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氣暈了先生
殷老爹回來的時候,殷呖呖還在學堂,課休學堂裏倒了一半。
昨晚熬夜看話本子的殷呖呖也沒有幸免,她半醒不醒地擡起眼簾,瞧見學堂剩下未倒的一半,烏泱泱地湊在她前頭。
時不時發出不懷好意的嘿嘿笑聲。
“吵死了。”
她陡然站起身一拍桌子,前面的人吓得如鴉雀散開。
殷呖呖方才瞧見原來他們湊在一起在看話本子,頓時眼睛一亮,出手如雷霆萬鈞,待衆人反應過來,書本子已落在殷呖呖手裏。
殷呖呖亮着眼睛翻開起書。
咿,此書竟頁頁都插着畫。
然而等她看清圖裏繪的兩小人交疊的畫面,哪裏是她想看的話本,分明是一男一女醬醬釀釀的圖冊!
臉驀地紅了半邊天,“你們!”
她唰地就将書丢了出去,嘩啦啦的紙頁聲飛舞間,響起一聲聲慘叫。
可忽然學堂裏的氣氛如凝霜沉下,詭異的安靜,針落可聞。
被殷呖呖丢出去的書正正巧巧地砸在了進來的人臉上。
學堂裏又是一片吞咽口水的聲音。
殷呖呖只感覺一股寒意從她的脊椎尾直竄如天靈蓋,渾身打了個冷顫,磕磕巴巴地道:“先……先生……”
先生在看清書本畫的圖樣,面色一陣通紅,白花花地胡子抖了半天,什麽君子正氣什麽有辱斯文一堆堆的往嘴外蹦,手裏握着的戒尺都不停地顫着。
眼看先生要氣背過去,殷呖呖縱身一閃,急忙出手将先生扶住。
“你們真是要氣死老朽!”
被殷呖呖攙扶住的先生拿戒尺狠狠地抽打起桌案。
一衆人只覺得那戒尺像抽打在自己身上似的,每發出一聲巨響,他們就縮縮脖子抖三抖。
不怪先生如此生氣,換做以往倒是小懲大誡一番就了事,可如今學堂裏還有位女弟子,這群小子怎敢如此放肆無規矩!
先生怒火攻心,而後猛烈的咳嗽起來,殷呖呖眼看先生咳得愈發厲害,感覺不妙起來。
“師娘!師娘!快來看看先生!”
最後先生是被衆人攙着離開學堂的,今日學堂便早早的下學了。
那些圍看圖冊的弟子們走在回去的路上,埋着頭低着臉,哪怕稍有行人探究地看來,他們都會羞恥的臉紅難堪。
在學堂裏看那等書冊将先生氣倒,傳出去實在有辱讀書人的氣節與名聲。
今日下學的早,也正好可回去早些見到殷老爹的殷呖呖卻并沒有朝殷家镖局走,而是走了相反方向。
松鶴齋。
紅鯉鎮一家百年的老書齋,最近沉迷話本子的殷呖呖在看了“吳公子”送來的鬼怪志趣話本後,再不能滿足于熊叔搜來的那些話本。
膚淺,庸俗。
竟是什麽書生與千金小姐的愛情故事,甚至還有的話本将什麽山野女妖都編出來了。不外乎最後書生都金榜題名,要麽得迎娶公主,要麽又娶了別的美人。
所以殷呖呖決定自己搜索精神食糧。
松鶴齋掌櫃是個中年男子,正坐在搖椅裏一手搖着羽扇,一手捧着書,咯吱咯吱的聲音在看見殷呖呖進來時戛然而止。
“殷……殷小姐?”
掌櫃的滿目愕然。
這一身張揚至極的火紅勁裝除了殷家殷呖呖還會有誰?除卻殷家殷呖呖又還有哪家的姑娘敢如此放肆不受約束?
殷呖呖可是稀客啊!
而且他一早聽聞殷家殷呖呖英姿飒爽不下男子,這些日子一直看着巾帼女英雄入了迷的他,腦海裏缥缈無形的巾帼形象頓時有了具象。
就連他手裏捧着的那本《大齊女将》都啪地掉在了地上。
“掌櫃的,可有什麽好看的話本子?”殷呖呖一進門撲鼻而來濃厚的書卷香氣,不由得多嗅了嗅,比镖局裏大漢身上的汗漬可是一個天一個地。
她掃了眼琳琅滿目的書架,“不要兒女私情的,要有意思的。”
聽聽,這腔調品味都和閨閣裏的女眷不同,掌櫃喟嘆一聲,旋即笑道:“有意思的話本,我這兒可多了去了,殷小姐先瞧瞧。”
他指向殷呖呖一側的書架,“話本全在這兒了。”
殷呖呖挑揀起來,約莫過了一盞茶時間,她方擡頭看向掌櫃的,眸光微閃。
“殷小姐?”掌櫃的被看得沒由來一慌。
“唔,有沒有那種類似鬼怪的。”殷呖呖歪着腦袋,有些期許地望着掌櫃。
“鬼怪的?”掌櫃的搖搖頭,驟然又想到什麽,“卻有類似的話本。”
“哦?取來我看看。”
掌櫃的猶豫一下,“殷小姐稍等。”
稍許時間後,掌櫃的捧來一個木匣子,“這可是從京城新送來的話本,聽說還未出幾冊,也是我祖上開始就在京城那邊一直打點着關系,才弄來一本。”
殷呖呖聽着愈發興奮,拿過書本念出上面那五個大字,“《西游釋厄傳》?”
