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番外一02
“娘娘,皇上來了。”
容貌美麗的宮女剛傳完話,一身明黃龍袍的天子已經撩起珠簾走了進來。
“你來了。”趙晚姝也不行禮,揮揮手,讓屋裏的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只留他們兩個人。
“很重要的事?”東方玉随意挑了張椅子坐下,冷肅的面容微微緩和下來,朗聲道:“後宮裏的事,你看着處理就是,既然讓你坐在這個位子上,自然是認可你的能力的。”
趙晚姝抿了抿唇,伸手想要端茶,卻發現自己的手在發顫,于是又縮回了手,垂着頭,神色不明的道:“不是宮裏的事。”
東方玉側頭,疑惑道:“不是?”
這些年來,兩個人像多年的老友一般融洽的處着,可若是坐在一起,所談論的事也無非就是後宮裏的那些。
前朝後宮,向來是密不可分的。但他一個帝王,于後宮之事上也萬沒有事事插手的道理。趙晚姝是個很知分寸的人,也并不會因為他的些許縱容便生出什麽非分之想,後宮裏有什麽風吹草動,私下裏便會主動的告訴他。所以這些年來,東方玉對趙晚姝這個左膀右臂般的存在還是很放心的。
“沒有事便不能找你了嗎?”
趙晚姝擡起頭,輕輕地笑起來,眉眼裏暈染着點點的妩媚之色。
東方玉見了她這個笑容,倒有些奇異起來。
記憶裏,從趙晚姝進了宮之後,她的笑容便越來越少了,直到最近幾年,她幾乎就不再笑了,仿佛是失去了微笑的能力一樣。
有一次,東方玉難得關心起對方,問她是不是在宮裏呆的不開心。
趙晚姝卻面色溫和的說:“怎麽會不開心呢?這是我這麽多年來,最安心最平穩的時光了。之所以不再笑了,不過是因為……這世上再也沒有需要我去獻媚讨好的人了。我已經,自由了。”
後來,他便發現,對方即使偶爾在笑,也是那種恬淡溫雅的笑,就好像是洗盡鉛華,露出內裏真正珍貴的東西。
她的笑容,慢慢地,就變得真心誠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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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笑的時候,她才會笑,就如同她說的,這世上她再也不需要去讨好誰,因為她的心,已經獲得了真正的平靜。
她的仇恨已用鮮血洗去,*的溝壑無法再束縛她。
而現在,隔了那麽久之後,趙晚姝再次露出了那種含着媚氣和引誘的笑容,東方玉心裏不由的有些不安起來。
出于對朋友的關心,他問道:“你可是遇到什麽難題了?”
趙晚姝點點頭:“是啊,很難很難的難題。”
東方玉緊蹙着的眉頭微微松開,“你說出來,能幫的我盡量幫你。”
趙晚姝擡眼,認真的盯着他看,咬了咬唇,問道:“你說,放棄你那個不知道哪裏去的心上人,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她頓了頓,朝他抛了個鈎子似的眼神,擡手扯開了自己的領口,露出一片潔白細膩的肌膚來。
“咱們,做真正的夫妻。”
東方玉不知道她又在發什麽瘋,緊皺着眉,“你什麽意思?”
趙晚姝站起來,一步步的朝他走去,邊走邊脫,走到他面前的時候,上半身就只剩下一件豔麗的肚兜了。
一只柔軟滑膩的手搭在他胸口欲要解開他的衣服,一只手在她自己光裸的肌膚上慢慢的撫摸流連,望着他的眼神裏盡是妖氣四射的誘惑。
“我讓太醫看過了,他說我的身體很好,雖然年紀有點大了,但生幾個孩子不成問題。”她沖他調皮的眨眼睛:“你很需要一個自己的男孩兒吧?我給你生好不好?”
東方玉只是冷靜的抓住她作妖的手,将她推離,沉聲問:“到底出什麽事兒了?”
趙晚姝被他推得搖搖欲墜,索性便順勢倒在地上,咬了咬牙,連薄薄的一片肚兜兒都扯了下去,露出盈盈白雪和峰尖紅櫻,還有兩道深深的疤痕。就着浪蕩的姿态,她盈盈笑問:“咱們皇上還沒有嘗過女人的滋味吧?要不要來試試?也許你嘗過了女人的滋味,便覺得你那心上人也沒有那麽好了。”
她頓了頓,素手覆上胸前白雪,又摸了摸旁邊的疤痕,接着道:“若是嫌我年紀大了,身子又不好看,滿宮裏多的是鮮嫩的小姑娘呢,試一試吧?”
