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你不會喜歡我吧
殷呖呖聽熊叔回來說老爹将易老爹打得很嚴重,可能一兩個月都得躺床上調息。
她從來沒見老爹下手這麽狠過。
弄得她去學堂,同窗們看她的眼神都滿是忌憚,她更覺無顏面對易鶴安,甚至不敢與他直視。
想想看人家好心将她送回家,結果人家老爹就被自家老爹打了。
這擱誰,誰心裏不膈應?
尤其易鶴安最近待她異常冷漠,這冷漠的方法,和別人還不太一樣。
他不會像原先那樣和她拌嘴了,對她謙恭如其他人,殷呖呖嚴重懷疑自己是不是受虐心理,怎麽易鶴安不跟她反着來了,她還不樂意了。
“老大,你……”
正當她苦惱的時候,趙笑笑靠過來。
“怎麽了?”她偏頭,趙笑笑欲言又止。
“你知不知道,最近你的事,都傳遍紅鯉鎮了。”
“什麽?!”殷呖呖瞪眼。
她和易鶴安的事傳遍了?!
想了想,不對,她和易鶴安能有什麽事?!
“上回你受責難的事,不知道被誰傳出去了。為難你的那個人,好多天都沒來學堂了。現在鬧得滿城風雨,都說因為他說了你幾句話,然後你……你就逼得人家退學。”
趙笑笑說完,一臉憂慮。
殷呖呖松了口氣,原來和易鶴安無關,不甚在意的擺擺手,“他們傳就傳呗,身正不怕影子斜。”
“這不是身正不正的問題,老大,三人成虎啊。”趙笑笑說着往易鶴安那個方向看了眼,往殷呖呖旁湊得更近,壓低了聲音。
小聲地,“主要還是你爹将易鶴安他爹打了的事,叫大家都覺得你們家不講理。所以也就懷疑,那人退學,和你們家脫不了關系。”
“本來也就是我們家不占理。”殷呖呖對此贊同地點頭。
趙笑笑:“……”
重點是在這兒嗎?怎麽感覺他白操心一場?
“可是,”他不死心地繼續說,“老大,現在對你的名聲很不好啊。”
殷呖呖驚訝看向他,“我還有名聲啊?”
“……”趙笑笑憋了半天,“老大,你就沒點想法?”
“你說的好像也有點道理。”殷呖呖摸摸下巴,不等趙笑笑神色一喜,她道:“我應該去和易鶴安道個歉。”
趙笑笑選擇失語。
天際落下沉沉的夜幕,繁星爍爍。
許久不曾翻易宅的殷呖呖趁着夜黑風高,又開始了翻牆大業。
這回比任何一回都小心,怕被發現。其他人倒無所謂,關鍵老爹這會兒正在氣頭上,要是一個不慎被老爹逮到她翻牆,她就翹辮子了。
她也不清楚為什麽要去找易鶴安,大抵覺得自己是有話想和他說。
易鶴安正煩悶,望着桌案擺放着的一冊冊書本,淡色的薄唇微微抿起,思忖着趙譯來找他說的那些話,中心點無非是殷夫人的死。
薄唇勾起抹譏諷,趙譯這會兒是來警告他?
因為殷呖呖?
長指微微擊敲起桌案,倒是沒想到他會玩起這等不堪的手段,但這恐怕更符合他的身份才對,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如此年紀便城府極深,善攻心計。
這件事情,輕易不好處理。當年的事情,距今太遠了,究竟暗藏什麽玄機,他能摸索到的也有限,暫不好妄下定論,以免影響自己往後的判斷。
易鶴安擡手指尖按在太陽穴,思緒有些堵塞。
“咚咚。”
窗外忽然響起輕微的敲擊聲。
他的手頓了頓,眼眸眯起,她來做什麽?
殷呖呖正站在窗戶下,小手攥起,思緒飛亂地組織語言。
“你就學不會敲門是嗎?”身側驀然傳來清冷低沉的嗓音,吓得她一哆嗦。
只是吧,和易鶴安在一起,但凡是他說話嗆那麽一點點,她就忍不住反嗆回去,而且嘴通常比腦子快反應。
“我愛敲哪兒敲哪兒。”
易鶴安轉身就想走,被殷呖呖立馬拽住袖子。
“你大晚上來敲我窗戶是專門來吵架的?”他回身,眉眼一片如月似的冷色。
他已經懶得和殷呖呖說什麽夜半三更闖入男子院落多不合規矩,反正她也聽不進去。
“不是。”殷呖呖搖搖頭。
“那你能松開手嗎?”易鶴安低頭,看了眼殷呖呖死死抓着他衣袖的小手,就想起她昨晚喝醉後,拽着他衣襟如何也不願松手。
微不可察地嘆口氣。
“拉一下又不會死。”殷呖呖抱怨地斜瞥了眼他,哼哼一聲松開手,覺得他愈發小氣。
語氣裏是她自己都沒察覺的哀怨。
易鶴安蹙眉,他想問她來做什麽?思緒猛然一個轉彎,他頓了頓,問:“你上次來找我是為了什麽?”
