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捉貓記
燭火搖曳的房間裏,桌案零零散散地鋪滿了一堆布料,殷呖呖低着頭小心翼翼地握着剪刀裁着布料。
剪到關鍵部分的時候,她咕咚咽了口唾沫,心裏緊張,手一抖,咔嚓一聲……
“啊!”
她頹廢地趴倒在桌上,又是只沒了耳朵的貓。
在她的手邊、腳邊已經有數也數不清的殘疾貓了,大多是沒了耳朵的,
沒有辦法,殷呖呖不會刺繡,她能想到最簡便的方法就是畫出貓臉兒,剪下來縫一縫,再用黑線縫上胡子、眼睛。
一開始,她覺得自己挺聰明的,實際操作起來,此處一片呵呵呵呵……
得虧鄉試光是考便需要九天,而且還有不少人會等着發榜多留幾天,她有許多時間準備。
她又想着今年易鶴安能不能趕回來過中秋,如果他不留在城裏等榜,應該來得及。
吸了吸鼻子,低頭看着桌上一堆布料,搞不懂自己為什麽會因為易鶴安一句話做這麽犯蠢的事情。
也許是念在他風雨無阻地給自己送了好多天晚飯。
她重新拿起剪刀,屋裏再度響起咔嚓咔嚓剪布料的聲音,以及一聲聲慘叫,持續到三更天。
連着好幾天,導致住在殷家附近的人,不少都惶惶不安說最近晚上鬧鬼。
罪魁禍首殷呖呖,正被自家老爹逮住審問,她虛虛地笑了,想偷偷将慘不忍睹的貓臉荷包藏到袖子裏,結果被自家老爹眼尖兒地逮個正着。
“殷呖呖!”殷老爹攥着荷包大怒,“是不是做給易家小兔崽子的!”
他嚴防死守,誰知道,白菜不僅被刨了,連地兒都翻幹淨了。
“爹,不……不是。”殷呖呖當機立斷抛棄尊嚴,跪地抱大腿。
老爹氣得拔刀,殷呖呖吓得縮縮脖子,第一時間居然想到的是,幸虧易鶴安去鄉試了不在家。
“我跟你說,你要是再惦記着易家小兔崽子,我……我就讓你沒有爹爹!”殷老爹狠狠一砸刀,桌子被辟成兩段。
殷呖呖吓得一哆嗦,心想自家的桌子今年損壞不少了吧,一愣神對上老爹怒氣洶洶的眼神。
“你聽到沒?!”
“聽到了!”她拼命點頭,趕忙捧着小臉眨巴眼做乖巧可愛狀,殷老爹怒火消了點,收回刀,要離開。
殷呖呖趕緊出聲,“那個……爹?”
“怎麽?有異議?”殷老爹一回頭,殷呖呖慫得一縮。
“沒有異議。”殷呖呖頭搖得和撥浪鼓似的,眼瞅自家老爹又要走,她急得往前走幾步,殷老爹再度回頭。
殷呖呖咬咬唇,絞起自己的手指,手指上還留着被針刺後的密密麻麻疼痛。
她支支吾吾半天,“能……能不能把荷包還給我?”
“殷呖呖!”殷老爹勃然大怒,“要荷包是吧?”
在殷呖呖驚恐的不要聲中,他攥緊了手裏的荷包,就朝外一丢。
嗚嗚,那可是她做了好幾宿的荷包。雖然,醜了點。
殷呖呖想沖出去,殷老爹狠狠瞪了她一眼,她悻悻地往後退了幾步,越過老爹偷偷瞥了眼,想着先穩住老爹,等老爹走了,她再去找回來!
但是沒瞥見她醜不拉幾的荷包,卻瞥見一陣黑白相間的影子汪地一聲後掠過,似乎還叼走了什麽東西。
殷呖呖:“?!”
啊啊啊,她要殺了二子!
剛撸起袖子,冷不丁就對上老爹逼視的眼神,就像是被猛潑了一桶涼水,她笑容僵硬地哈哈一笑,故作潇灑地擺擺手。
“那啥,叼走就叼走呗,叼得太好了。爹,您老人家慢走。”
等殷老爹一走,她刺溜一聲就沖出去,無奈二子溜得太快,也不知道趙譯平時給它喂得什麽吃的,一眨眼兒就溜得沒煙兒。
她咬牙切齒地趙譯,“趙譯!今天不是我弄死二子,就是我弄死你!”
正在院子裏給仙人掌松土的趙譯:“??”他最近什麽也沒做啊?
殷呖呖尋找了半天都沒尋到該死的二子,她含淚回到屋裏,望着破破爛爛的一堆失敗品,死魚樣地癱倒在床上。
怎麽辦,她真的不行了,手要廢了,不想再做了。
“啪。”
忽然聽到屋外器皿落地四分五裂的聲音,殷呖呖身軀一震。
“喵~”
又響起一聲受了驚的貓叫。
殷呖呖眼底瞬時升騰起希望,溢出的光彩亮人,就看見門外蹿過一只身子瘦長的黑貓,一雙琉璃光澤的貓瞳還往她這邊看了一眼,低低地發出幾聲貓叫後,跳蹿走了。
她沒有去追。
摸摸下巴,啧,不行,黑貓有點不太吉利,而且這只看起來有點兇啊,易鶴安那麽瘦弱的家夥,能降住嗎?
還是給易鶴安逮一只大花貓兒算了。
鎮子裏專門養貓兒的人家不多,因為紅鯉鎮及周邊鎮子的人都很信鬼神,覺得貓有點陰,她也沒聽聞這幾天有哪家的貓兒要生崽崽。
這麽一想,貓兒也不是那麽好到手的。
但是!她是誰?!殷呖呖!武能打老虎的殷呖呖!
