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她會負責的
殷呖呖将易鶴安放下,正準備說些什麽,一件濕潮的外袍蓋到她頭上。
“!”
她一把将臉上的袍子扯下,看向罪魁禍首,“喂!易鶴安你有病啊。”
不想穿濕衣服自己拿着行不行?傷的又不是手!
再說了,穿會兒濕衣服又不會死,她衣服貼着皮膚,渾身黏答答的,都沒說什麽呢,咋他就那麽矯情?
正準備朝易鶴安扔過去的時候,發現易鶴安一臉嫌棄地看着她。
再看向一側,姣姣正披着張賀的外袍,嬌小的身板更顯柔弱。
“披上。”易鶴安啓唇,語氣涼淡。
“哦。”
殷呖呖低低地應了一聲。
雨依舊下着,雖然有漸小的趨勢,但始終未停。
避雨亭中。
易鶴安沉默地坐在一側,背靠邊欄,沒有彙聚點的視線落在茫茫的遠處。
裹着濕袍的殷呖呖看向他,興許有的人,哪怕狼狽不堪但舉手投足仍舊盡顯風度翩翩。
只可惜……
她抓着袍子的手緊了緊,長長地嘆了口氣。
聽見這聲嘆息的易鶴安,微側着臉被垂着的墨發擋住,看不清神色,但袖下的手緊緊地攥起,指節泛着青白。
他發現自己真的很想撬開殷呖呖的腦袋,看看裏面究竟裝了些什麽!
察覺到易鶴安不動神色間透出的殺氣,殷呖呖撇撇嘴,看向其他人。
沖着自己笑得燦爛的姣姣、坐在姣姣身側滿是無奈之色的張賀、還有一臉委屈與可憐站在自己身邊的趙笑笑。
獨獨缺了那個平日裏存在感極低的家夥。
她看向趙笑笑:“小李子呢?”
“李煥山去鎮子裏叫馬車了,我們總不能渾身濕漉漉的回去。”趙笑笑真想說老大你總算發現少個人。
“他一個人?”
“他自告奮勇的。”趙笑笑說這話的時候,視線瞟向一旁眨着大眼望着自家老大的姣姣。
算是他先前誤會李煥山了。
只是為何張賀的妹妹看着他老大的目光更叫他……
“殷姐姐,你們今天怎麽也在這裏?”姣姣笑吟吟地靠到殷呖呖旁邊。
“捉蝈蝈。”殷呖呖說時,瞧了眼趙笑笑。
趙笑笑心虛地撇開頭。
“捉蝈蝈?”姣姣驚訝地張張嘴,“可是蝈蝈怎麽也得三伏天才捉呀,春天裏蝈蝈出來了,但不會叫,可不好找呢。”
“春天蝈蝈不會叫?”輪到殷呖呖驚訝,她怎麽記得自己隐隐約約在山裏聽到了蝈蝈振翅的聲音?
“是呀。”姣姣說着,指向易鶴安,“不過,易公子手裏倒是有個東西能模仿蝈蝈叫呢。”
殷呖呖的視線移向易鶴安,恰巧易鶴安也過來,兩人眸光相撞,易鶴安瞬時就轉過頭。
一旁的姣姣還在興致勃勃地談着蝈蝈,殷呖呖忽然就勾唇一笑。
呵,原來易鶴安也會讨女孩子歡心呀。
甚至也會用不落俗套的小伎倆。
她眼睛眯了眯,等等……易鶴安如此,不就是在為賭約努力,那她在幹什麽?
她居然在捉蝈蝈!
握草!
這不就等于敵人都打上門了,她還在聽唱大戲嗎?!
可她現在上哪兒去找一個?
她思索這個問題,直到李煥山坐着馬車從鎮子上回來。
幾人挨個等着上馬車的時候,輪到姣姣,她看了眼李煥山,眸光閃爍時咬咬唇,“你怎麽不先回去換身衣服再來?”
陷入沉思自顧自走的殷呖呖沒有注意到前面人停下來,直接撞上去,整個人往後倒,冷不防一只手扶住她搖晃的身子。
但只是一瞬,就松開了。
“殷姑娘,你沒事吧?”張賀收回的手背到身後,眸光帶了些關切看向殷呖呖。
畢竟對于殷呖呖今日救下他們一事,他還是心懷感激的。
“沒事。”殷呖呖陡然回神,搖搖頭,旋即怔怔地望着張賀,接着雙眸一亮。
易鶴安想勾搭姣姣,如果她勾搭張賀呢?
就算易鶴安成功了,是不是還得叫她一聲嫂嫂?
刺激啊!
“殷……殷姑娘?”
張賀猛然間打了個寒噤,對上殷呖呖滿含……掠奪性的目光……
“張賀是吧?”殷呖呖盡自己最大努力擠出一抹私認為完美無瑕的笑容。
“是。”張賀頂着殷呖呖的目光,硬着頭皮點點頭。
“我……”
殷呖呖還沒來得及說什麽,衣襟被人狠狠一提,甩上了車廂。
“易鶴安!”
“你吵死了。”
“我……”
殷呖呖覺得易鶴安肯定是在嫉恨她!
她甚至懷揣惡意地想,倘若姣姣要是知道易鶴安今日那方面出了問題,還會不會答應他,或者說整座紅鯉鎮的姑娘還會不會願意跟他。
不過……這家夥要真是,好像和她脫不了關系。
等等!
