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
錫德.斯圖加爾是有喜歡過希瑟.阿蔔修斯頓的。
每個人都也曾是年少過的,而現在看來,每個人的生活圈子相對固定,身旁的同齡人也不多,所以總的來說也就那幾個玩伴而已。
而斯圖加爾王朝的王子殿下,錫德.斯圖加爾從小就在一起的玩伴,自然不是那些底層人士可同日而語的。
斯圖加爾王朝從古流傳至今,是由久遠的三大家族留存護航的結果,所以王朝的颠覆都與這三大家族的命運息息相關。
三大家族由王室各奉一名王爵掌管家族事務,以确保家族的繁盛與效忠王室;而王爵也必奉斯圖加爾王朝為尊,永不觊觎——
只是王室和家族權利的各自更疊,都不能互相幹涉,這也是恒遠的星史以來永不可違背的準則,否則便會招到巫師的懲罰。
斯圖加爾王朝的巫師永遠只有兩個名字,男的是薩姆,女的是薩滿莎。
巫師是斯圖加爾王朝最高的象征,沒什麽實權,但卻很有話語權。
巫師的身份尊貴如同三大王爵,阿蔔修斯王爵,伯度王爵,圖奇王爵;三大王爵各有領地,不與國王的土地沖突,但其中阿蔔修斯王爵最得國王信任,領地離首都最近,而其他兩個王爵的領土則在遠處山野之外,自成一派。
不過這也體現了帝王對阿蔔修斯王爵的忌憚之心吧!畢竟無論朝代怎麽流傳,各方面都很是卓越的阿蔔修斯一族,總是有很大的能力,比起割舍山野之外更多的土地,還是将他們放在身邊為好,也好讓王室族人更好的結交,鞏固王權。
王爵下面的則是朝中的大臣,因為有三大王爵管理了他們領地裏的民衆,所以國王領土統治上的結構就頗為簡,分有地權部,□□,和財政部,之下的臣子和更下的商人平民,乃至奴隸之類的,更不消說。
地權部掌管着除了三大王爵擁有的土地外,所有的皇室土地,自是位高權重;而□□則掌管一切科教禮樂事宜,身份不輕不重;而財政部卻是掌管着整個國家的市場競争,以及商人等從事貿易行業的人,或者撥出款項。
所以如果在斯圖加爾王朝裏,如果國王想興建什麽建築的,就吩咐下去,由地權部審核成效,由□□設計,再由財政部來籌集資金,然後地權部得了皇室指令後,直接拍板。
而現今的斯圖加爾王朝,國王文森特和王後羅莎琳育有一子,名為錫德.斯圖加爾。
作為王朝名義上唯一的繼承人,尊貴無比的錫德王子,周遭的人自然也是非富即貴。
只不過不同于前朝的孤皇,文森特有一兄一弟,幼弟留存至今,在文森特繼位之後被封為維克多王爵,不像其他三大王爵,維克多沒有領地,但卻有對王國的繼承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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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文森特的大哥早逝,僅留下一子倫道夫,因為文森特下面的第一順位繼承人是錫德,第二順位是維克多,是以倫道夫被過繼為維克多第一子。
因為前朝國王王後實在纏綿悱恻的愛情從他們少時,甚至延續到他們老年的時候,所以産生了史上年齡最相差無幾的“父子”。
而最晚出生的叔叔維克多皇室王爵和最早的大王子誕下的倫道夫一起,也只比錫德大了不過幾歲而已,三個皇室無比精貴的金寶寶在一起,不過都是六七歲模樣,但就算是從小開始,也就能看出他們的模樣還真是俊秀無顏。