重撿回鬥志的殷呖呖打雞血似的從床榻上跳起來,開始了她的捉貓大業,紅鯉鎮連着好幾天都能看見貓着腰兒翻牆爬屋頂的……殷家殷呖呖。
殷老爹都覺得自家閨女是不是被自己逼瘋了,她就那麽歡喜易家小兔崽子?
有那麽一瞬,殷老爹看着爬在屋頂上不停學貓叫的閨女,差點動搖了。
殷呖呖好不容易在犄角旮旯裏找到一只正在翻垃圾堆找吃食的花臉貓兒,還沒來得及動手,一道矯健的身影竄出,直接将花臉貓兒吓跑了。
那雙流淌琉璃光彩的貓瞳,輕蔑地瞥了她一眼。
她居然看出來輕蔑?!
嘿,她這個小暴脾氣原地爆炸,打算動手,忘記自己待在牆上,差點摔死。等她安全落地,再看周圍,早沒了黑貓的影兒。
這年頭,人要倒黴,連貓兒都欺負你。
殷呖呖恨恨地去尋找下一個目标,看見一群在打架鬥毆的貓兒,她準備來個坐收漁翁之利,揪個傷員回家。
誰知道,那只來無影去無蹤的黑貓兒又蹿出來,那抹黑影兒往裏一跳,吓得周圍貓兒凄厲一叫,一哄而散。
殷呖呖:“……”
最後她急忙追上一只白貓兒,費足了力氣給它捉住,臉上還被撓了一爪,所幸她避得及時,只留下三道淺淺的粉色抓痕。
抱着貓兒回家,算着時間,聽聞離縣城近的鎮子,昨天開始就已經有考試結束的學子陸陸續續的回家了,留在那裏等放榜的,只有少數。
畢竟明兒,就是中秋了。
她懷裏的貓兒不停地撲騰,不得不加重了手裏的力度。還沒到殷家镖局的門口,老遠她就看見一大批官差聚集在家門前,以及一群吵吵鬧鬧的鎮民。
她一眼看見其中為首的人,是那日公堂上的林老爹!
縣令爺都來了,殷呖呖心頭一震。
難道老爹對易老爹下手了?!
她驚懼之中,手裏的力度都一松,貓兒得到機會蹿逃。殷呖呖也沒工夫管它,趕緊跑回家,怎麽也擠不進去,只得縱身一躍,翻牆進了自己家門。
看見一臉沉重的殷老爹,就連向來鎮定自若的趙譯都肅然,她不安更甚,撲上去就哭,“爹,你是不是瞞着我犯事兒了?”
旋即又撲向林老爹,“大人,你要抓抓我吧,我替我爹坐牢。”
正在嚴肅讨論問題的殷老爹、趙譯、林老爹:“??”
殷老爹先反應過來,當即給殷呖呖一個爆栗,“死丫頭你能不能盼着你爹好?”
殷呖呖可憐兮兮地摸着額頭,“那……那縣令爺怎麽帶官差來抓你?”
林老爹看了殷呖呖一眼,轉身對官差道:“将鎮民遣散,守好大門。”
“是,大人。”
厚重的大門将吵鬧隔絕後,安靜許多的院落裏氣氛陡然嚴肅起來,殷呖呖都不由得收起表情。
殷老爹提着她往堂屋走,上面坐着趙譯、右邊坐着老爹、左邊坐着縣令爺,殷呖呖慫得像只鹌鹑,還是只坐立不安的鹌鹑。
她偷瞟了眼趙譯,怎麽這家夥坐在上頭呢?
不等她想明白,林老爹已經開口了,“我們鎮赴考的學子在歸來的途中被截了。”
殷呖呖:“??”
“而且不止我們鎮子的學子,還有綠水鎮以及其他鎮子的。”林老爹神色凝重無比,聲音冷沉得能滴水。
“誰做的?”殷老爹的手覆上腰際的刀鞘。
端杯飲茶的趙譯縱使舉止如往常,可面色上也前所未有的收起所有笑意,一片冷意,林老爹看了眼趙譯,“據說是山匪,要三千兩黃金做贖金。”
“三千兩?!”殷呖呖聽得失聲,“還是黃金。”
他咋不去搶呢?!嗯……好像……就是在搶。
“自古以來,仁賢為國之根基,古人有話仁賢一去國空虛。”林老爹的大掌摩挲着光滑的桌面。“這件事情,莫說是三千兩,就是三億兩,也得拿出來。”
“不錯。”趙譯放下杯盞,“此事考驗我們是否重視仁賢,否則天下學子寒心,且許多學子背後都是德高望重之輩,牽系得還有許多利害關系,君與臣,君與民,官與民。”
他聲音淺淡,看向林老爹,“派官差前往了嗎?”
“派了,修睿也去了,我讓他先與山匪周旋。但是據修睿派人回報,山匪占據了有利的地勢,易守難攻,而我們衙門的人并沒有與山匪對峙的經驗。”
林老爹面色很不輕松,視線投向殷老爹,“所以我特地來找殷镖頭,懇請殷镖頭出手。”
還不等殷老爹怒地拍桌,旁聽的殷呖呖忍不住咂咂嘴巴,“居然有山匪敢在我老爹的地盤動手,他們是不知道我爹的厲害嗎?”
語氣頗為惋惜,像是在惋惜那些山匪的性命,殊不知這番話叫殷老爹與林老爹,甚至是趙譯,臉色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