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李景鳴在前頭領路, “走吧。”
她腳下滞了滞,垂眼跟上。
這邊統共十七層, 建造之初就有講究的, 為了避開十八這個不吉利的數字,也為了采光和布局各方面的考慮。高度不算太高,不過周邊沒有太多寫字樓這類, 視野特別開闊。李景鳴要了個十六層,圖得就是個好風景,因為房子當初也是硬塞給的, 要不要錢都打了水漂,他索性将就着收了。
他邊走邊講,把房子的來由給她提了一下,然後開了密碼鎖,請她進去。
趙雲亭說:“原來還有這麽多講究, 我以為現在封建迷信只在偏遠地區才有。”
“這你就不懂了, ”他吩咐了句,“不用換鞋,直接進來吧。”
然後繼續說:“越是這樣的大工程越謹小慎微,就連動土剪彩都要看黃道吉日。我姑姑就是風水先生, 請她去看宅子的人每天都要預約, 別看她一把年紀了,收入可觀着呢。”
她接過水杯喝了一口,他家裏有人幹這個,她也不好說自己不信這一套, 擡眼随口問了一句說:“你姑姑算的準嗎?”
“準不準不好說,不過名氣不小。”
“那你有沒有找她給你算過?”
“算過。”
“說什麽?”她興致勃勃地問。
“早年間算了算前程,”他看看她,“這段時間還幫我算了算姻緣。”
“姻緣?說什麽了?”
他不回答,反倒是強調了句:“這玩意吧,也沒個準數,信則有不信則無。”
“是不是說了些不好的?比如你命硬克妻之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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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笑,“那倒不是。”
她放下杯子看他,他脫了外套,若無其事地說:“我姑姑說呢,我找個南邊的姑娘比較好,以後成我的助力,北面的不行,事業上幫不到我。”
“哦”趙雲亭看看他,“那你還圍着我轉?”
他搖頭一笑,嘆氣說:“不是說了,信則有不信則無。”
沒等趙雲亭再說什麽,他站起來,囑咐說:“主卧你去睡,洗澡間什麽都有,你湊活着用用,我先去洗個澡,去客房那邊。”
她點了點頭,就見他去卧室拿了件換洗的衣服,進去後帶上門。
她呆坐着,想了想今天一天發生的事,一開始還覺得不錯,卻突然來了個晴天霹靂。
桌子上的手機突然振動,她只顧着思索,反倒被吓了一跳,穩住心神接了,“喂,鄭晴……有什麽事嗎?”
“都十二點了怎麽還沒回來,今晚不回來了?不回來就不給你留門了。”
“嗯,不回去了。”
“哎,”她遲疑着喊了一聲,嘆息兩聲,安慰她,“今晚的事千萬別想不開,早早知道誰是什麽樣的人了,下次就防着點。”
趙雲亭沉默着,眼裏漸漸醞釀出淚水,“我知道,你早點休息吧。”
“那個人把這件事做得真不地道……我們大家都覺得很過分,本來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就該讓它過去,不該再火上澆油拔弄是非。”
趙雲亭閉上眼冷靜了下,“別說了……我不想再提那個人,想起來就覺得惡心。”
“那你好好休息。”
“好。”
趙雲亭挂了電話,低着頭擦了擦眼淚,然後端起水杯猛灌了一口水,情緒這才穩定下來。
李景鳴洗澡出來,她剛要說話,宿舍裏建立的四人□□讨論組熱鬧了起來。
王绮瑞發了張圖片,附言:大師哥這張照片真逗,盛世美顏哪去了?
劉珊說:真服了你們了,守着錢老師也敢這麽鬧。
王绮瑞:今天簡直太嗨了,你們酒量都不行,渣渣。
鄭晴發了一張笑哭的圖片,說:那是師哥不跟你一般見識,不然還治你。
王绮瑞說:有黃老師護着,誰敢!
鄭晴說:抱大腿,可恥。
劉珊也發了一張笑哭的表情:黃老師體重比身高的數字都大,确實可以抱大腿,沒有更粗的了。
三個人又沒營養的聊了幾分鐘,趙雲亭冷眼看着消息記錄一條一條的蹦出來,心裏那叫一個失落難堪。
這時候多希望有人站在自己這邊譴責王绮瑞,不同這個人說話,不同這個人玩笑,剛才鄭晴打電話安慰的時候,她還以為鄭晴跟她一樣厭惡這個人,可是沒想到背過臉去,人家居然聊得這麽熱火朝天。
雖然她不應該要求誰因為自己去疏遠誰,但是在這個脆弱的時候,人總是自私狹隘的,總是希望關系好的人能夠表明立場的,而不是站在中立位置,誰也不偏袒,誰也不得罪。
她的心情差到極點,越是這樣越會把事情放大,越想不開。
李景鳴擦幹淨頭發,見她眼眶紅彤彤的,盯着手機一個勁兒發呆,忙把她的手機抽走,皺眉說:“愣什麽呢,趕緊洗洗去休——”
趙雲亭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滑下來,淡淡地說:“我突然感覺很寂寞……”
李景鳴說:“寂寞什麽,你不還有我嗎?”