而其中離王朝最近的阿蔔修斯的老王爵,是上一輩人中唯一還在世的長輩,膝下有大兒子坎徹,二兒子蘭特。
不同于其他兩位已經登上爵位的伯度王爵,和圖奇王爵,和也已經取代父王登上皇位的文森特國王,阿蔔修斯老王爵的身份已經應該和王朝更疊一樣,交由他的兒子了。
而阿蔔修斯老王爵的兩個兒子各有一個女兒,大兒子坎徹的女兒希拉,二兒子蘭特的女兒希瑟。
阿蔔修斯家族的這輩唯二的兩個女兒,坎徹和蘭特的年齡是和國王文森特以及其他兩個王爵年齡相當的,他們的女兒也是和正常同輩人一樣出生的,只不過年齡比錫德他們小一點。
而斯圖加爾王朝現今的年歲,遠處南邊的伯度王爵有一對兒女,兒子莫菲為兄長,梅琳達為妹妹;而地處西邊的圖奇王爵則有亞特,洛伊絲,和蘭頓兩兒一女。
王室雖然和阿蔔修斯家族距離很近,但也分方位的,靠北的皇室,錫德王子,擁有繼承權的最小維克多王爵,和早逝的大皇子遺孤倫道夫;而居東的阿蔔修斯家族,就看老王爵将王位傳給誰了,這才能看希拉和希瑟以後哪個能繼承為女爵。
這麽幾個小同齡人,除了維克多輩分最高外,其他的無疑都是同輩。
加上地權部布蒙大臣的斯坦,□□艾倫的兒子羅伊,自己財政部阿瑟的兒子雷,還有一些極負盛名的□□的文修大臣,或者各部裏也有同年齡的人存在,比如說香農等。
這些人的存在,構築成了這個帝國最尊貴的存在錫德,也成就了他周邊人的意義。
雖然他們現在都只是一個個還不到幾歲的毛頭小子,也會在漫長的歲月中有自己與他人的歡笑與淚水,但長大以後,就會和錫德,而且和別人一起,成為這個王朝的中流砥柱,是很重要的存在——
但前提是,要活的下來。
錫德彼時才八歲,小小的人還挺有才智,也被父母教導得很好,漂亮的容顏很是能吸引一些本來就年幼的女娃娃。
如果那是在民間的配備那麽自然是有很多女娃娃會愛和錫德玩耍,而其他男孩肯定就會嫉妒或疏遠他了,除非錫德有能力克服這一點。
但問題就在于錫德出生于皇室,出生在這個王朝的高層,自然和他玩耍的也不過是些人,就如同住在一條巷子裏的小孩,也只和附近的孩子,和親戚,父母同事的孩子會有相知一樣,自成一個童年世界。
而錫德的童年世界,見過的小夥伴,也就是離首都最近的阿蔔修斯家族老王爵的兩個孫女兒,希拉和希瑟。
而且還有差不多和他同歲的小叔叔維克多,以及早逝的大伯的孩子,也就是他的堂弟倫道夫。
再加上幾個大臣的孩子,斯坦,羅伊和雷,哦,對了,還有□□裏一個德高望重大臣的孫子,香農——
地權部家的斯坦是個很正直的小大人,錫德覺得他還是值得相交的,財政部的雷從來都是很精明,講話又很逢迎,錫德一直不太喜歡他,也就沒什麽玩的了,而□□的羅伊,和他的同伴香農自小都是一副心驚膽戰的可憐包樣子,錫德這種還存留着男孩淘氣的年紀的人自然也不喜歡帶着他玩。
而錫德最喜歡的就是和巫師薩姆的小繼承巫師小薩姆玩,因為他有很多巫師薩姆給的新奇好玩的東西,可小薩姆每天都都要被薩姆禁在巫師殿裏學習,一年到頭也玩不上幾次。
而錫德的小叔叔維克多王爵又身份有別,倫道夫因為他的父親早逝,也是個喜歡上進,自律學習的人,而其他的人又君臣有別,這麽堪堪算來,竟是只有阿蔔修斯家族的希拉和希瑟可以經常玩耍了。
只不過女孩子和男孩子玩的也不一樣,坎徹的大女兒希拉因為父親最有可能承爵,加上她又大些,更是喜歡打扮一些,學習管理事務和打扮的東西,就和錫德所想的夥伴不太一樣了,自是玩不到一起。
