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梁清穿過幾個游廊,随着曾管事一道進入一個院子裏,院子邊上有個湖,湖中是成片的睡蓮,乍一看叫人眼前一亮,湖邊上一棟精致的二層木樓緊立在一旁。
“臨景院是将軍府景色最好的院子,也離将軍所住的院子最近。”曾管事也不管梁清聽不聽的懂,慢悠悠地說着話。
“夫人一路辛苦,小的已吩咐廚下備了熱水,待會兒便會有婆子送來。”
“若是有何不懂,直接吩咐楊媽媽便是。”
“夫人可有別的吩咐?”
反複将話說了幾回,直到梁清總算是将意思對上後,曾管事便躬身離開了。
将軍府說起來便只有一個主子,主子一年到頭也沒幾日呆在府裏的,更少踏足後院,全然沒必要養些丫鬟之類的,這會兒有用了,當然也尋不着,好在仆婦婆子還是有的,伺候梁清一個倒是也是挑的出來的。
梁清口拙,也不開口詢問打聽,只将以後住的地方打量了一回,倒是沒什麽不滿意。
她在現代的家境也就是小康,除了鄉下的外婆家中,還不曾住過這麽寬敞的屋子呢,說起來,這木樓也算的上是獨一棟的別墅了,而且雕欄畫棟古色古香的,放現代,恐怕即便有錢還沒機會住上。
兩個身體強健的婆子将一桶又一桶的熱水擡進內室,将擺在裏頭的澡桶裝滿,一個稍年輕一些的婦人轉頭便站在梁清面前弓身道:“奴婢綠蛾伺候夫人入浴。”
見梁清半響沒說話,直起身子上前為她解腰帶。
沒吃過豬肉還能沒見過豬跑!
她這一動作,梁清立即便理解了之前半懂不懂的話語,退後一步一字一頓道:“不,你,出去。”
綠蛾面上一怔,擡頭看向梁清,她以前也是個良民,可沒伺候過人,後來被賣到将軍府,也是在針線房中負責針線的,規矩倒是學了,卻依然不曉得如何伺候人,這回也是因着在一堆仆婦中年紀輕一些,才被挑了來伺候這新來的貴客。
這會兒梁清一開口,她面上立即便有些不知所措,倒是讓看着的梁清也跟着緊張起來,覺得自個兒可能語氣重了,想了想又道:“我,自己來。”
綠蛾躬身退下,她這才松了口氣,關了門自己脫了衣服泡進浴桶中。
溫熱的清水沒過白皙的胸口,梁清狠狠的舒了口氣,連續坐了十幾天的馬車,滿身骨頭都差點晃散架了,這會兒能泡上熱水澡,真是不要太幸福。
只是這幸福的時間卻有些短,泡到一半時,她便開始正視起了目前的狀況來。
現實是殘酷的。
不論之前遇上的那個姑娘到底是紀寧的誰,不管是現代還是如今,她這麽一個女人,大刺刺地住到一個男人家中都是沒有道理的,甚至她不止住在這,恐怕近來還得紀寧養着她。
如今也算是沒辦法,她連本地語言都沒學會,出去即便不像上回一般被人拐了,她一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現代人,過去學過的大部分技能在這兒也不好使了,這真要勉強出去,恐怕除了像當初想的,頭上插根草賣身,怕也沒什麽出路了。
現在是迫不得已,那以後呢,她也不能一直賴在這兒,也沒這個臉皮。
梁清一路上其實也不是沒想過,在這兒她能做些什麽,一個女人在古代這般封閉的環境中能做些什麽?
