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到底誰混蛋
易家圓桌上,四面各坐一人,從右到左,易老爹、易夫人、易鶴安、殷呖呖。
秉着食不語的規矩,殷呖呖默默地吃着一頓飯,期間她不停地瞥向易鶴安,可易鶴安狀若無覺,夾菜咀嚼吞咽,全程看也不看殷呖呖一眼。
殷呖呖有些氣惱,腮幫子因為用力咬着而變得鼓鼓的。
一頓飯吃完,明明并沒有吃太多的她,卻覺得撐了。
氣撐了。
膳後,易家的仆人将餐盤飯桌撤下,易夫人看向悶聲悶氣坐在一邊的殷呖呖,問:“呖呖,是不是菜品不合胃口?”
殷呖呖擡頭,看向眼前妝容雖清淡可極為端莊氣質不凡的易夫人,連忙搖頭,“合胃口的。”
又覺得沒有說服力,補充道:“我先前和表哥在外面溜達吃得太多了。”
“那就好。”易夫人輕輕點頭,溫柔地笑道:“對了,這一趟我給你捎了些東西,叫下人擡到你家裏去了。”
對于易夫人的關懷,殷呖呖是感動于懷銘記于心,但同時望着面色如常的易夫人與易老爹,心生起一絲怪異。
奇怪,他們一點都不意外自己突然多出位表哥?
接着殷呖呖又開始思索,前些時間老爹護镖,而易老爹和易夫人也出了趟遠門?
俗話說,最了解自己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敵人。
殷呖呖攥了攥手。
“爹,娘,我先回屋了。”一側的易鶴安站起身,在易老爹與易夫人點頭應允後,他離開正堂。
殷呖呖眼眸微眯,心裏有了盤算,易夫人又留她噓寒問暖唠起家常,待時辰不早了,才放殷呖呖離開。
夜色如水,寂靜。
殷呖呖悄悄翻牆入易宅,不等她敲窗,窗戶自行打開了。
易鶴安環臂倚在窗邊,他的常服都未換下,似乎等候許久,那雙瑞鳳眸帶有幾分鄙夷望着殷呖呖。
“你不會敲門嗎?”
“你不是會在窗邊等我嗎?”
易鶴安挑挑眉,“我知道你想問什麽,但是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殷呖呖極其愕然與不信任的表情,令易鶴安得到一股滿足,因為她的神情就好似在說,還有你易鶴安不知道的事?
“知道也不想告訴你。”他話落,殷呖呖縱身一躍,直接進了他的屋。
殷呖呖擡手,“你确定不告訴我?”
緊攥的拳頭發出指節骨頭作響之音,滿滿的威脅與逼迫。
“不告訴。”
“你……”殷呖呖沒想到易鶴安也會如此硬氣,氣得一惱,“敬酒不吃吃罰酒!”
擡起的拳頭瞬時砸向易鶴。
可她不曾想到易鶴安早知她惱羞成怒會出手,于是在她出拳時,就做好退後的準備。
反觀殷呖呖知曉易鶴安連三腳貓功夫都沒有,是以對易鶴安的防備不深,揮拳沒想到落空,身體失重地朝他跌倒去。
這點是易鶴安未曾料到的。
他下意識地要去扶殷呖呖,殷呖呖借勢在跌倒的瞬間勾住他的脖子。
“……”
殷呖呖挂在易鶴安身上,仰頭,盯着易鶴安那張望着她面色不虞的臉。
氣氛詭異的沉默。
此情此景,似曾相識。
殷呖呖心尖羞惱憤怒一同彙聚,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一會兒又紅。
啧。
殷呖呖還會變臉。
本來心情很不美妙的易鶴安挑挑眉,心頭霎時風光霁月,升起戲弄之心,向後退,殷呖呖的身體自然而然跟着前傾。
“你他娘的不許動!”殷呖呖眼睛立即瞪大。
“那你要抱我抱到什麽時候?”易鶴安譏諷地勾唇,笑得輕蔑。
“……”
殷呖呖漲紅了臉。
易鶴安嘴角的弧度慢慢加深,,擡手要将殷呖呖圈着自己的胳膊扯開。
殷呖呖眼瞅自己又要摔倒,圈着易鶴安的胳膊使了點勁兒。
“你往前走幾步,我就站起來了。”
她從牙縫擠出的話被壓得極低,後牙槽都快被磨平了,活了十六年,從來沒有如此受制于易鶴安過!
“憑什麽?”
易鶴安繼續扯着殷呖呖胳膊,但扯了半天紋絲不動,低眸就瞧見殷呖呖委委屈屈的小臉。
一道身影剎那掠過腦海,虛無缥缈得難以捕捉。
“殷呖呖。”他的聲音沉了沉。
“嗯?”殷呖呖疑惑這家夥怎麽突然叫自個兒。
然後易鶴安騰騰地後退數步,沒反應過來的殷呖呖直朝地面砸去,臉朝下。
“易鶴……”她想破口大罵,外面猛然響起林管家的聲音。
“少爺,出什麽事了?”
殷呖呖瞬間閉嘴,甚至趴在地上一動不敢動,她擡頭看向一臉看好戲的易鶴安,朝他擠擠眼。
趕緊把林管家支開啊。
她不想在兩家老爹都回來的時間被逮到和易鶴安獨處啊。
她老爹知道會一哭二鬧三上吊的!
