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山尋

第48章

一段情，一個吻，一句我愛你。

愛是支撐人活下去的理由。哪怕是在最艱苦的時候，在最絕望的時候，只要有愛人，一切就都找到了勇氣。

林如何是一個值得被愛的人，她敢愛，也舍得付出努力去争取這份愛。

然而愛情之路經常漫漫又坎坷。

對于熱戀中的兩個人來說，相聚的時候有多幸福，分開的時候就有多不舍。

相聚分離現在就發生在這個小鎮上，一南一北，兩人就此分別，各奔征途。

原本在大荒之中，林如何本就不是天資卓越之人，她靠的不過是不屈不撓的意志，和一顆豪邁的心。雖然已經過去了數萬年，但此刻的她仍然懷揣着那顆年輕的心。

戰鼓敲響，喚好兒女共戰北方。

林如何重整旗鼓，一個人踏上了前往隴右的道路。

隴右和塔塔城不一樣，這裏海拔相對更高的地區，如果遇到冷空氣過境，會帶來突然的大降溫，甚至會産生降雪。

林如何能看到遠處的雪上頂上，依然能看到冰雪皚皚。當太陽高升之時，林如何腳下的土地甚至還會散發出濕潤的泥土氣息。

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出現在地平線之上，他們步履蹒跚，看上去像是走了很久。沒有牲口跟随，只有簡單的行李。流民之中有些少年和青年人，這裏面看不到年邁的人。也不知道是本來就沒有，還是在中途掉了隊。

他們看到林如何也沒有任何驚訝。顯然他們已經走了很久，甚至可能是從無人區橫穿而來的。在這種環境中，他們應該見過更多更令人驚訝的場景。

沙漠雪山，在殘酷的自然環境之下，人的心只有別的越來越堅硬，才能熬過這場大自然的考驗。

越往前走，林如何見到的流民就越多，越頻繁。到後來她還看到扶老攜幼的場景，還有人帶着廚具和毛氈在趕路。

還有一次，她就坐在沙丘上，旁邊的流民支起帳篷，開始吃他們帶着的風幹肉。

這些風幹肉是由他們自己飼養的牛羊做成的。一般都是冬天的時候宰殺，和中原地區的宰殺方法不一樣，他們不放血，而是捆住四腳，用短刀直刺心髒。技術非常娴熟。

新鮮的肉剃掉骨頭，橫刀割成薄厚合适的肉片，加入大量的粗鹽粒腌制，若是有錢人家，還會加入他們特有的香料。就這樣腌制一段時間，放在陰涼通風的地方，待水分吹幹，就可以包在油紙裏面帶上路當做幹糧了。

這些肉的肉質松脆，就算是生食也有獨特的口味。

若是條件允許，他們會把這些肉烤一下再吃。更講究的，還有過油炸的，只不過趕路過程中很少能見到這樣複雜的制作。大多數人不過是生食罷了。

這些人吃完了手裏的肉，每個人都小口的呡了一點水。然後他們就卷起帳篷，收拾好行李，繼續上路了。在這整個過程中，沒有人說話，他們連一個眼神一個表情，都會覺得這是在浪費體力。

當然，也沒有人看林如何一眼。

比這大漠中惡劣的自然環境還可怕的，就是在大漠中遇到人了。這裏面遇到的人可能是疲憊的，瀕死的，也可能是遭通緝的殺人犯，可能是響馬，劫匪。

總之，除了好人，這裏面什麽樣的人都有。

所以這裏生存法則的第一條就是，永遠不要去理不相幹的人。

林如何就這麽看着這些人慢慢的走出視線，仿佛就像從沒來過一樣。

忽然，天地間傳來嗡嗡的風聲。這風聲越來越大，打破了這沙漠裏面的寧靜。

不一會兒，聲音已經大到連聾子都能聽得見了。就算你聽不見，也可以看到漫天的黃沙就籠罩在眼前的天空中。你還可以感覺到空氣流動的越來越快，卷起砂礫，撲面而來。

而随之跟來的巨大閃電，則照亮了整座雪山。風暴很快就包圍了這裏，包圍了林如何。

她并不怕這些，甚至她還可以在這場風暴中繼續趕路。只不過她的馬現在寸步難行，要找個避風的地方。

強風吹在馬的身上，林如何感覺馬快要被吹走了。于是她讓馬蹲下，一只手抓緊馬頭，另一只手摟着它的脖子。從遠處看好像是她躲在馬的身側躲避沙暴，而事實是馬被她摟懷裏才不會被風吹走。

沙漠風暴來的快，走的也快。很快沙漠中又恢複了原來的樣子。

林如何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回頭去找剛剛離開的那隊人馬。然而如她心裏所預料的那樣，沙漠中只能見到一些散落着的鍋和一根手杖。