“……我想明天回家一趟,不想在學校了。”
他趕緊抽了兩張紙給她擦眼淚,柔聲說:“逃避也不是辦法,對吧?你還沒畢業,再怎麽說也得熬到畢業。”
她含着淚搖搖頭。
“她發的騷擾消息,還有陌生號碼的恐吓威脅,所有東西都留着嗎?”
“嗯。”
“好好留着,回頭用得着,你就只管等着我替你收拾她。”
趙雲亭帶着哭腔說:“我心裏不舒服……我很委屈,你明白嗎?為什麽、為什麽王绮瑞就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就是她,肯定是她,除了她不可能有旁人了……你幫幫我吧,幫我出口惡氣,我快被她氣死了……不是惡人有惡報的嗎?為什麽她還在得意洋洋?”
她說完有些崩潰,好似自己把自己堵在了個死胡同,李景鳴再怎麽勸說也不回頭,越哄着,哭得越厲害。
他剛洗了澡,額頭上又冒出一層汗,攬住她說:“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心裏不舒服,你忍忍,成不成?你控制一下,冷靜冷靜——你等着,我一個一個都給你收拾了!咱們不能急,不得一個一個的來?”
趙雲亭哭了好長一段時間,李景鳴到最後都不知道怎麽去安慰了,只能一直遞紙。
後半夜,倆人都有些疲憊,她靠在沙發上昏昏欲睡,李景鳴攬抱起她,想要送到卧室,剛直起腰她就睜開眼,淡淡地說:“我不去,就在這。”
他不敢再說什麽,就怕再觸動她的情緒,只好又把她放下,眉頭緊鎖,拿着煙、打火機去了衛生間,一次性抽了兩根。
出來的時候一身煙味,坐到她對面,默默看着她。
“不好意思……”她有氣無力地說,“你明天還要上班吧?快去睡吧。”
李景鳴說:“沒事,熬一夜還不算什麽。”
“我明天……”
“天快亮了,你如果什麽時候累了,就繼續在我這好好休息,不用去公司那邊了,我也不去,”他向她保證說,“今天就幫你把這個事情處理了,我親自去找呂律師,你有什麽要求嗎?先說說。”
“……要道歉,兩個人都要道歉,道歉內容不能低于五百字,”她頓了一下,無奈地說,“人都丢了,其實道歉又能怎麽樣,真恨不得立馬離開,以後誰也不認識誰……”
他說:“先別說這些沒用的,狗咬你一口,再疼也沒有咬回去的道理,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起訴,賠償不賠償無所謂,就是要維護被侵犯的權益,你等着,有林芳慫的時候,你以為她想鬧大?鬧大了他們夫妻肯定過不成了……”
頓了會兒忍不住貶低吳旭東,“你那個大師哥,什麽玩意兒,看上這樣的貨色,要不怎麽說,魚找魚,蝦找蝦,烏龜找王八。”
趙雲亭擡眼看了看他,陷入沉默。
五點來鐘,外面天色大亮,窗簾處于拉開的狀态,光亮代替了燈的作用,李景鳴站起來關了燈,拿起杯子又去幫她續了點水,再回來的時候她已經睡着了,一夜哭了好幾回,次次哭得很用力,現在上下眼皮子都紅腫了,就連嘴唇也有點漲紅。
睡前都這樣了,如果放任不管,等她醒了,肯定腫得睜不開眼。李景鳴嘆了口氣,從冰箱下面取了些冰塊,用毛巾包裹住,捂住她的眼皮子降溫消腫。
來回折騰了半天,太陽都升了上來,透過玻璃窗打進沙發上,灑到她白皙的臉頰,襯托的睡顏很柔和。
他收了手,正要站起來,趙雲亭卻突然睜開眼,雖然還是腫着,但已經舒服了很多。
李景鳴盯着她看了幾眼,說:“其實你仔細想想,我對你是不是還挺好的?誰能保證以後怎麽樣呢,你就能保證那些在家裏老實的人在外頭也老實?我斷斷續續糾纏你這幾年了,要不是打心眼裏喜歡,要不是打心眼裏惦記,三十好幾的人了能這麽幹?論長情,誰特麽都比不過我。”
她慢慢地眨了眨眼睛,不言不語地看着他。
他心裏動了動,她痛哭那會兒,也沒什麽邪念,現在這樣瞧着她,心思被勾起來,熱浪在血液裏流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