她也想到過之前被人當觀賞植物的三七和靈芝,也想過這個時空有可能還沒有《本草綱目》這本醫藥巨作。
在梁川沒出事前,因着年幼時鄰居便是個老中醫,她看着中醫把脈開藥着實神奇,便想跟着學,當時還去背過這本書,後來因着這書對孩子來說太過艱澀沒有背全。
她原是打算考中醫學的,後來卻因着梁川,反而改了志願,去了外科,只是當初年幼,記性好,如今還記得上頭的幾個藥方子。
只是憑着僅有的幾個藥方子,不懂草藥,恐怕想拿方子賣幾個錢都不容易,畢竟,她也不知道如今中醫的水平,甚至不知道藥方子上那些個藥材在如今能否找齊全了。
要弄明白了,怕是如今最緊要的,便是學會這兒的字體語言。
語言畢竟是人類交流的橋梁,這橋梁都沒搭好,想旁的也都是白搭。
考慮明白了,梁清将心中一點隐秘的不舒坦壓下來,在水裏泡了差不多了便起了身。
紀寧在晚膳前趕回了将軍府,楊興等人已是各自回了自個家中,雖說對于他們這些操練習慣的,連着幾日趕路不算是多疲累,但眼色他們還是會看的。
楊興甚至幫着紀寧周旋:“我們将軍這回撿了條命,身子尚未痊愈,一路風塵趕回來便徑直來了大營求見楊老将軍,這會兒府中怕是早便請了大夫候着。”
楊興說的當然是假的,旁人聽了卻是不再攔着紀寧。
快馬回到将軍府,将馬兒交給門房,紀寧便與候着的曾管事一路往裏頭走。
快走到前往前院書房與後院的分叉路口時,原本說着近來府中事宜的曾管事忽地轉了話頭,“說起來,那位夫人洗漱後便将自個兒關在屋子裏頭,都這會兒了還不曾擺飯,将軍可要去瞧瞧?”
紀寧腳步雖慢了一瞬,只是馬上又恢複原本的步子,依然朝着書房走去,看的跟他身後的曾管事滿臉失望。
無數次開始懷疑,他家将軍不會真是有隐疾吧。
因着極少回将軍府,紀寧往常都是歇在前院書房,一應用具皆是擺在書房中,一進屋紀寧這才開口:“叫水。”
一刻鐘後,紀寧快速洗漱換了身衣服便又出了書房,徑直往後院走去。
曾管事滿肚子不可告人擔憂立即化成滿心的興奮,待看着紀寧走進臨景院時,雙眼都差點冒出光來。
“夫人,将軍來了。”
梁清如今對于“夫人”兩字聽着比她自個兒的名字還敏感,聽到聲音立馬便起身。
她當然不是像曾管事說的那般在屋子裏搞自閉,梁清甚至連門都沒關,只不過終是跟紀寧分開,周圍又都是些無法溝通的陌生人,叫她有了些危機感。
能進将軍府,又有鬧騰的心的下人,早被攆出去了,留下來的全部都是些安守本分的,多年下來,都習慣聽命行事了。
那貼身伺候的綠蛾是如此,院子裏的婆子也是如此,看梁清盯着紀寧給她的兩本書反複對照默想,便全然不敢上前提醒。
梁清之前吃了盤點心,看書看的也起勁,也沒想到晚膳這事兒。
如此,倒是讓曾管事有了說法。
紀寧一進門,便見梁清從屏風後頭轉了出來。
人靠衣裝馬靠鞍,确實不是瞎說的。
一身月白色長錦衣,用同色的繡線在衣擺繡出花樣,外頭罩着白色的紗衣,随着主人的動作,衣擺蕩出飛揚的弧度。
這身雖裙衫不夠華麗繁複,上下皆是帶着素淡輕盈之感,卻堪堪與梁清那張柔婉清麗的面龐相配,在暖黃的燭火下,倒像是從邊上那繁花盛開的繡屏上,施施然下來的仙子一般。
只是這會兒,原該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正朝着來人露出個極具煙火氣的笑來,叫跟着一道進來的曾管事瞧見了都呆了一瞬,随後才猛地朝自家将軍臉上看去。
這般都不動心,他可得考慮着送男人了!
紀寧俊美的臉上卻依舊神色不動,只是腳下卻半響不曾挪步,黑色的瞳孔中只映出迎面朝他走來的那個女子。
直到梁清亭亭站在他跟前,才開口問道:‘晚膳可吃了?’
‘沒呢,’梁清老實答了,順口又反問了一句,‘你呢?’
‘也不曾,’紀寧神色不改,眸中卻透出股暖意,宛如平常道,‘一道吃吧。’
梁清眨了眨眼應道:‘好。’
剛好有事問他。
梁清覺得聽不懂本土語有些遺憾,曾管事何嘗不是如此想。
都不好判斷他家将軍到底有沒有那心思。
因着聽不懂,紀寧一開口叫擺飯時,曾管事一時都有些不可置信,吩咐傳飯時聲音都飄了。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熟悉的小天使了,感謝“希德瑰梓”扔了1個地雷,麽麽噠哈哈哈哈,妻子的“浪費”旅行,今天看到第八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