除此之外，她什麽都沒有找到。

這些人可能有曲折的人生，肚子裏全是精彩的故事，就連他們拿在手裏，吃在口中的風幹肉，都有不同中原的異域制作方法。然而現在他們就這樣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人就是這樣毫無征兆的來到這個世界上，又在一個時刻，機緣巧合的離開。從此再也沒有你的故事在這個世界上發生了。

林如何趕路的速度很快，她可以不眠不休一直走着。此時的林如何，已經離攏右城很進了。

突然間，她聽到遠處有聲音傳來，密如萬馬奔騰，身未至，聲先到。

接着，一陣密如雨點般的馬蹄聲至，數百騎快馬踏沙而來，一陣風似的從林如何身邊疾馳而過。

林如何認識這些裝備。

從軍裝上看，剛剛過去的一隊人應該就是攏右軍的騎兵團。他們原本是巴裏坤的一個步兵團，為了适應牧區戰争的需要，前幾年改成了騎兵團。

騎兵團的團長叫做烏斯滿。林如何之所以對此人有印象，是因為他是加入攏右軍中，少有的當地人。此人身材魁梧，英姿勃勃。

本來當地牧民的體格就比中原人要更加高大一些，而像烏斯滿這樣，受過真正軍事訓練的戰士，則更加顯眼。就算他們以極快的速度與林如何擦肩而過，她也能認出這個人。

林如何上次見到這個人，還是在京城。那時他不過是一個毛頭小子，但是進京來觐見的軍士自然都不一般。他小小年紀就可以單挑曾經的武狀元，這給先皇帶來了很好的印象，連連稱贊他為可靠的人才。

要不是當時他不太會說漢民的語言，影響了和先皇的交流，他現在可能會比現在得到的“成就”更大吧。但是若論其真正的本事，沒有什麽是比數十年駐守在邊疆一線更能鍛煉一個軍人的本領了。

也不知是好還是壞，他用這些年的時間，換來的，是在戰場上獲得足夠多的實戰經驗，而不是在朝堂上獲得節節高升的本領。

林如何站在攏右軍營外，擡頭看見滿天的星鬥，她想，每個人大部分的人生境遇都是在剎那間決定的，是福是禍，是悲是喜，只有自己試試才知道。

巡夜的軍士很快就發現了快速接近軍營的林如何。他們中的一人大聲向她呵斥道，“軍事禁地，流民閃開！再往前一步吾等就要放箭了！”

嘻嘻，林如何也不和哨兵計較。她提步向前走去，同時運氣大喊一聲，“于濟你給我出來，吃幹抹淨就要溜嗎？”

兩秒鐘之後，帳篷裏面竄出一個人，像一只利箭一樣，嗖的一聲就到了林如何面前。待他看見林如何捧腹大笑的模樣之後，先是愣了一下，之後才意識到自己被耍了。

“軍中重地，林姑娘，你……你怎麽這麽沒正形！” 裴璎珞被林如何的捉弄氣得直跺腳。

林如何看見他這張稚嫩的小臉，此刻被羞的通紅，她都要忍不住捏捏這個小可愛了。她腦中想出來一個好主意，“你當我弟弟怎樣？”

“不怎麽樣！姑娘你可真是，你怎麽到這裏了？就你一個人？” 裴璎珞偷偷向林如何身後怯了一眼，沒有看到于濟的身影，有些失望。待回過神看到林如何打趣的眼神之後，他連耳朵都羞的通紅。

林如何大大咧咧的說，“怎麽？就我一個人不歡迎？你當我弟弟，以後我就是你娘家人了，有我的面子在，于濟說什麽也不敢負心于你。”

裴璎珞也不接話，他氣鼓鼓的給林如何引路，一直到進了軍營的大帳前面，才擰巴的說了一句，“林姑娘請進。”

誰想到進了大帳，曾雲也打趣的看着他。軍士們顯然已經将剛才的情形通報給他了。雖然曾雲一句話都沒說，沒有林如何那麽嘴碎，但是光這個頗有意味的眼神，就讓裴璎珞惱羞的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他想就這麽負氣的走掉，卻又想聽林如何帶來的情報。

她不是和于濟去了塔塔城嗎？為何就她一個人來到攏右？塔塔城的事情解決了嗎？于濟不是說辦完事就來攏右找他彙合的嗎？那他現在又在何處？

裴璎珞有一肚子的問題要問，想了想，好漢不吃眼前虧，就這麽厚着臉皮站在大帳門口，抱臂在胸前，一言不發。獨自一人，散發出一股不和你們這些人一般見識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