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明誠的手放下的時候,又是痛得暗暗咬牙,勉強忍着,只按明樓的吩咐,繞過辦公桌,走到明樓的椅子側面站好。
“手撐着桌子。”明樓吩咐。
明誠身體前傾,用右手撐穩了桌子,左手卻不敢落實,稍微地曲掌動作,都疼得要命。
只是明誠已經來不及再去顧慮手上的痛了。他剛剛擺好姿勢,明樓已經站起來,手裏的鐵尺就抽落在他因身體前傾而翹起的臀峰上。
雖是隔了一層西褲,那突如其來尖銳的疼痛仍是讓明誠險些呼痛出聲。
這鐵直尺的長短輕重真是再合适不過,一下一下橫貫在明誠挺翹的臀上,落下,再彈起。
大哥的手有多重,明誠是再清楚不過。每一下抽落的鐵尺,都會讓明誠痛得鑽心。
冷汗從額頭上滴落下來,“啪”“啪”的聲音在空蕩的辦公室裏回響。
一下打過,必定要起一條檩子的。明誠想像着自己的傷勢,咬着牙,胡思亂想地分散着身體上的疼痛。
教授的辦公室都設在教學樓單獨的樓層裏。明誠雖不擔心會被學生們撞個正着,但是這種響聲,應該足夠驚動相鄰辦公室內的教授了。
不過,就算驚動了,也不會有人過問。
這兩年學校制度改革,不提倡教授動用私刑體罰、責打學生。原本統一配備給教授們的竹板子也都收了回去。
但是這種習俗并不會立刻就蕩然無存,許多教授偶爾也會因各種原因在辦公室責打學生。
經濟學教授們最常用的,就是明樓現在用的這種鐵直尺。這本是配給數學系教授使用的教具,但是因為經濟學系與數學系教務辦公室關系親厚,經濟學系的教授們也都獲贈了一柄。
據明誠所知,明樓的這根鐵尺利用率并不高,除了打他,明樓還真沒用它責罰過別的學生。
鐵尺打在身上真是非常痛。即便是肉最厚的臀上,依舊疼痛難忍。明誠可以非常肯定,今天晚上,自己能坐着吃飯的幾率已經為零了。
“尊敬、禮貌,這兩種寶貴的品質,我希望你不僅僅是對我展現,對其他可尊敬、需要尊敬的人,也都要非常禮貌。這也是明家弟子的規矩。”明樓的鐵尺抽落得非常有節奏,他教訓明誠的話,也很有節奏感。
“是。阿誠記住了。”明誠略緩着氣,恭敬地道。
明誠站直身體時,覺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實在是太痛了,臀上,手心裏,還有喉嚨裏。能忍着這些疼痛一聲不吭,實在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快到下班的時間了。明樓一邊喝茶,一邊對筆直站在窗前思過的明誠道:“去收拾東西,我已經和皮埃爾先生說過了,明天起,我們正式從學校離職了。”
“是。”明誠稍微一動腿,就又覺得冒冷汗。
“真有那麽疼,就長些記性。”明樓沒有一絲心疼,語氣很冷。
“是。”明誠應了,去旁邊的桌子上先收拾自己的東西。
其實也沒什麽可收拾的,明誠和明樓一樣,本就是幹淨利落的人,而且不論在哪裏,時刻都準備好撤離,并不會有太多需要收拾的東西。
不過這間辦公室,還是挺值得明誠懷念的,畢竟在這裏也度過了将近一年的時光。
明誠忍着手痛,替明樓拿外套和公文包。那柄鐵尺,明誠沒有帶走,只是把它擦幹淨了,放在辦公桌上。
畢竟是屬于辦公用品,況且,新來的教授,也許也需要用它打學生們的手心呢。
下班的鈴聲響起,教授們從自己的辦公室內出來,與明樓辭行。明樓很有禮貌很有修養地與各位教授們寒暄着。
并沒有任何人會提起明城被教訓的事情,雖然很多人心知肚明。明誠雖是窘迫得要命,被打的地方還是火辣辣地疼,卻是一點兒也不能表現出來,還要面帶笑容,與教授們頻頻點頭、致敬。
那個曾與明誠有過口舌之争的老教授特意走過來,對明誠道:“年輕人,今天的事情,我覺得你應該是得到了教訓。”
明誠很有禮貌地點頭道:“是的,我确實深刻地領悟到了什麽叫防人之心不可無。”
老教授被明誠的話弄得尴尬不已。只是兩人之間說話的聲音很低,明誠又是面帶微笑,神色恬淡,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兩人已經握手言和,冰釋前嫌了呢。
美麗寧靜的校園,終于也必須要離開了。明樓和明誠走過教學樓,走過操場,走到圖書館旁邊的停車場上,心裏都有些戀戀不舍。
到了車門前,明誠替明樓打開車門。
“能開車嗎?”明樓問。
“是。”明誠應。等明樓坐進去,他關了車門,自己也坐進駕駛室。不過,屁股一挨座椅,明誠險些沒跳起來,疼……就算車墊是軟的,可是臀部依舊痛得要命。
“疼了?”明樓問。明誠如坐針氈的姿勢,任誰也能看出來有問題。
“有點。”明誠很謙虛地答。
明樓忍不住笑了。明誠從後視鏡裏看到大哥的笑容,心裏卻是松了口氣,大哥不生氣了就好。
“我開車吧。”明樓道:“你到後面趴會兒。”
“不用您開車。”明誠有一點點賭氣地道:“您要是真心疼我,以後下手輕點行嗎?”