“我先前看過一本《西廂記》。”她皺起眉,“那張生委實是個混蛋,負了崔莺莺。”
“這可不是情情愛愛。”掌櫃哈哈一笑,指着書道:“這可是斬妖除魔的。”
聞言,殷呖呖的眼睛亮了亮,将書拿起來翻了翻,瞬時大喜,“我就要這本了!”
“這……”掌櫃的表情突然犯難起來。
“怎麽了?”
掌櫃對上殷呖呖那雙眨着期許猶如星芒璀璨的眼眸,長長地嘆口氣,“先前有人定了。”
“啊?”殷呖呖大失所望。
掌櫃擺手,又道:“不過他與我定了一月時日,至今都未曾來取,也不算我言而無信。”
最後殷呖呖滿心歡喜地抱着書離去。
她走了沒多久,掌櫃打算重拾起《大齊女将》看時,又來人了。
“掌櫃,我來取與你定的《西游釋厄傳》。”易鶴安從外走進來。
掌櫃撿書的手一抖,《大齊女将》又掉地,“易少爺,你來晚了,沒……沒了。”
“沒了?”易鶴安一怔。
倒是有些不敢置信。
“掌櫃你可莫要私藏了,诓騙我。”他啞然一笑。
這紅鯉鎮如他嗜好收集話本的人,屈指可數,而知曉掌櫃能力通天可從京城搜刮珍藏話本的,更是少之又少。
“真沒騙你。”掌櫃攤手。
易鶴安這次是真愣了。
但算算日期是他晚來了幾日,實在是前些日子忙于相親抽不開身,最後頗為不甘地作揖告辭。
這廂如願得了有意思話本的殷呖呖興高采烈地回到镖局,才進門,就聽到自家老爹中氣十足的一吼。
“不孝女!給我跪下!”
她一抖,一杯茶盞迎面飛來,她眸光一凜,身形頓閃,杯盞從她面頰僅半指的地方擦過。
而後她怒目望向蓄着絡腮胡滿身匪氣的壯漢,“爹,你瘋了?”
卻見那壯漢從屋裏走出來,将一身正氣十足的戎裝穿得如山匪頭子似的,長年累月奔波在外的膚色呈褐色。
他嘴裏叼着根牙簽,“我瘋了?你今兒在學堂做了什麽好事?将先生都氣暈了!”
說完又吹胡子瞪眼,“叫你去學堂,就是這麽給老子丢臉的?”
別看這壯漢擁有魁梧的身形,卻擁有一個脆弱的小心髒,今天一回來就被自家閨女氣壞了。
給她送學堂裏,她都做的什麽事兒。
“我……”殷呖呖懷疑自己哔了狗,到底是誰傳的風聲!
傳也不傳完整!
雖然不是她一甩,那畫冊不會落到先生臉上,但是,氣暈先生的不是她啊!
她充其量就是個……從犯?
不管是個什麽,被老爹一罵,她反正就是比窦娥還冤!
她那叫一個委屈,“你一回來就興師問罪,倒不如不回來!”
殷老爹面色一改,大喜過望,“咦,閨女,你這是學會用四個字兒的詞了?”
殷呖呖:“……”
還不等她有所表示,殷老爹變臉變得比翻書還快,“會用四個字的詞兒你就開始氣先生了是嘛!”
“我不是!我沒有!他們瞎說!”殷呖呖否認三連。
“還狡辯!”殷老爹擡起大手,掌風呼呼,可是吓人。
高擡一落,就往他自己身上一拍!
力道大得殷呖呖都吓了一跳!
就聽殷老爹怒喝:“你還狡不狡辯。”
殷呖呖不背鍋:“我沒有!”
“還不承認!”殷老爹憤怒,又是往自個兒身上一拳,拳頭将胸膛捶的一聲悶響。
殷呖呖嚴重懷疑會将他自己打內傷。
“我沒……”就在她還想否認時,殷老爹睜大眼,很是兇殘蓄勢第三拳要往自己胸口砸去。
她話到嘴邊連忙改口,“是我是我,都我幹得,您老行行好別打了。”
“你幹了什麽?”殷老爹不罷休地瞪了一眼殷呖呖。
殷呖呖本想說自己将先生氣暈,但見殷老爹得意地睨了一眼殷呖呖,殷呖呖讀懂了,他在說“小樣兒就這兒和爹鬥。”
試問闊別許久的老爹一見面就發神經怎麽治?
殷呖呖眯了眯眸子,一字一頓道:“我在學堂看春、宮、圖将先生氣暈了。”
“……”
“殷呖呖!你這個小兔崽子!”殷老爹雷霆震怒?
“去!三百……不,五……八百個深蹲!”
“好嘞!”殷呖呖笑嘻嘻地應了懲罰。
看着自家老爹氣急敗壞,她嘴角咧到耳後根。
殷老爹更氣了。
就在殷呖呖開始默數深蹲,殷老爹抓狂跺腳的時候。
一道低沉渾厚的嗓音從一側傳來,“舅舅為何大動肝火?”
作者有話要說:文裏那些話本子,時間朝代各種不要在意哈~
還有,男二終于閃亮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