東方玉擰着眉頭,轉身就想走。
想了下,又退回來,将她的外衫撿了丢在她身上,呵斥道:“別這樣!”
趙晚姝不期然想起上一次他呵斥她,讓她“別這樣”的時候,眼裏的淚珠頓時就滾了出來。
上一次,正是她第一次見那人的時候。
彼時她重病在床,拉着那人的手,求她救自己。
當時東方玉說:“別這樣。”
既是讓她不要為難那人,也是讓她不要失了骨氣。
那個時候她并不需要骨氣這種東西,可是她聽了。
因為這雖然是句呵斥的話,但未嘗沒有關心的意思在裏面。
那麽多年來,東方玉是她遇見的第一個對她不含欲念卻還願意遷就照顧她的人,即使他并不愛她,她也并不愛他。
可是,她其實,也想為他做些什麽來報答他呀。
可其實,她才是害他最深的人。
趙晚姝忍不住抱着衣服,掩面哭泣起來。
東方玉本來想走的,看見她哭,便又停下了腳步。
到如今,趙晚姝是他唯一一個可以說說知心話的朋友了,他們一起走過了十年,如果可以的話,他并不希望失去這個朋友。
嘆了一口氣,東方玉道:“晚姝,你是個好姑娘。這麽多年,是朕耽擱了你,若是你想嫁人生子,朕便為你重新安排個身份。”
趙晚姝猛地擡起頭來,滿臉的淚,卻堅定的拒絕了他的提議:“這天底下的男人就沒幾個好東西!你勉強能算是半個,你不要我,卻讓我去将就別人?我不去!”
東方玉揉了揉眉:“晚姝,朕只拿你當朋友。”
趙晚姝摟着衣服站起來,怒道:“你以為你是誰?我不過是看你一個人寂寞,想給你生個孩子罷了!不要就滾蛋,別再讓我看見你!”
東方玉被她堵了一通,也有點哭笑不得的。
明明是她找他來的,發了這一通瘋,最後卻要攆他滾了。
好在他根本不計較這些,擺了擺手,“罷了,朕這就走了。”
趙晚姝看着他撩起珠簾,身影在珠簾的縫隙裏看着越來越模糊,攥了攥拳,高聲叫道:“回來,你回來!”
東方玉已經踏出了房門,又聽她叫他回去。
被她今日這麽反反複複的折騰,到底也有些生氣了,只是又擔心她真有事兒,便折了回來。
東方玉再次撩起珠簾,一邊進到內間,一邊唠叨道:“有什麽事兒你直說就是,可別再這麽折騰了,年紀也不小了,不能再這樣胡鬧。”
趙晚姝聽得只想笑,到底沒笑出來,回身在榻上摸了下,摸出兩張紙來,遞給他:“喏,我今兒早上新得的消息。”
東方玉結果望了她一樣,便要展開。
趙晚姝忙道:“可別,別在我這兒看,你待會兒要是哭了我可不安慰你。本來嘛,我是想你要是同意和我生孩子的事兒,我就不把這個給你看了。但是你不要我的好意,也別在我這兒哭。”
東方玉心裏又是奇怪又是不安,哪裏會真的留到之後再看,當即把信展開,匆匆看了起來。只看了兩眼,便神色大變,沉聲問道:“這是什麽意思?”
趙晚姝頭疼的揉了揉眉心,知道這下恐怕真要給他遞帕子了。
“月前萬俟先生來找我,當時不還是你放行的嗎?他當時不太對勁兒,我便讓人查了查。至于查到了什麽,結果已經在你手裏了。”
東方玉望着手中薄薄的兩張紙,上下掃視了一遍,紙上寥寥幾行字,只看得他頭暈目眩,覺得天都黑了。
他抖着唇,神色凄楚的問:“什麽叫做神醫谷這一代只有兩位弟子……”
趙晚姝心裏有些不忍,別過頭去:“上面不都寫着呢嗎?一個弟子,是上任谷主的親生兒子,也就是現在的新任谷主。另一個弟子,便是你那……心上人。”
東方玉手裏的紙捏成一團,緊緊地攥着,勉強笑道:“這又能說明什麽?”