而希瑟的父親蘭特是個沉默務實的人,在妻子早逝後則是更加沉寂,所以連帶着年幼的希瑟也是一副沉穩如同大人的模樣,也不讨錫德喜歡,所以如此看來,這王朝最尊貴的錫德,倒也沒什麽夥伴可以玩了。
而錫德會注意到希瑟這個他曾經最不喜歡打交道的人,是在每年耶誕節寒冬,西、南兩個王爵都會來京都拜見國王的時候。
錫德聽母後說擅武的伯度王爵和圖奇王爵都會帶他們的子女前來,一想到他們兩家都有一年未見的幾個虎頭虎腦的男孩子,錫德就忍不住央求母後要去跟他們玩一陣子才肯罷休。
那天就傳來消息說,伯度王爵和圖奇王爵午後才能到達他們與阿蔔修斯家族鄰近的城堡住處,所以羅莎琳王後就先将錫德送去了阿蔔修斯王爵家呆着,這樣也能在他們到達的時候,錫德不用從皇宮裏一路趕去。
可誰知那兩對長長的人馬卻被大雪困住,只得邊除雪邊前進,來到這裏和錫德小王子玩耍的時間還要推遲很久。
聽此消息,本就等得不耐煩的錫德就更心煩意亂起來了,看着古堡外的皚皚大雪,被雪壓低了樹枝的一片片遠遠近近的樹林,天地間覆蓋的一切被飄灑的銀光雪花點綴——他就耐不住了,非要鬧騰着出去滑雪。
一聽到要去玩這麽粗魯又冒汗的運動,被老王爵派來招待錫德的小主人希拉就不願意了,早知道在這麽寒冷的冬天出了汗可是不能洗澡的,連擦拭也不能,不然就會有很大幾率患上重感冒的風險,她才不願意如此臭哄哄的度過這幾天的日子呢!
所以希拉立刻就跑了出去,不過幸虧她也還是沒有辜負家族曾經教導她該對皇室應有的禮儀,所以她雖然出去了,但卻還是把在書房裏待着的希瑟拉了出來,代替自己小主人的身份,招待錫德去滑雪。
本來窩在暖暖大書房裏,正看書看得不亦樂乎的希瑟被希拉這麽突然地“言語逼迫”出來頂缸,還美其名曰說是為了家族名譽,也要好好招待的錫德的希瑟自然是不願意大冷天的這麽出去的。
錫德看見她小小的人一個,五官纖細,臉色蒼白又瘦弱,而且眉頭皺皺的,唇抿得緊緊的,擺明了一副不耐煩自己的樣子,活脫脫像他最讨厭的大人模樣,錫德一見如此,心裏就更不愛和她說話了,連看也沒看她一眼。
而本想開口勸錫德還是別出去的希瑟,見到一團金色衣物包裹着的倨傲的錫德小王子,見他一副天大地大都不及他最大的神态,就算問去爺爺那裏也還是得依着他去滑雪的,只不過卻是會搞得更興師動衆就是了。
希瑟眼神一暗,暗嘆了句麻煩,唇抿得更緊了些,一張小臉也崩得緊緊的,卻是什麽話也沒說,就吩咐幾個手下跟着,随錫德出了古堡。
錫德隐約還記得那天的雪地踩上去是嘎吱嘎吱響的,有種餅幹的脆響。
因為在古堡裏希瑟沒有阻攔的順利出行,令一向不屑于與女孩子多話的錫德對希瑟的态度也和顏悅色了一點。
只不過希瑟似乎不管他怎麽對她,永遠都是一副淡淡的模樣,所以沒過一會,錫德也就自顧自地玩嗨了起來。
畢竟在宮裏母後可是不回我允許自己這樣出來玩的,而如果他一鬧,等待的就會是父親“教訓”——雖然那不會很嚴厲,但也還是錫德不願意聽的。
那時,他正自己玩的厲害,也不知道後面的手下跟上了沒有,而希瑟又管不了自己,所以他也沒管她跟沒跟上來,就一個勁地往前沖,直滑過一個又一個挑戰度超高拐彎,內心的奔放得到了極大的釋放。
只不過正當他自玩的開心,悲劇就突然來了。
因為不知道為什麽,當他滑到一處平坦時,那平坦間竟然有一個縫坍塌了,而他才剛過去就掉了下去!
