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山尋

第35章

傍晚的邊城擠滿了人。在這個炎熱的小城，白天都沒有人出來，只有晚上太陽落山之後，大家才出來開始精彩的生活。在這裏，太陽不是那麽的受歡迎。

入夜時分，這裏活色生香的夜市熱鬧的令人驚訝，人還沒有走到，香氣四溢的燒烤的味道就飄了出來。

這裏的夜裏很冷，暖洋洋的烤爐旁，剛出爐的烤肉和濃香的老窖。

吸引人的，遠不止這些。

關外老王家的秘制肥腸，鹵得軟熟油香，豆湯，小白菜，配上軟彈而肥到過分的肥腸。這像極了成熟有韻味的婦人，一颦一笑都讓你的心顫上一顫，恨不得撲倒下去，讓自己浸透在她帶着奶香味的湯汁裏面。

如果你是火辣辣的姑娘，那你一定要試試看這裏的血腸。

每家的血腸的形狀，用的香料都不一樣，有的又幹又香，你要認真的咀嚼，它就像是臭脾氣的男人，愈嚼愈香，不把他嚼爛咬碎你就對不起自己飛揚在外的名頭。

有的血腸裏面的配料又辣又麻，切成薄片煎來送酒，你吃一口就忍不住罵一句對味，待吃了滿嘴，你也淚流了滿面。不知是因為辣的，還是因為想起那短命的冤家，也是在這樣一個令人沉醉的夜裏，撩撥完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裏受歡迎的菜永遠都是濃烈重口的，只因為大多數人的一生都只能平淡無奇，而此時有了夜色的掩護，每個人都想要變得狂野，都想徹底的和白天的自己撕破臉。

這個世界上的故事太多了，世人經歷着的或是龌龊，或是卑微，或是平凡的故事，腦子裏幻想的，則是一個浪子的故事。只有在這個故事裏面，人們才能得以喘息。

端起酒杯，就着這夜色一飲而盡，林如何渾身都燒了起來。

她啞着嗓子開口說道，“閑着也是閑着，說說你的故事吧。”

吳志恒知道她指的是上一世那些恩恩怨怨，他不是故意憋着不說，也不是非要她先開口，只不過這姑娘好的讓你不忍心傷害，甚至好到讓你看到自己卑鄙的一面。

吳志恒不怕失去她的人，他知道她有多麽堅定，他相信。

吳志恒怕的是看到她的失望。他不是完美的人，他的過往會在一個好姑娘心裏留下陰影，一想到這裏他就膽怯了。

林如何有着刺猬一般堅硬的刺，卻又包裹着一顆鮮活熾熱的心，現在吳志恒已經進入到她的心裏了，他要千般小心萬般珍惜，才能不辜負她的好。

“這些事都是我以前的發生的，也就是我還不知道你的存在之前，你要記得這點。我不想傷害你，我也知道說這個話沒有什麽意義，但是一想到這些事情會造成你的困擾，我真的非常後悔。”

吳志恒端起面前的酒杯，半途又放了下去，接着說道，“先說用幻術的人吧，這個人我是認識的，她本身是青狐，說起來也是我的族人。

此人天生貌美異常，卻又心思陰暗。她最擅長的就是是用幻術攝人心魂。最開始的時候，她法力弱小，只能讓人産生幻聽。

于是就挑選一些快要練出真丹的小妖，蟄伏在他們附近，待他們入定之後，用如蠅小語迷惑他們的心智。

很快這些小妖就神魂俱失，號叫不休，而她就趁機吞了他們的真丹。不用多時，她就越來越強大，手段也越來越陰狠。”

吳志恒擡眼看了看林如何，見她神情自若，接着說道，“有次在北荒，此人吸食了八百幼童的腦髓，此等人間慘劇觸怒了天道，這是要遭天譴的。” 上古大荒雖然崇尚弱肉強食，但是絕不是如地獄一般殘忍而無人道。“只是後來機緣巧合，她被當時鬼府山上的後羿所收留，和穆輝一起成為後羿的左膀右臂。”

“她叫什麽名字？” 林如何忍不住好奇心問道。

嘆了口氣，吳志恒開口說道，“她叫青姝。”

看到林如何略有些放大的瞳孔，吳志恒就知道她是聽說過這個人的。

當然，林如何聽說過的不僅僅是這個人，還有這個人和他的傳聞。“她幼時是在扶桑山上長大的。後來她品行不端，被狐仙一族清理出門戶，她也跟着一起跑到外面，這才有了後來這些喪盡天良的事情。”