“求我。”易鶴安俯身。
她氣得發抖,聲音壓得極低極低,“你別太過分。”
“我過分?”易鶴安輕笑,低沉的聲音如鴻毛擦過殷呖呖的耳尖。
門外林管家的步子越來越近,殷呖呖又氣又急,“易鶴安!”
氣紅的眼睛直視着易鶴安,她撇撇嘴,“求你。”
她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感覺心裏咔嚓一聲,嘩啦啦的,尊嚴碎了一地。
“好。”易鶴安直起身,朝門外道:“沒什麽,一只貓兒闖進來,撞倒了筆架。”
“一只貓兒?”
“嗯。”
易鶴安打發了林管家,聽着外面腳步聲遠去,在地上僵持許久的殷呖呖終于架不住癱了下來。
不是累得,是吓得。
“易鶴安,你混蛋!”她從地上起來後,想動手将他吊打一頓,但想起先前的教訓,又忍着收回手。
易鶴安對于殷呖呖吃癟的樣子,是百看不厭,且愈看愈歡喜。
“你夜闖我的房間,我們到底誰混蛋?”
“怎麽着,有本事你也夜闖我的房間啊。”殷呖呖攤手,“就怕我門扉大開,你也進不來。”
她又一嘆,“唉,有的人想混蛋,也沒資本。”
易鶴安眼眸微眯,殷呖呖愈發不要臉。
“我警告你,你不要再氣我了。到時候信不信我買了迷藥,給你連夜綁出去賣掉!”
易鶴安不語,他知道自己一開口就忍不住想怼殷呖呖。而他也知道,真把殷呖呖惹毛了,她真幹得出來她嘴裏說的事。
殷呖呖十分滿意易鶴安欲說卻吞聲的模樣,吊兒郎當地走到一旁,腳尖一躍就坐到易鶴安書桌上。
兩腿不安分地晃呀晃,“說吧,你對我表哥的事知道多少?”
“不知道。”
“你真不知道?”
易鶴安不答,走到一邊,給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飲了一口,“你把我賣了,我也不知道。”
“那行吧。”
殷呖呖見易鶴安在自家表哥的問題上态度如此堅決,主動放棄,換了個問題。
“你知不知道易家與殷家來紅鯉鎮之前的事?”
殷家與易家,皆是二十年前來到紅鯉鎮的。
所以殷呖呖對于自己并不出生于紅鯉鎮很驚訝。
尤其是紅鯉鎮似乎對于過往的事情都十分默契地搖頭不知,殷呖呖并不有疑,因為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那就是紅鯉鎮的人,當真是不知。
“你覺得那時候我出生了?”易鶴安反問。
“也是。”他就比自己大兩歲,二十年前,也沒出生呢。
她頹唐地撓撓頭,看向坐在座椅不緊不慢飲茶的易鶴安,有些來氣。
“你難道就不好奇嗎?”
“好奇害死貓。”
“拉倒吧。”殷呖呖耷拉着肩,随手拿起易鶴安放在桌上的書本,“咦,易鶴安,你居然也看話本子?”
易鶴安瞥了眼殷呖呖手裏的書,“有意見?”
“沒。”殷呖呖搖頭,難得沒跟他嗆起來,翻了翻手裏的書,“我也喜歡看。”
搖曳燭光替少女的側顏添了幾筆與白日裏的喧嚣截然相反的寧靜,盯着書本的眼眸烏黑發亮,微微揚着的唇角,如清風明月般美好。
易鶴安有一瞬的心晃神搖,鬼使神差地道:“你想看就拿回去看。”
說完,他就後悔了。
“真的?”殷呖呖欣喜地看過來。
那雙眼睛亮得溢彩。
“真的。”易鶴安側過臉,避開殷呖呖的視線。
殷呖呖轉頭立即看向易鶴安一牆高的書架,“那我能多拿幾本嗎?”
“……”得寸進尺說的就是殷呖呖吧?
最後殷呖呖滿心歡喜地抱着十幾本話本往易鶴安屋外走,簡直開心到飛起。
易鶴安頭疼地瞧着那蹦跶得不亦樂乎的背影,驀然出聲:“殷呖呖。”
“嗯?”
殷呖呖轉過身看向他,有些警惕地抱住懷裏的書,他不會是後悔了吧?
易鶴安無可奈何地嘆口氣,“你表哥。”
“我表哥?”
“罷了,你記得離他遠些。”
“離他遠些?”殷呖呖眨眨眼,促狹一笑,“你今兒不還說他‘還可’嗎?”
易鶴安不遺餘力地反譏:“以你的眼光,能找着人,就是‘還可’了。”
“易鶴安!”殷呖呖咬牙,想起她的那位吳公子,冷笑一聲,“你放心,我找的人,不僅叫你說‘還可’,那會是相當‘可’!”
“拭目以待。”
“倒是你,可別找個醜八怪!氣壞了姨。”
易鶴安輕笑,思緒飄在畫卷中恍若遺世獨立的女子,“放心,比你漂亮。”
“呵!那也是眼瞎的!”
兩人對望,瞬時就是火花閃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