錫德摔下去的時候其實還好,因為下面有掉落的雪堆接着,所以并沒有受什麽傷,只是從雪堆裏把腦袋□□的錫德擡眼一看那離自己腳踏地面高出天際的縫隙時,就不禁絕望了。
這他怎麽爬的上去?
徒勞的呼喊了許久,錫德也不知道多久,縫隙的上方才出現一個滿頭大汗的腦袋——是希瑟!
可是當時既沒有繩索,也沒有其他東西的,希瑟一人根本無法将錫德拉上來。
希瑟不過七歲也知道她無法四處去找跟出來的手下或者別人來幫忙,因為剛剛她急着追上錫德的時候也将他們甩開了,如果要去找的話也不知道往哪個方向去找,而且有可能她沒找到人,還累在半路上無法動彈了。
錫德也知道這點,所以開口向她喊道,“希瑟,你回去古堡找人來救我!”。
古堡的路因為希瑟常年住這,周遭地形熟悉,自然是還記得的,只不過回程可都是山坡,有沒有犬車載她,路途遙遠,所以她這麽一趟來回,錫德能不能撐得住還是另一回說呢!
果真,當希瑟皺着眉頭,遲疑了一會,才道了一句,“路……我是記得。可這裏離古堡太遠了,我走回去的話最少也要三天……你,一個人難道可以嗎?”。
錫德聽完希瑟說了這話,也不由得愣了一下,心中也對希瑟的話做出了設想,是啊,又沒食物,也沒被子可以取暖的,他還能等到她回來嗎?
而且他這出來用最快的速度滑了一下午呢!也虧得希瑟才能跟得上他,這樣算起來他最起碼得撐過四天才能得救,可……那也是最保守的估計。
而且,而且從小就仆從圍繞,待在金碧輝煌宮殿裏的他,從來就沒有一個人過,也沒有一個人待在這麽烏漆墨黑又冷又暗的地方過。
現在的天色又要暗了下來,希瑟待在上面大聲呼喊過,等待了那麽久,也不見人煙走過——是讓希瑟自己回去,那麽她還有生的機會,還是……
錫德的眼不禁暗淡沉重了下來。
風冷呼呼地從縫隙邊緣刮過,激蕩得站立邊緣的希瑟厚重的長袍也翩然飛揚起來,看着希瑟竭力維持住身姿盡受狂風幹擾,卻還一直留在原地的的樣子。
錫德第第一次感到對生命和對他自己的絕望,他要讓這麽一個至今還在維護承擔着自己任性出離古堡的人,因為自己無法忍受的孤獨和對死亡的恐懼,也因為自己的無力而死去嗎?
卻沒想到到最後,還沒等錫德說些什麽,被寒風吹的滿面冰霜的希瑟就起身離開了。
像是有什麽在錫德心裏咕咚一下,鐵錘似的般狠狠地砸在他的心頭,唇角也不知道為什麽,沒有人教他,就不禁扯出了一個嘲諷的微笑——
呵,果真,在生死面前,曾有的尊重禮儀,也全都變為虛無,甚至她早就後悔在古堡裏“屈服”于自己的“淫威”而出來這冰天雪地吧?呵!