她腦海裏掠過一句話:“不是,我也經常受傷,你讓我看看,萬一是那種會留下後遺症的傷,我得負責的。”
她得負責的……
負責的……
她整個人陷入了懵神狀态。
……
靜夜悄悄,殷呖呖貓着腰走到那堵高牆,猶猶豫豫半天,腳尖一點,極其矯健地躍上了牆宇。
躍上後她卻仿佛被施咒似的僵硬地蹲在瓦檐上,許久之後,她又跳回殷宅。
然後再跳回高牆,再跳下。
如此,反反複複……
最後等她再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跳進了易宅。
“該死的。”她低低地咒罵了一聲,躊躇許久,深深呼吸後還是蹑手蹑腳地朝殘燈幽幽的一座院落走去。
廂房內,易鶴安倚着床,在黑暗裏那雙深黑的眸子綴着微亮的碎芒。
他往常作息十分規律,但今夜,還不是時候睡。
畢竟,夜晚的貓兒不老實,誰都不能酣眠。
“噠噠。”
貓兒的腳步向來悄無聲息,可能此刻十分緊張所以竟然發出了輕微的聲響。
殊不知行蹤已經暴露的“貓兒”站定在窗門前,伸出攥成拳頭的小手,停頓了會兒,又收回來。
秀眉糾結地擰巴着,難得有些女兒家的矯情。
摳摳小指頭,到底要不要敲窗呢?
等會兒要是敲開了,該怎麽開頭呢?直接問那啥有沒有問題?
殷呖呖很是犯難,就在她不知如何事好的時候,面前的窗戶陡然敞開。
“吱呀。”
月色清輝,少年清隽。
“有事?”易鶴安挑挑眉,墨發落在身後,一身裏衣,随性散漫,透着幾分白日裏沒有的慵懶。
有點惑人。
殷呖呖微微失神,不得不說易鶴安的确有令紅鯉鎮姑娘傾慕的資本,想着,她虛虛地往某處瞟一眼。
易鶴安告誡自己要沉住氣,但聲音還是忍不住壓了下去,“殷呖呖!”
“咳,那個……”殷呖呖匆匆拽回自己不正經的思緒,暗暗窺着易鶴安陰沉下去的臉色,琢磨着自己剛才的眼神是不是太直白了。
站在窗下的她仰起頭,怯怯地開口,“其實我是來問問你,你有沒有覺得哪裏不對勁?”
“不對勁?你覺得我會哪裏不對勁?”
語氣冰冷,面色還帶着幾分譏诮。
看他的反應……
殷呖呖眯眯眼睛,矯揉造作地忸怩起來,“我……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如果知道你救我之後就不行了,我肯定死都不讓你救我啊。”
“砰!”
面前的窗戶被無情地甩上。
殷呖呖吸吸鼻子。
“咚咚。”
再次敲敲窗。
那張如覆了層凝白霜色的臉再次出現在她眼前,殷呖呖趕忙有模有樣地抹抹眼淚。
“你不要生氣啊,易鶴安,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但是我真的沒辦法對你負責,易家只有你一個不假,殷家也就我一個啊,如果我再有個兄弟姐妹啥的,我也就無所謂了……”
“砰!”
“咚咚。”
“吱呀。”
“易鶴安,我求求你不要讓我負責,什麽我都能給你啊,我對不起你,你不行的事情,我不會告訴……”
“砰!”
殷呖呖怔怔地望着眼前緊閉地窗戶,捏捏手,“咚咚。”
沒有反應。
“咚咚。”
“……”
“咚咚。”
“……”
敲了一百回之後,殷呖呖癟着嘴望着緊閉得不留一絲縫隙的窗戶。
先生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她清了清嗓子。
“易鶴安,你不要不理我,你這樣我這輩子都會良心不安的。要不然這樣好不好,我對你負責,但是你能不能讓我先給殷家留個後?我保證,留個後,我絕對不會再……”
“殷呖呖!”
聽着殷呖呖越說越荒唐的易鶴安猛地将窗戶打開,伸手就将殷呖呖的頭發揪過來,“你給我閉嘴!”
他甚至不懷疑自己這輩子的耐性都被殷呖呖消磨殆盡。
“嗚嗚,你肯理我了。”殷呖呖仿若未覺易鶴安的怒氣,反手抱住他的胳膊,誠懇萬分:“我剛才說的絕無半句假話。”
就在易鶴安想發飙又無可奈何的時候,林管家突然提着個小燈籠出現,驚愕于他所看到的。
他家少爺正探出半邊身子親密地撫摸着窗外人的頭發,而窗外人也依賴地倚在他家少爺的胳膊。
“少爺?”
他顫着手将燈籠提高了些,想看清窗外是誰。
“啪!”
看清後,手一抖燈籠直接掉在地上。
“殷……殷……”好半天他沒緩過勁來。
殷呖呖如看見救星一樣地要沖過去,“林叔啊,我對不起易家,我不是故意,我……唔……”
“給我滾,越遠越好!”易鶴安發誓他這輩子都沒想殺過人,但現在非常想掐死殷呖呖。
“唔唔唔唔。”殷呖呖眨眨眼,示意她這就滾。
易鶴安松口氣,緩緩放開手。
“林叔!我不是故意讓易鶴安不行的,對不起啊!”
殷呖呖扯着嗓門喊完,就往院外跑去,等易鶴安反應過來,她已經回到殷宅。
靠着白牆的牆緣,喘着氣,胸腔還因為興奮而起伏着。
她剛才可是鉚足勁兒喊的,這下所有人都該聽到了吧?
她固然明白,能語氣譏諷地問出那句“不對勁?你覺得我會哪裏不對勁?”的易鶴安沒有不行。
可是在明天紅鯉鎮都該知道易鶴安不行了,殷呖呖的嘴快要咧到耳後根了,她的勝算就很大了,心情有些激動地搓搓手。
今晚要睡不着了。
易宅裏,易鶴安大怒!
“殷呖呖!”
“少爺……”今天受了太多刺激的林管家兩眼一暗險些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