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牧江奈生休
休斯曼是後來才知道牧江奈生只是腳受傷了,這次才代叔叔坐在那裏調光記錄的。
以前牧江奈生都是和工人一樣負責搬運東西的,因為不想他叔叔那麽辛苦,所以他總是能盡力來幫忙的就來幫忙……
只不過如此說來,這倒是休斯曼的幸事。
因為以往牧江奈生每次只是間隙來叔叔的器械公司幫忙,而且掐頭去尾搬了個大概的時候,叔叔也會讓他直接先跟前面卸完貨的的人一起回去——
如果是在這樣周而複始的情況下,休斯曼是絕對不可能有機會注意牧江奈生如此慵懶的一面的。
而且休斯曼出場的時間一般又是如此的晚,要不是這次他早來了,牧江奈生晚回去了,休斯曼當然也不可能會見到牧江奈生,自然也不會有今天這樣的心思想要留下他了。
休斯曼猜測牧江奈生大概是個極簡主義者。
因為休斯曼剛剛說他的字跡不清,雖然有私心在,但也是實在是因為牧江奈生寫的那一個個方塊字完全就是一筆寫成的,合起來看就還好,可是分開來看就看不清了,更何況是他們這樣的外國人去看,更不可能看得懂的。
這樣看來休斯曼留下他倒是理由充分的,可以少些愧疚,即使他其實并沒有真的感到多麽愧疚。
不過說是那樣說,倒是現在拍攝正式開始了,而牧江奈生也只能靜靜地坐在攝影儀前面,看底照拍出來的樣子,挺讓休斯曼感到愧疚的。
畢竟他最多在攝影師調柔和度會超過極值的時候提醒一下就好了,如此坐着反而是很無聊的,無聊到只能喝水了。
而以往拍攝項目開始的時候,攝影儀前那個位置都是休斯曼坐着看底照效果的。
現在那個位置被牧江奈生占了,也沒人敢去提醒他,就一直直到休斯曼從後臺過來的時候,他們才似乎意識到這個問題。
熟悉休斯曼的人都下意識覺得待會會有一個很麻煩的問題了,那就是如果牧江奈生如果被休斯曼的冷臉給吓到的話,那麽他一個在這裏誰也不認識的半大十七八歲小孩有些崩潰了可怎麽辦?
卻沒想到預想中的畫面沒有出現,休斯曼在湊近了攝影儀、也在牧江奈生突然意識到自己該做什麽要起身的時候,伸出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微微颔首。
“你腿不方便就坐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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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江奈生有些茫然,但大概也意識到這個位置對創意指導的重要性,可他要檢查底片極值,而休斯曼也要看底照質量。
機子就那麽不大的一個,又怎麽能兩全,難道排排坐?
饒人牧江奈生這自诩成熟的人也為難了起來,一時卡在那裏不上不下。
不過休斯曼堅持不坐,那堅定的眼神看得牧江奈生有些覺得自己反而不好意思太過堅持。
而且看休斯曼那長手長腳如同豹一般矯健的身形和優雅出塵的模樣,似乎也很難想象讓他這樣的人在這裏和他席地而坐的樣子,所以牧江奈生就依言坐在了攝影儀的面前。
不過似是牧江奈生實在無法忍受這種工作的單調,他才剛坐下沒多久,就伸出那因為做活而變得修長卻有些粗糙的手——
那手上面還有長期體力活流汗而越發起的絨毛,一片細細卻妥帖的映襯在白皙的皮膚上,與腦後的烏黑秀發行程了極致的對比。
牧江奈生坐在攝影儀面前,邊看着傳單過來的圖片,邊伸出一手在紙上百無聊賴地畫着個什麽,然後拿起自己拿一次性杯子倒的水喝了一口。
只不過正當牧江奈生第二次拿起杯子飲水的時候,桌上的的白紙突然一片黑暗,背後附過來一個身影。
直到一股溫暖的氣息包裹住他的時候,牧江奈生這才意識到,原來是剛剛暫時直起身離開的休斯曼趴了過來,結實的胸膛幾乎貼在了自己的背上地湊過來看他剛剛去指導的模特的拍攝現狀。
那強烈的雄性氣息覆蓋了在了牧江奈生的背脊上,令他感到一陣酥麻,毫無疑問,他就在那麽堂皇的情況下嗆了一口水,劇烈的咳嗽起來了。
牧江奈生怕影響到正在認真看片子的休斯曼,就想直起身來,去門外一下。
不過行動的蹤跡卻被休斯曼那撐着桌子兩邊的手牢牢禁锢着,無法動彈。
茫然擡起頭,映入眼簾的就是休斯曼堅毅的下颌,和看攝像儀圖像認真審視的眼。
“別動”。
休斯曼在牧江奈生還想要動彈的時候低低用力了一句,似乎他的咳嗽并不會影響他的思考,而他的亂動卻會影響他的視線——
即使他只要松開撐住桌子的一只手就可以。
可牧江奈生還想說什麽的時候,休斯曼就用自己本國的語言向拍攝場地中心的模特言語了。
因為攝影師還一直在拍,模特也一直在受休斯曼的建議,工作的節奏很緊。
大概是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山間高地也更深露重,所以并不适合再繼續下去了,只能盡力加快腳步。
而牧江奈生那一看就很溫吞的性格和眉眼也就像凍僵住了似的,只好縮得一動不動,生怕打擾了他們的工作——
即使,背脊後面還有着一個時刻散發着光和熱、無法令人忽視存在的休斯曼。
而這頭休斯曼雖然剛開始也自有一點旖旎心思存在,不過後來倒是被現場緊湊的事務給分去了心神,給忘卻了這個。
不過這可并不能說是一種不徹底的喜歡,畢竟直到現在,休斯曼只是對牧江奈生非常有好感而已。
一番折騰之下,明明是秋有山間寒風的時境裏,休斯曼卻是陡然才發現自己非常熱了起來。
扯了下打得完好的領帶,餘光面無表情地看着模特們匆匆趕去其他工作,而其他工作人員紛紛收拾場地的狼藉。
休斯曼才終于有些松懈了下來,知道今天的工作算是差不多完成了。
說了許久話的休斯曼精疲力盡,不由地端起攝影儀桌子上的一杯水就灌了下去,心神疲憊得只想回酒店睡個好覺,卻不料……
“等等……”,突然聽聞一聲急呼。
休斯曼聞聲低頭,這才發現原來那着急的聲音是從自己懷裏的牧江奈生傳出來的。
休斯曼看着牧江奈生那陡然睜大仰望着的雙眼,這才發現原來還有一個他存在,而且似乎剛剛自己喝的還是他的水來着。
攝影儀桌的位置一直都是休斯曼的專屬座位,休斯曼一時不察才會如此。
不過此時驟然聽到牧江奈生的驚訝,休斯曼還以為他是嫌棄自己喝了他的水的緣故如此。
饒是休斯曼盡力想做個有修養的人,在此精疲力盡之際不免心裏不耐起來,心想着要是別人的話他早就嫌棄得半死了,這下自己沒有嫌棄牧江奈生,他倒嫌棄起自己了麽?