錫德坐在已經全然的黑暗裏哂笑,卻不料夜幕裏窸窸窣窣的聲音靠近,錫德來不及感傷而悲涼的心還為收起,就又吓了一跳。
借着影影綽綽的月光折射雪地的亮光,朦胧間感覺有什麽身影靠近,匍匐着,向縫隙這邊爬了過來。
然後一聲在耳旁炸開的聲響揭示着那個生物已然掉在了自己的身旁。
錫德就算再有王者之氣的熏陶,也不過才八歲而已,如何能經受這種重荷?要是小叔叔在這就好了!
錫德戰戰兢兢地想,覺得不過比自己大兩歲的皇叔應該能很好的掌控這種場面的。
錫德不知那生物是什麽,只覺得它的呼吸聲氣粗了起來,而且它趴在地上的身影還突然動了起來,朝自己靠近。
錫德本來就已經全然被這暗黑縫隙的冰涼給凍得瑟瑟發抖了,這下子更是連腦筋和全身的血液也凍僵住了似的,竟然待在原地一動不動!
靠近了,靠近了,啊!
錫德的內心在吶喊些,任憑那團黑乎乎的影子撲到了自己身上,還發出一聲略微低沉怪異的聲響。
“你……我……咳!”
錫德借着灰暗的光看見,這才發現原來那掉下來的一團生物,竟然是他以為離開了的希瑟!
“你怎麽會在這!”,錫德不禁大喊,充滿了吃驚的意味,畢竟現在想想,她就算要走自己也不能怪她的,她明明什麽也沒做錯,而且還盡力做到了她該做的——
雖然王爵是該守護王朝,可卻沒有哪一條律法指明王爵家族的人該為皇族的人獻身……
雖然按道理希瑟是該竭盡全力幫助他啦,可錫德一想到她也不過是個小女孩罷了,自己就算掉落懸崖也是要當個小男子漢的人,這是身為皇族之人的驕傲,他又能強求她做什麽呢?
如此一想,錫德也沒再管為什麽之前希瑟離去的事情,倒是突然想起以往父親老是和自己說的,要和阿蔔修斯家族的人交好關系。
以往他總是嫌棄她們兩個小女生,現在看來,可能最後和自己死在一起的還是希瑟了,要是希拉沒把她從書房裏叫出來陪自己就好了……
錫德如此想着,倒是見希瑟摔在自己身上摔得可憐,身子挂在自己身上,可頭都卻又砸進雪裏,就不禁立刻伸手去扶了她起來。
“我凍得不行了……咳……咳!”,希瑟不知是回答錫德為什麽她會跳下這縫隙的原因,還是向同樣也凍得渾身發抖的錫德祈求一個溫暖的懷抱。
錫德有些愣住了,而而後希瑟向自己懷裏擁抱而來的舉動,似乎則揭示着她剛剛說的話是後面一種意思。
錫德自小生活就是尊貴的,器物用具也一貫都是獨用且精貴的,是以他從來就有那種天生的霸道,不喜歡用別人用過的東西,也不喜歡碰別人碰過的東西,更何況是去擁抱一個人!
不過,這次還是算了吧!錫德抱着懷裏一直發抖的希瑟心想,嗯,是因為她的家族都是正直無私的人,父王也看重他們我才會遷就她的失禮的,不然的話……哼!我才懶得抱着她呢!