“嗯?什麽?”殷呖呖沒想到話題轉得那麽快,被問得一頭霧水。
“就是你上回來找我,說你表哥的事情,你是知道了什麽?”興許這問題困擾了他許久,他不由自主捎帶起嚴肅的口吻。
這令殷呖呖突然認真,易鶴安頭一回用探究問題的語氣和她說話,平日裏那都是對別人的,就像喜宴上的冷淡也是對別人的。
她斟酌了一下,自己的确想要探究其中的彎彎道道,但她本身不善于揣度人心。
至于易鶴安,啧,小小年紀心思叵測。
與其她費心思,倒不如要易鶴安去忙活,有些時候不得不承認,易鶴安比她聰明。
有了定奪,她看向易鶴安,正色。
“那天我意外得知自己并非出生在紅鯉鎮,所以上回,我其實是想來問你知不知道我這位突然冒出來的表哥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易鶴安當然知道趙譯是怎麽回事,只不過殷呖呖不出生于紅鯉鎮的事……
他心裏隐隐約約摸住了一根線,非常重要的一根線。
一切,都有了源頭。
想起完全不被自己放在心上的那句“你當真不願與我回去”,此時琢磨似乎別有一番意味。
這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感覺,令易鶴安非常不快。
殷呖呖遲遲沒有得到易鶴安的回答,并且見他神色越來越陰沉。
她捏了捏手心,“我……我來謝謝你那天背我回家。”
而後面色窘迫,“還有,我爹,我爹他有些沖動,我代我爹道個歉,易伯父他沒事吧?”
易鶴安堪堪回神,眉頭蹙得更緊。
看着月色清輝下,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小心翼翼的模樣,心底微沉。
“舉手之勞,家父無礙。你可以回去了。”
态度冷漠不說,明晃晃的逐客令,叫殷呖呖一怔,“哎,你……”
難道剛才他們不算達成對付趙譯的同盟?虧得她還獻上了有關她身世的寶貴線索,這什麽人啊這……
她想說什麽,又咽了回去。
心裏告誡自己,是來道謝,還有道歉的,不能怒,不能怒。
默念幾遍別人氣我我不氣,氣出病來無人替。
“殷呖呖。”他叫她。
“幹嘛?”
他說,“你該不會喜歡上我了吧?”
他在說什麽?!
殷呖呖倏忽縮了縮瞳仁,驚恐地就差縮成小黑點了。
“你有病吧?你沒睡醒?你神經吧?你胡說什麽?我怎麽可能喜歡你?!你瘋了!”
一連串的反駁快到她自己都訝異。
“那就好。”易鶴安輕笑一聲,“不然,我會很苦惱。”
“你什麽意思?”殷呖呖按捺住想将易鶴安暴打一頓的沖動,今天老爹已經揍易伯父一回了,她不能再把易鶴安揍一回。
否則明天紅鯉鎮就要傳遍殷家父女仗勢欺人。
熟料,易鶴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什麽話也沒說,就要回屋。
殷呖呖咬咬唇,手狠狠一攥,“易鶴安,我告訴你,你別自作多情!我有喜歡的人了!”
易鶴安頭也沒回,“正巧,在下也心有所屬了。”
其實他的身形在殷呖呖說出那話時,有明顯的僵硬,可氣頭上的殷呖呖恨不得将易鶴安千刀萬剮下油鍋,沒有注意到。
她說:“我喜歡的人,比你長得好,性子比你好,哪裏都比你好。”
“在下所喜之人,亦是如此。”
“你……”殷呖呖那叫一個氣啊,“你以為我來是做什麽的?我來是告訴你,過幾天我要去見我喜歡的那人,你不要再和我撞上了!回回遇見你,都掃把星臨門!”
易鶴安稍偏過頭,露給殷呖呖一個輪廓分明的側顏。
“那日,在下定不踏出家門一步。”
“這可是你說的!你有種那天就別出家門!”
殷呖呖氣得跺腳,跺下去劇烈的疼痛叫她驚覺跺了哪只,疼得飙淚不說,好得快差不多的腳,被她這麽一折騰,又得回去塗好幾層藥了。
再擡頭,易鶴安已經進屋了。
她站在門外唾罵了他一遍,而後拖着殘腳回家,跨上牆頭,準備下去的時候,一低頭。
一張滿是怒氣的臉橫眉怒豎望着她,眼神兇的能殺人。
“爹……”她聲音都顫上枝梢。
“殷呖呖!”殷老爹一聲怒吼,縱身一躍就把殷呖呖拎小雞似地拎下來。
剛回房躺下的易鶴安聽見後,輕阖的雙目睜開,深邃的瞳眸靜默一片,這回,她該許久不能翻牆了。
恐怕學堂都不一定能去了。
不用再見到她,他心裏竟覺得輕松,但又好似心頭缺了一角,殘缺得令他夙夜難眠。
她有喜歡的人了……
這注定是個不眠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