兩個字,子夫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神情:“他有沒有辦法救你出去?”
“有,只是要在這監牢裏多受一些苦。”珍珠回答道。
“這算什麽辦法?”子夫又問一遍。
Advertisement
“如今是太後盯上了,他能怎麽辦?”珍珠垂着頭,“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我相信他會救我的。”
“真的?”子夫高興地握住了珍珠的手。
珍珠重重地點頭:“韓嫣,他說會救我的,我信他,你信嗎?”她望着子夫,一雙眼睛水汪汪的,如兩顆黑色的葡萄。她在問子夫的時候,仿佛也是在問自己。她真的相信他嗎?他真的會來救自己嗎?
“既然你相信,我自然也相信。”子夫松了一口氣。
珍珠沒再說話,閉上了眼睛,似在沉思什麽。
兩人閑聊了一會兒,氣氛漸漸地好了起來。
子夫見事情似乎已經柳暗花明,她看着珍珠亂糟糟的頭發,忽然道:“我回去一回,你等我一等。”
“你要去幹什麽?”珍珠問道。
“我回去拿梳子釵環,一會兒給你梳梳頭吧!”子夫拍拍的她的手背,讓她放心。
珍珠看着子夫,點了點頭。
這一天晚上,獄卒借着昏暗地燈光,看着監牢裏抱在一起的珍珠,他嘆了一口氣,打開牢門,走了進來。
獄卒湊了過來,叫醒了珍珠。
珍珠睜開眼睛,問道:“什麽事?”
獄卒沒有理她,凝神盯上珍珠說道:“太後讓我問你,你和韓嫣有什麽關系?”
“奴婢是冤枉的!奴婢和韓大夫沒有任何關系!奴婢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宮人啊!”珍珠哭道。
“你不承認是不是?那就拖下去,給我打!你這個刁惡的賤奴!”獄卒冷冷地道。話音一落,立刻有內侍進來把珍珠往外拖。
“奴婢真的和韓大夫是清白的!奴婢是冤枉的啊!”珍珠大哭起來。
獄卒感到很不耐煩,揮手道:“拖下去,快拖下去!別讓我看見惡心!”
獄卒徑直命人拖着珍珠綁在了刑架上。他又很讨好地跑過去,在珍珠耳邊悄聲說道:“姑娘的心盡管放在肚子裏好了,我們只是聽韓大夫的囑咐,不會真的打你的。”
不知過了多久,珍珠才被人重新拖了進來。
此時的珍珠已經被打的不成人形了,她躺在地上的稻草裏,幾乎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
子夫跑進監牢裏來,簪珥釵環掉了一地。她感到奇怪,問道:“為何半夜審訊?”
珍珠已說不出話來了,獄卒們一個個地離開了。
“珍珠!”子夫看珍珠這副模樣,早已經腿軟了,她嘶吼着,爬到了珍珠的身邊,“珍珠,珍珠,你怎麽樣?”她不住的叫她,希望她能回她一聲。
白天還好好的珍珠,竟被他們打成了這副樣子,可見珍珠平時在這裏是過的怎麽樣的生活啊!她大聲地叫她,生怕她……
珍珠卻不為所動,似乎要将這些年來的話都說盡了再也無話可說了,她一張嘴,嘴角就忽然流出鮮血來。
“珍珠!”子夫看着珍珠吐血,不由自主驚叫出來。
珍珠臉色蒼白,嘴邊滿是鮮血。
“珍珠……珍珠……”子夫一遍一遍地叫她,“我帶來了梳子,我要給你梳妝,還有簪子,那個銅簪丢了不要緊,你看還有很多,很多……”
珍珠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子夫,盡力地張了張嘴。
子夫見她開口,高興地像欣賞一朵将要開的花一樣。
子夫趴在珍珠的身上,耳朵伏在珍珠的嘴邊:
“你說,你要說什麽?我在聽。”
“不要……相信……任何……任何男人。”珍珠一字一頓地說道,“記住……記住我的話。”
“珍珠!”子夫不知道她這句話從何說起。
珍珠只是此刻用全部地力量凝視着子夫,說道:“記住我的話!”
“好,我記住了,我記住了……”子夫急的大哭。
然後,珍珠聽到了子夫的答複之後,便躺在稻草裏一動不動了,沒有了生息。
子夫癱坐在她的身邊,喘着氣。
“珍珠!”子夫不相信地碰了一下珍珠的身體,可是那身體眼睛沉重不已,珍珠的嘴角還露着一絲笑容,子夫伸手去感受她的呼吸,可是她已經停止了呼吸。
珍珠死了!
珍珠居然死了!
“珍珠死了!”子夫驚懼地大叫。
一剎那那間,她腦子裏一片空白,珍珠死了,笑着的珍珠,堅定的珍珠,恐懼的珍珠,落淚的珍珠……這曾與她相處一年的姐妹此時死了。
子夫跌坐在珍珠的屍身旁邊,回憶着過去與珍珠的種種。
韓嫣獨自坐在書房裏,燭火搖曳,照着他恍惚的神情。今晚,珍珠就要死了,他很喜歡她的,他也知道她也很喜歡他,可是,她就要死了。她十三歲就進了宮做了宮女,她在織室裏做事,他很喜歡看她害羞的笑容,以及小小的倔強,因為她是他在掖庭裏見到的最可愛的女子,更是他的愛人,哪怕她出身卑賤。
此時,一陣風吹來,窗戶被吹開了,一下子吹熄了燭火。
韓嫣似乎有多感:珍珠!這是你過來了嗎?你怎麽不說話?記得那也是一個有風的晚上,那時的你,羞羞澀澀,也是如今晚這般不說話。如今,事情發了,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你會怪我嗎?你一定怪我的……
“來人掌燈!”韓嫣起身去關上窗戶。
話音剛落,門外響起了一陣很輕的腳步聲。
不多久,便見到一個丫鬟提着燈籠走了進來。她身材嬌小,穿着素色的衣衫,蓮步輕移,為熄滅的燈上重新點燃上燭火。穿行間,有一陣陣淡淡的清香散發出來,令人心醉非常,韓嫣聞了,只覺得心中也有一盞燭火漸漸被這個丫鬟點亮。
他想盡力地去控制,去熄滅,但是這團火反而越燒越大。
丫鬟點燃了燭火之後,才走過來,躬身告退。
借着燭火,韓嫣看着她的模樣,恍惚間以為看到了珍珠。
“珍珠,你為什麽不說話?”韓嫣凝視着她,問她。
她奇怪地看着韓嫣,不知道他的話從何說起。
“珍珠,你別怪我!”韓嫣抱住了她。
桌案上的書簡已經散了一地。
韓嫣撫摸着她潔白的臉頰,接着燭火仔細看着她的眼睛。這雙眼睛已經蒙上了薄薄的一層霧,就像西湖上飄着的一場春雨。春雨惹人愁,美人含着春雨,豈不是更令人心碎?這好像是珍珠的眼睛,這就是珍珠的眼睛!
那丫鬟不敢掙紮,只是可憐地懇求韓嫣能夠放過她。
“不!”她說道,“先生,我是青兒,我是青兒……”
韓嫣開始解開她腰間的絲帶:“珍珠,你還在怪我,如果我不這樣做,死的會是我們兩個人,不,不止兩個……”
“不!”她開始勉力掙紮。
韓嫣把頭埋進了她的胸口:“珍珠,我不許你怪我,不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