林如何一針見血的問道，“那傳說你們倆是青梅竹馬，神女是因為嫉妒你們的感情才誣陷她的，可是真的？她真是因為你移情別戀，才變的這樣暴虐的嗎？”

吳志恒認命的放棄了一切的僥幸，這姑娘怎麽什麽八卦都聽過啊？

不過還沒有等他組織好語言，林如何就噗地一聲笑了，“當然不是了。我是說她變得暴虐當然不是因為你有了新戀情。真正的愛情是不會改變一個人的本質的，愛情是美好的，愛情永遠都是對的，只有仇恨才是錯的，只有仇恨才能讓一個人變得惡劣。如果她真的愛過你，就算你移情別戀，她也不會變成那樣的人。”

“你怎麽知道？”

“因為我真正愛過啊。”林如何說的理所當然。

“那如果你失去了我的愛情，我就是這麽一舉例，你會變成什麽樣？你能想得開嗎？” 吳志恒此刻好奇的，都不像是個直男了。

“我當然想不開了。憑什麽讓我想得開？但是我想不開也不代表我就會去奪取無辜人的性命。我會真心詛咒你們不得好死，并且由衷的希望以後能有讓我對你們落井下石的機會。” 林如何眉毛一挑，脫口而出。

這個答案簡直像一只強有力的手，一把就掐住了吳志恒的嗓子，憋得他直喘粗氣，半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生生的被自己提出的愚蠢問題活埋了起來。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幹裏 ，兩小無嫌猜。昔日有多美好，現在就有多難看。能在分手之後，還在同一座山上愛上另一個人，可見之前的這青梅竹馬也不是太深情。

至少吳志恒沒有什麽深情，要不然在那個觸景生情的地方，他不會再愛上另一個女人。好的一方面是，青姝這朵白玫瑰不會是吳志恒的“床前明月光”，而神女那朵紅玫瑰也早已成了他心牆上的一抹蚊子血。

“還有一個事情，青姝是章麗絲的師父，也是曾雲的師叔。” 咣當，吳志恒又抛出一個□□來。

林如何問道，“青姝喜歡你，這算不算亂lun呢？”

“當然不能算！” 吳志恒快要被氣暈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解釋道，“首先說，我們都是由妖類修仙而成的，所以在我們這裏沒有世俗的輩分，年齡，倫理。不适用！接着，若按年齡算，別說青姝了，就連青姝的師父師公都不知道比我小了多少。還有你，你這樣的黃毛丫頭連我年齡的零頭都不到，所以按年齡來計完全沒有意義。懂了吧？”

“那要是青姝和章麗絲同時喜歡你呢？也不算亂lun嗎？” 我就是好奇嘛！

“那也不能算！因為根本就不可能發生！我連章麗絲長什麽樣都沒看清楚過，本來就黑乎乎的，一共也沒說過幾次話，什麽也發生不了！”

吳志恒這千年妖精的老臉都快要挂不住了，感覺随時要爆炸。

林如何繼續說道，“但是章麗絲喜歡你，這你總不能不承認吧？瞎子都能看得出來喲。”

看着這個始作俑者還在發問，吳志恒火也火不得，惱也惱不得，這輩子都沒有這種手足無措的經歷。

他只得再嘆了一口氣，說道，“要不是曾雲吼那一嗓子，我根本連章麗絲是誰都忘了。上一世本來也沒見過幾次面，她後面又總是跟着一群黑乎乎的老鼠，我看着就煩得慌。”

“你這算是zhong zu歧視吧？那啥不太正确喲大人。” 林如何忍不住提醒到。現在的人都變得越來越min感，屁大點事情都是□□。

“這不能算歧視，我就是說出了事實。”

嗯，狐仙大人對此總是抱有不屑一顧的态度，“他們墨鼠一族從來就招人厭煩。偷盜，傳播瘟疫，反正他們擅長的事情裏面，沒幾件是可以光明正大做的。

這也就是從章麗絲才開始，非要把他們墨鼠提高檔次，要我說純屬無用功，與其費盡心力往上爬，不如井水不犯河水，過好自己的日子不就成了。”

大人您可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啊，誰不想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可是別人的好日子難道就僅僅是建立在自己努力的基礎上面嗎？

林如何內心的不屑之情已經躍然臉上了。

難道那些“上層人士”，就沒有侵占下層人口的利益嗎？當然，大人這種天之驕子應該是感覺不出來這種事的，就算有的話，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吧。

大人您身上這種“何不食肉糜”的氣質可真是欠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