“我盡量吧。”明樓點頭。
不過明誠很快就後悔了自己的決定,坐着的部位疼痛剛剛稍減,他的左手碰上方向盤,就立刻又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
明誠不吭聲,隐隐着,發動了車子,穩穩地開出去。其實明誠的車技高超,一只手也開得。只是他在明樓跟前不敢放肆。
明誠的車子開回家時,明臺和大姐明鏡租坐的汽車正在院子裏卸貨。有用沒用的,大包小包的一堆。阿香正端了幾個盒子要進屋,看見明樓的汽車開進來,就站在一邊,等着打招呼。
明臺也非常高興,招呼道:“大哥,阿誠哥,你們回來的正好。快來幫忙。”
明樓和明誠走過來,一起向明鏡打了招呼。
“怎麽買了這麽多東西?”明樓又好氣又好笑:“想把百貨公司搬家來?”他說着,已經接過大姐明鏡手上的幾個盒子來。
明鏡笑道:“今天高興嘛。明臺的考試很順利,我們買點兒東西慶祝一下。”
明臺的手裏也有幾個盒子,地上還有幾個。他見了明誠,立刻把手裏的一件大包裝盒子遞給明誠:“阿誠哥快拿着,這是大姐給你買的新款皮鞋。”
明誠的手裏還拎着明樓的公文包和自己的皮包,明臺看也不看,就把打着包裝的鞋盒子扔過來。他只得擡手接住。盒子很沉,正碰到明誠的傷手上,痛得他一蹙眉,差點兒把盒子掉地上,他忍着痛,把盒子拿穩了。
明臺沒留意明誠的神情,回手又扔了一個盒子過來:“這是美國的駱駝皮帶,算是我賠給你的。”
明誠只得又接住了裝皮帶的盒子。
“還有手表。”明臺又翻出一件來,還想往明誠手裏的盒子上摞。
“行了,你讓大姐買的,自己都拿進去。”明樓攔住明臺,把自己手裏的盒子放到明臺手中,又從明誠手上拿過最上面的兩個盒子,對明鏡道:“大姐,累了吧。先進屋吧。”
明臺立刻對明鏡噘嘴道:“大姐,你看看大哥,就知道心疼阿誠哥,想要累死我啊。”
明鏡嗔怪地對明樓道:“明臺一個人哪拿得過來啊?虧明臺還惦記着你和阿誠,給你們選了很多禮物呢。”
那邊阿香已經把一些盒子拿到屋裏去,又返回來,忙着幫明臺拿手裏的盒子:“小少爺,我幫你拿。阿誠少爺在外工作了一天,很辛苦呢。”
“我和大姐買了一天的東西,我們也很辛苦呢。”明臺說着,不管那些盒子,過去挽住明鏡的胳膊:“走,大姐,我陪你進屋去。”
明鏡被明臺拖着往屋裏去,不忘回頭對明樓道:“把盒子都拿進來啊。”
明誠對明樓道:“大哥,我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您辛苦了。”說着話,他也進屋去了。
明樓無奈,只得回身去幫阿香拿盒子。兩人一人抱了一摞,才全拿好了,進屋去。
明鏡坐在沙發上休息,明臺正在拆盒子的包裝:“反正是立刻要用的嘛,幹嘛還包裝得這麽嚴實。”
明鏡只是笑,讓明臺慢點,別劃傷了手。明誠已經放好了他和明樓的公文包,對明鏡道:“大姐,我去泡茶。”
明樓進來放下盒子,和大姐打招呼道:“我先去樓上換衣服。”明樓很喜潔淨,總是衣冠楚楚,一塵不染。
明誠打開水龍頭,涼水沖過依舊紅腫的手心,刺痛。他擡起左手,輕輕吹了吹,小心翼翼地用毛巾擦了擦手。好在右手沒事兒,燒水,倒茶,一只手也做得。
明誠回到客廳,明樓已經下來了。明誠右手端着茶盤出來,放到沙發桌上:“大姐、大哥喝茶,我去幫阿香做飯。”
“你手不方便,今天就不要做了。”明樓道:“明臺去幫阿香的忙。”
“阿誠哥,你手怎麽了?”明臺正把一條皮帶從包裝盒裏拿出來,聽了明樓的話,擡頭去看明誠。
明誠的臉紅了:“沒什麽。”
明鏡招呼明誠道:“阿誠過來,讓大姐看看。”
明誠只得走過來,在沙發側面站直,卻是不自覺地想把左手藏到身後去:“沒事的,大姐。”
“哎呀,阿誠哥,你坐大姐跟前來啊。”明臺從沙發上站起來,想要去拽明誠。
明樓攔下明臺,笑道:“你阿誠哥還是站着更好一些。”
明鏡看明樓:“你打阿誠了?”
“整肅家風而已。”明樓點頭道。
明誠的臉又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