趙晚姝事先便存了幾分試探的心思。若是對方願意接受她,或者是願意接受別的任何人,她就盡量按下這件事。如果對方動搖了,那麽說明取代他心裏那個人只是時間問題而已。但是對方一如十年前那樣堅定,她便不能瞞着對方了。
是非曲直,對方有知道的資格。
趙晚姝抿了抿唇,垂下眼不敢看他布滿驚痛的眼睛,低聲道:“上次萬俟雪來找我,他奇奇怪怪的,還想……要挖了我的心髒。我怎麽想怎麽覺得不妥,便讓人查了查。”捂着自己的胸口,她咬牙道:“若是猜的不錯,當年的淳于風,便是你那心上人。我的這顆心髒,便是她的。”
東方玉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盯着她的胸口。
當年她是怎麽恢複健康的,即使那兩位大夫沒說,趙晚姝自己身上的疤痕便說明了一切。只是他們都以為那顆心髒應該是随意的什麽人的。
至少,不會是相熟的人的。
趙晚姝見他面色慘白的盯着自己的胸口,眼裏分明就是驚疑,顯然還不願意相信。便又道:“一朝天子想要找個人,不管那人是生是死,十年也該有個結果了。可這些年,你可曾得知她的半點蹤跡?”
東方玉退後一步,搖着頭,慌亂的道:“不,不會的,她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寫信到神醫谷,那些信我還讓人抄過,就在兩個月前,暗衛還抄過一封信來。她若是……死了,那是誰寫的信?她自幼在那裏長大,神醫谷的人難道連她的筆跡都不認得嗎?”
趙晚姝驀地便笑了:“所以我早就說過,她一定是個很讨人喜歡的女孩兒。即便是騙人,也做得這麽聰明。不僅僅是你沒發現,她的師兄估計也沒發現呢。不然,何以十年都過去了,她師兄才找到宮裏來?”
她撩了撩耳邊的發,神色有些憐憫的道:“我若是沒有把握,如何會告訴你這些事?”
東方玉咬着牙,狠狠的道:“你也只是猜測罷了?若是再咒她,我絕不會饒你!”他像是想到什麽似的,冷冷的道:“即便她去了,我也不會對你有一絲一毫的愛戀,更不會和你生什麽孩子,你死了這條心吧!”
他這話說的傷人,即便趙晚姝已經将衣服匆匆穿了起來,此刻也有種被赤-身裸-體輕賤的感覺。
然而趙晚姝只是憐惜的望着他,一如他曾經做的那樣,在她失态的時候,警醒他。
“別這樣。”她輕聲斥道。
東方玉緊緊攥着拳頭,眼睛通紅,額頭青筋畢露。
“你這人最會騙人,我一點都不信你的話!”
趙晚姝握了握拳,抿唇道:“認命吧。你再也再也找不到她了。”
東方玉只是固執的說着:“我不信,不信!”
趙晚姝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問道:“當年的那個宅子我也讓人去查了,兩個多月前,走了水,宅子裏的冰窖被燒化了,水從窖口流出來。聽人說,當時水上漂了一具屍體……”頓了頓,她才有些艱難的接着道:“說是那具屍體被封在一大塊冰裏,從外表看,好像還活着一樣,只是胸口……有個洞。那屍體被送到了神醫谷,沒過多久,萬俟雪就來找我,要挖我的心,你說,這兩者這間有什麽聯系?”
東方玉只覺得心髒像是被人狠狠攫住了,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他不敢想……
如果當年的淳于風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心上人,他卻沒認出她來,她是個是什麽樣的想法?最後她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死掉了,還将自己的心髒換給了他名義上的妻子,又是以什麽樣的心情去做的這些事?
她……
愛他愛到願意為他的妻子去死?
這種想法一出來,東方玉只覺得心痛的要死去。
錯了,都錯了。
他……沒喜歡上別人。
他愛的,從始至終,只有她啊。
“擦擦你的眼淚。”趙晚姝掏出手帕,輕聲道:“若是想的話,現在就去神醫谷吧,也許,她說不定還沒下土。”
東方玉擡起臉,眼前一片水光朦胧,下意識的抹了抹眼睛,他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竟然哭了。
“我……”
趙晚姝給他擦了擦臉上的淚,又将帕子塞到他手裏,輕輕推了他一把:“趕快去将事情安排好,這一去,怕是沒有一個月回不來。好不容易争來的天下,要平白讓給別人嗎?”
将他推過珠簾,見他神色不屬的模樣,擰着眉道:“清醒些,神醫谷連我都能救,說不定真有令人死而複生的法子,你這幅半死不活的作态還早了些!”
東方玉恍恍惚惚的,連聲道:“對,對,一定會有辦法的。”
言語間,竟是不知不覺承認了對方已死的事實。
趙晚姝将他送出宮門,見他搖搖晃晃的便要走,又拉住他,輕聲道:“早去早回。還有,若是……”她擡手按着自己的胸口,緩聲道:“若是需要這顆心髒,我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