錫德在無邊的黑色夜幕中鼓搗着心想,涼風從後背襲來,而胸前的溫暖熱源緊緊擁着自己,溫熱的氣息還噴薄在心口的位置。
不由地更是抱緊懷中的溫暖,一夜“驚喜”的錫德不禁疲憊地緩緩失去知覺,沉沉睡去。
錫德是被懷裏的一陣晃動給震動到,而漸漸醒來的。
當他慢慢睜開眼睛清醒過來的時候,這才發現原來是被他裹得太緊的希瑟不知什麽時候醒了過來,而他正趴在她身上。
他們兩人交疊着,不知什麽時候,外衣也解開了,兩件外袍把他們卷在一起,胸膛貼着胸膛,也虧得他們還是小孩子的年紀。
雖是有些尴尬,可尋常人家的小孩也不是沒有這樣打鬧過的,只不過他們出生上層,甚至是自己的親兄弟也不曾如此親近過,自然感覺怪異。
就好比自幼便有自己床鋪的人,當然無法接受和別人同寝的那樣,這樣一來,也還是有些羞澀的。
而錫德也挺重的重量,壓在希瑟羸弱的身上,恐怕是難受的喘不過氣來的,也難怪希瑟醒來後會忍不住一直翻騰。
錫德見此不由地臉色一紅,立馬就要爬了起來,只不過手才剛撐起來,刺骨的風似乎是從最黑暗的地底下鑽上來似的,刺進脖子裏。
錫德不禁縮了縮本來在外袍包裹下溫暖的脖子,還想咬咬牙再起來的時候,就被躺在他身下的希瑟一下子揪住裏衣的領子往下一拉,然後腰背就被死死地抱住了。
“就這樣吧……這樣不冷”。
剛剛被希瑟一拉,一個不察腦袋就砸在她頸旁的錫德,還沒返過神來,耳邊就傳來這一陣哆哆嗦嗦的聲音,似乎她剛剛也被那寒冷給刺着了。
錫德本待還是要爬起來的,可見希瑟如此凄慘的模樣,便是不忍了,只好靜靜地趴在她的上面。
也不敢用手撐起空間讓風灌進來,只好假裝忽略自己的思緒,只想着如何保暖地,兩手抓着他們兩件外袍裹和的地方。
錫德的外袍自是貴重又保暖至極的,希瑟的也沒差到哪裏去,攥緊上下貼合像個睡袋一般溫暖,錫德以期給冷得嘴唇發紫的希瑟更多一些溫暖。
只不過那溫暖好像給的太多,還是希瑟孱弱的身體已經無法負荷了,希瑟本來還直看着上邊的縫隙處,還會時不時地和錫德說話。
可到後來,她的眼睛就越來越迷離,倒似乎有沉浸在這冰天雪地的溫暖懷抱裏死去的征兆。
錫德是從未直面過死亡的,但他此時卻莫名感覺到了越來越強的可能性。
他們躺在這冰天霜凍裏才不過一夜,情況就已經要如此糟糕了嗎?
錫德這樣想着,認真扭頭看向似乎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了的希瑟,突然聽到她肚子裏傳來一陣咕嚕咕嚕的響聲。
錫德這才突然想起,他自己在出來之前是用過食的,而且因為“逃脫”了父母的管束,還多吃了好多東西,現在也不算太是饑餓。
可希瑟好像沒吃呀!而且在早上母後差人送自己來的時候,就聽見阿蔔修斯老王爵在勸希瑟吃飯,可因為心系父親在遠方的緣故,一向孤獨的希瑟老是不願意吃來着。
算起來這也有一天兩夜沒進食了吧?錫德看着眼睛幾乎已經快閉上的希瑟不由想到,又是怕她在自己懷裏死去的,又是全身不敢動彈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情急之下,他只得堪堪地擡起一點頭,吹向躺在地上直面天空的希瑟的眼,希望把她落滿雪花的眼睫毛下的深色眼睛給吹得張開來。
果真,那有一點奏效。
錫德心裏一喜,不由地又怕她昏沉睡去,只得絞盡腦汁想着問她些什麽,好引起她的注意。
“如果你死了只能給這世界留下一樣東西,你會留什麽?”。
這話一出口,錫德就不由地想咬掉自己的舌頭,還真是不該說什麽偏偏就說了什麽。
而正當錫德在哪裏暗自懊悔的時候,卻見本來目光都有些渾濁的希瑟,眼神卻是短暫的亮了一瞬,然後她說了一個字。
“你”。
“啊?”,趴在她耳邊的錫德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哈了一聲。
而後只過了好久,他才好像明白了,難道說,或許是說,他沒有聽錯,希瑟說的是他,如果她死去的話,最想給這世界留下的是他?
