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山尋

第49章

林如何之前還沒發現裴璎珞這孩子這麽可愛，現在這樣，真是想收了他當弟弟。

曾雲笑着給林如何讓了坐，就去和門口值守的軍士說了一句什麽。回來之後，他開口向林如何問道，“怎麽就你一個人來了？”

林如何仿佛不用眼睛，都能知道，裴璎珞正用那一對豎的高高耳朵，等着聽她的回答。她故意回話道，“你這裏說話沒人偷聽吧？”

曾雲卻以為林如何想問的，是章麗絲。他說道，“沒人偷聽，章麗絲被派出去幫我辦事了。”

林如何點點頭，章麗絲不在就最好了。她接着說道，“塔塔城的事情辦完了。我們見到了瑞王爺。”

“誰？瑞王爺？” 曾雲忍不住驚呼了一聲。

“是的，千真萬确的瑞王爺。而且這位的身份還不僅僅是瑞王爺，他同時還是穆輝。” 林如何說的消息像是一個重磅炸dan一樣，實在太令人驚訝了。

裴璎珞也不由得向前邁了一步。

曾雲下意識的警覺起來，他再次觀察了四周，确認真的沒有人偷聽，這才問道，“像穆輝這樣一個人，居然會當上了瑞王爺？不對，他可能并不是瑞王爺，沒準是把真正的瑞王爺藏起來了。或者，殺了他也不無可能。”

林如何點了點頭，認同地說道，“你說得對，不知道你對瑞王爺的了解多不多。我只是小時候在京城的時候接觸過他。我看不出來是不是瑞王爺是被藏起來了，還是就沒有瑞王爺，從始至終都是穆輝一個人。”

另外……林如何有些猶豫，她想了想，還是決定把于濟的動向告訴他們。只不過有些可能細節，不方便現在說。

于是她反複斟酌了一下，便開口說道，“于濟沒有和我們去塔塔城。”

裴璎珞聽到這裏，他的身子下意識的往前傾了一下。

“他在執事府看到了一個針筒，這只針筒，和我們在羅布泊下面所看到的，一模一樣。這種暗器，只有暗器大家才能做得出來，當世只有江南一家有這個本領。再有，于濟還發現江南可能會有回到大荒的途徑，所以他需要去江南一探究竟。”

緩了一下，林如何決定還是接着說，“我們在塔塔城遇到了穆輝，然後穆輝就發現于濟沒有和我們同行。他要去找于濟的下落。吳志恒和我解決完塔塔城的事情之後，他也去了江南。若是不出意外，在穆輝找到于濟之前，吳志恒就能趕到。”

但願一路上沒有意外。林如何和裴璎珞，此時此刻心裏的願望，都是一樣的。

裴璎珞心裏知道，雖然林如何說的這麽平淡，但事情一定不會真的如此簡單。

他雖然沒有和穆輝這個人打過交道，但是單憑逼着吳志恒去找于濟這一條，這件事怎麽看都不輕松。

于濟要面對的不會是簡單就能解決的人和事。

不過裴璎珞到底是單純的多，他一想到吳志恒跑過去找于濟，就覺得安心多了，他還是非常信任吳志恒的。狐仙大人那麽大的本領，于濟是不會有危險的。

可是此刻，在和穆輝打過交道的林如何和曾雲心裏，所想的卻完全不一樣。

他們都領教過穆輝的本領。

無論是籌謀布局，還是隐忍埋伏，不到最後的爆發之時，你不會知道穆輝藏了多少後手，留了多少條後路。

這是一個相當可怕的人。

對于穆輝的能力，曾雲從來深信不疑。

同時精明的穆輝還從林如何剛才的話裏面，聽到了一個重要的消息。

于是他問道，“瑞王爺若是穆輝，那麽當年進軍塔塔城的事情和他肯定脫不了關系。現在他還把守着新塔城，你們又在已經荒廢的塔塔城裏面，看得到了他，這些都不簡單啊。他是要做什麽？”

林如何很是佩服曾雲對于形勢和朝廷動向的把握，他可以很快就抓住話裏的重點提出問題。

林如何回道，“你問的是關鍵。我們在塔塔城裏遇到了穆輝養成的新的軍事力量。活死人。”

曾雲立刻皺起了眉頭，低聲問道，“活死人？活死人是什麽又是東西？”

林如何想起那一夜在雨中見到活死人的樣子，還是有點惡心的慌。于是她簡單的描述了一下這些活死人是如何行動的，如何進攻，最後又是如何被天火燒死的。

最後林如何說道，“這些活死人就是當年塔塔城中死去的居民。而穆輝的另外一個身份，就是當年帶領民衆起義，随後又消失了的多林教教主。”