休斯曼的眉頭才剛要皺起來,就又聽到牧江奈生皺着眉頭說了一句。
“那水那麽涼了,對胃不好……”。
牧江奈生眼睛望着那杯水,已經在山間高地的更深露重變得透涼,而且也放了許久的。
休斯曼似乎這才意識到那冰涼的水順着自己的喉嚨像一根鐵棍一般涼到胃裏。
可不知為什麽,看着牧江奈生那滿眼的關心和猶豫,他的心眼就驀然暖暖和和起來了。
時尚界的工作性質如此,有的時候就算是他盡力想要好一點條件讓自己舒服些,也是不可能做到的。
不過索性他并沒有什麽需要在意的長久,或者長遠目标,而且現在還算年輕,所以随便一點也是沒有所謂的。
再者說,在這個圈子裏,每個人都是自己管自己的事的,也注重隐私,就算喝杯涼水有怎麽了?
所以牧江奈生這麽一表露出的意味被休斯曼領會到,震驚之餘,他自然是感動的。
休斯曼看到他的關心,也猛然想到,自己會産生他嫌棄自己髒的想法很有可能是因為自己就總是這樣想別人的緣故,所以他才會下意識地以最壞的角度去想別人,認為別人也那樣嫌棄自己。
其實甚至有可能,一看牧江奈生這個生在禮教嚴格、多禮的國家,雖然他很冷靜過人,但也許他是怕自己覺得不幹淨呢!
以往休斯曼如果一有苗頭察覺到這種隐晦的情緒在的時候,猛然一覺後,都會覺得不屑一顧,然後聽之任之。
因為他的時間真的太緊迫了,而那種柔軟的情緒,實在不适合他在外工作交際的時候體會。
那種柔軟的東西,以及長時間才能體驗到的情感,大概從來只有自己一個人在深夜裏回憶以前的時候才有可能出現,并被自己好好品味。
而這次的猛然體味,可能是因為自己已經注意到他的緣故,才很好地接收了,那感情的細膩就像是牧江奈生直接說出“我關心着你”地,那樣的信息和心意就直接傳遞到自己的腦袋裏。
挑眉莞爾一笑,休斯曼感到柔情滿滿,即使身體再疲憊,現下也還是想要很好地和牧江奈生對話,保持得體,留下一個好印象。
“嗯,待會拍攝組要去吃飯,一起吧?現在天色也那麽晚了,你回家應該沒有晚飯吃了……”。
休斯曼說着,直白地想法就是想留下他一起,也免得白白浪費了自己好不容易生就的情意。
“抱歉,謝謝你的好意,但我想我還是直接回家好了”,牧江奈生颔首,拒絕了這個提議。
而休斯曼現在知道了牧江奈生這樣的人的欲語還休,也會延長理解,還以為他是怕家裏人擔心,剛想說打電話回去說一下就好了。
可休斯曼又瞬間想到今天自己已經“強迫”人家改變想法一次了,實在不好再這麽強勢,就沒辦法再做什麽。
而休斯曼的腦袋因為超負荷運行太久,一下子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所以只能點了點頭,就那樣看着牧江奈生微微欠身,然後轉身離開。
無可奈何,休斯曼在牧江奈生轉身的時候一手就扶上兩個發疼的太陽穴上重重地揉了下去,似乎這樣才能彌補他心中的遺憾和懊悔。
難道真的就這樣,很多人以前是自己沒有注意,就算注意上了最多也就是欣賞而已,所以才會造成他現在孤單的生命。
可他這次好不容易有那樣的沖動想要留下一個人,也鼓起勇氣去做了,最後卻還是要這樣心有餘而力不足麽?
休斯曼手下的臉龐眉眼皺在了一起,心理和生理上的異樣不适感似乎在這一下子爆發了出來。
休斯曼捂着暈乎乎的腦袋,正不知、也不想去想接下去該怎麽做地停在了原地。
就如同現在門外的夜色一樣獨自站立在黑暗當中,只有自己的呼吸猶繞耳邊。
那般沉寂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