可,可他不是她的所有物啊!錫德第一瞬間就是這個想法,可又覺得好像哪裏不對,拼命地想着,又覺得難以确認而無從下手。
看着洋洋灑灑的雪花世界,錫德就不禁想着。
肯定是因為天太冷了,把我的腦筋也凍壞了,不然我怎麽會覺得希瑟是在向我定終身的感覺呢!
錫德一個人混混沌沌,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無法自拔,甚至都忘了早已經昏睡過去的希瑟,不知年月。
狀态凄慘的錫德與希瑟兩人是在錫德掉落縫隙的第二天下午才被人發現的,因為希瑟在縫隙的另一側,用很多的樹枝在雪地裏插了很多求助的圖形,這才引來了知曉他們失蹤後前來尋找的人。
不然早就被雪掩蓋了形跡的他們,就算在縫隙裏待一百年,也沒有人會想到他們就躺在那烏漆墨黑的狹小縫隙死去了。
才知道原來他以為“抛棄了”自己的希瑟,原來她的暫時離去只是為了做那些記號好讓人找到他們時,錫德的內心是充滿感激的。
而這種感激,在皇室人眼中是幾乎沒有過的,因為自古以來,皇權至尊,卻從未想過會要感激手下人的“本職工作”,這只能說明希瑟的此番舉動,還真是滿滿地暖了錫德的心了。
只不過還不等錫德知道希瑟情況,他自己被聽聞消息後,心急如焚趕來的父王和母後帶回宮了。
錫德被王後禁锢在宮裏,除非養好身體不準他出宮去,所以錫德就算想探望希瑟也沒有辦法。
而随着國王和阿蔔修斯老王爵的通信,錫德也第一次寫信随去,卻是聽說希瑟病重,無法書寫,所以沒有回音。
不過繞是如此,錫德也還是堅持寫着,以期到了春天卻還是得孤單躺在床上養病的希瑟一些安慰和關懷。
這還是一向歡脫的錫德,第一次這般對某些事務如此“長情”舉動,自是引起了國王文森特和王後羅莎琳的注意。
難得在王宮裏窩了一整個冬天的錫德,也和從前覺得難以親近的父王培養出來的以往沒有的親密,所以當問他為什麽的時候,錫德一個板身,就堂堂正正地說道。
“我以後要娶希瑟的!”
天潢貴胄,錫德有什麽想法說出來自然不會覺得有什麽不可能,或者覺得羞恥,相反,依照阿蔔修斯家族世代以來王爵及其族人的良好品行,錫德如果真的可以與希瑟結合,想必父王也是滿意的。
也果真,雖然不知道錫德是不是小孩子心性,學民間小孩子自己喜歡上了誰就定親的習俗。
文森特難得見一向自持甚重的錫德如此言語,加上希瑟的身份條件又的确很符合他的心意,也不知是真的所以太高興了,還是說只是哄着錫德玩呢,反正到最後文森特憋着笑答應了,還風風火火地跑到寝宮告訴了王後羅莎琳。
羅莎琳和文森特兩人可勁地問這錫德這些那些的,非要問出錫德看中希瑟的什麽,似乎都下意識地忽略了那次雪地出行的事,惹得本來都不怎麽臉紅的錫德,臉紅了整整一天。
而靠近京都東側的阿蔔修斯城堡裏就沒有這樣的歡聲笑語了。
自那天錫德和希瑟被救出來後,希瑟就已經命懸一線了,但生性遵崇王上的阿蔔修斯老王爵并沒有将希瑟的情況說明,也并沒有想要賣弄苦功,只是将希瑟的情況說得好些。
只是一腳踏在死亡的另一邊,後來又被搶救過來的希瑟,整天躺在床上氣若游絲地,雖然她閉口不語,但老王爵卻是知道,她想她的父親蘭特了。
而一想到這兒老王爵就不禁氣火起來了。
蘭特雖是家中族人,也是坎徹的弟弟沒錯,幫些家族事務也無可厚非……可就是這次也是,明明坎徹早就被定為承爵者,希拉也一直被培養成為未來女爵地長大着。
可最後也是,明明這次招待錫德王子的事宜是希拉的事情,因為他們身份對等,也才能顯示對王權的尊重,可希拉卻被她母親教導得像個不是承爵人般的小姐一樣,最後竟然還把希瑟給推出去了!