多林教是非常不為人知的一個宗教，至少中原很少有人聽說過他們，所以林如何一直對他們是有刻板印象的。

然而他們并不像一般的大漠民族。

多林教衆整日無所事事，游手好閑。肚子餓了才回家，就連吃飯也是細嚼慢咽，慢慢品味食物裏的滋味。而且他們的歡愉觀與中原人士的道德觀格格不入。

就在這樣一個恪守僵硬道德觀的社會中，竟然會逐步形成這樣一個民族。

多林教的歷屆教主都有一個重要的職責，就是為信衆創造新奇有趣的娛樂活動。而他們的教主都是布衣出身，沒有官架子，但是又從不拒絕奢華享受的生活方式。

塔塔城的娛樂活動名目繁多，集市和節日期間的娛樂活動更是晝夜不停。

劇院裏面每周都有新排練的表演，說書攤上不斷有新編的怪意亂神的故事，戲臺下面全是為了海誓山盟，生離死別的愛情故事，而流淚的男男女女。

就連他們祭祀的時候，都會脫下衣衫，露出古銅色健壯的胸膛，擺開架勢，來一場酣暢淋漓的角鬥比賽。

多林教的教義就是“完全消除痛快，達到最終的快樂”，教主通過他的“特異本領”，與神保持聯系，以此來獲得這一切祝福與物質。

而那時的多林教徒确實是快樂的。

随時都可以從大街小巷中路過的婦女口中，聽到咿咿呀呀的曲調。到夏天的時候，女人們穿着一朵一朵漂亮豔麗的裙子，赤着嫩白的腳趾，快樂的轉一圈，簡直就是這世間最美麗的風景。

塔塔城就像是這大漠中的一顆明珠，而這些快樂人們就是上面耀眼的光澤。

現在，明珠蒙塵，塔塔城化作了永遠的傳說，再也回不到從前。

如果說林如何的目标是阻止穆輝摧毀上一世的世界，那麽在這一世，她和吳志恒的出現，就是摧毀塔塔城的的原因。而穆輝則是帶給塔塔城快樂的人。

塔塔城的人開放，同時也渴望在別人面前展露自己的才華。而他們對藝術品的愛好和中原地區截然不同。

中原地區的人可能想象不到，在這種偏遠的地方，也會有藝術品的存在。事實是，多林教的教衆已經可以确保自己生活的必須品供應充足，而充足的日照時間，不用耕種的工作，讓他們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去接觸藝術，花時間鑽研出最精美的人偶。

這些人偶期初只是為了幫助人類搬運，之後慢慢發展成可以敲擊樂器，可以做輕巧的交通工具，而達到頂峰的作品，就是林如何在羅布泊水下見到的那個會劍舞的人偶。

這個人偶真正融合了機器的霸道力氣，和人類的靈活敏捷。如果能見到制作這個人偶的手藝人，林如何很想問問他是從何處學到的劍舞。

曾雲對多林教的認識要比一般的中原人豐富的多。

于是林如何開口向他問道，“那個制作人偶的人，你知道是誰嗎？”

曾雲點了點頭，這件事他還真知道。于是他回答道，“嗯，這個人也是多林教的，但是他卻有一個漢人的名字，叫做“蠶姑姑”。”

林如何問道，“蠶姑姑？是個女人？”

曾雲搖了搖頭，回答道，“我沒有見過，不知道是男是女。多林教的名字和我們漢族不太一樣，叫姑姑的不一定就是女人。” 曾雲提醒到。

林如何不抱希望的問道，“這個人還活着嗎？”

曾雲想了想，搖搖頭說道，“這倒不好說，蠶姑姑這個人經常往來于中原和異域。商道上很多人都見過，有個名叫“蠶姑姑”的人行走各地。但是這個人不怎麽和外人接觸，我們曾經想通過他定制一些威力更大的機關利器，但是他并沒有給我們回信。我們當時還是通過塔塔城的守城去問的，什麽回話都沒有。”

林如何對這個人非常好奇，她本來就喜歡研究這些機關暗器，而蠶姑姑的神秘身份也讓她産生了一探究竟的想法。

雖然這個人十之八九會是她的敵人，但若是有機會，她很想結實這人，這人一定會有一肚子有趣故事，沒準這人本身就是一個有趣的人。

林如何以後的确會見到蠶姑姑，見到之後她就一定會後悔。因為蠶姑姑不僅是一個無趣的人，還是一個殘忍可怕的人。

要知道，有趣的人又怎麽會做出用來取人性命的人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