就跟明明是需要未來王爵坎徹出去做的事務,也不知是不是嫌懶嫌累,坎徹大部分都是交由蘭特代替的……
一個王爵,上要能做到無論皇者如何刁難,也要能夠與之周旋矯正,下要能深入自己領地的人民,走巷穿鄉地了解自己領地上的事務才能維持家族的繁盛。
而坎徹和希拉卻和蘭特希瑟對調了身份似的,一個成天待在家裏,走馬觀花,一個養的跟個等着嫁個好夫君的精細小姐一般,通通都忘了自己的本分!
老王爵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臉色慘白卻強自一股鎮定意味的希瑟,想起她在雪地縫隙裏的反應,不由地想起還未遠歸而來勵精圖治的二兒子蘭特,心中有了決斷,只是想起以前對坎徹和希拉的教導,又不免有些不甘心動搖自己以前付出的努力。
而最後促使老王爵下定決心的,是二兒子蘭特在鄉鎮趕回來的路上,那馬車被做了手腳死去的消息。
老王爵心裏不免一陣鈍痛,自不必說,本來他還是決定把爵位傳給坎徹的,也好全了與承爵之人的空缺。
只不過或許是上天都要向老王爵證明他的決定是錯的。
老王爵擔心本就體弱的希瑟承受不住父親死去的打擊,所以吩咐了所有人都不可以告訴希瑟這件事情的。
只不過才不過一天都沒到,他就無意中撞見希拉偷偷把希瑟父親死亡的消息告訴。
當時的希瑟還因為一個星期前收到父親說要回來時,還兀自高興着,也打起精神來,肯吃一點東西了,而當希拉告訴希瑟她父親早就去世的消息時,希瑟本來剛卷起卷面的叉子就不禁掉了地板,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随同掉落的,還有她大大琉璃眼睛裏瞬間彌漫起來無比悲傷的淚水。
希瑟的臉一下子就低了下去,唇顫抖着,卻是說不出一句話來,而希拉卻還站在旁邊唇角不明地勾着!
也就是見到希拉的那個表情,老王爵第一次開始審視起來希拉和坎徹的人品了,而後來的事實證明,他們也的确“辜負”他的猜想。
原來老王爵以為就算坎徹希拉他們不适合當王爵,當個家中閑散之人也是不錯的,反正他們本來也就沒有辦過什麽實事,占着那個名頭,以後對辦事的蘭特和希瑟施壓可就不行了。
而老王爵以為他們是能理解的,所以就找了在家賦閑的坎徹商量了一下,可能隐晦透露出來的一點意思,誰知道不想幹活卻又想兩頭都占的坎徹,竟然先“下手為快”,把正趕回來看望女兒的蘭特,給結果了。
竟然是他動的手腳,而且連希拉也試圖在心智上壓垮本就孤單的希瑟!
呵,真是一對有其父必有其子的父女,老王爵都不知道為什麽自古以來都是正業之士的阿蔔修斯家族,竟然會出現這種“殘缺敗類”。
是以一生正直如栩的他,直接在大朝會上向國王文森特陳明了緣由,并決定把阿蔔修斯家族的爵位傳給年幼失怙的希瑟。
也跟着上朝的坎徹絲毫沒想到他的父親竟然如此決絕,不禁吵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