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明誠想要拔槍,他身側的張先生已經用衣兜裏的槍指住了明誠:“阿誠先生,不要動,我這裏也有槍。”
南田惠子難掩得意之色:“阿誠先生,阿誠助教,竟然和明樓教授一樣,是赤色分子,這真是天大的新聞了。”
明誠沒理南田惠子,只是對張先生道:“她給了你多少錢讓你背叛你的國家,你的信仰?”
張先生臉色有些發紅,他并非沒有一絲愧疚之心,但是,很快,他就恢複了鎮定:“阿誠先生,如果一個人總餓着肚子,總為了生計發愁,總擔心自己的孩子會餓死,他就不會在乎什麽國家和信仰了。”
明誠微蹙眉,沒再說話。和這樣的人,已經無需廢話了。
“阿誠先生是一個有信仰的人。”南田惠子走到明誠身側:“只是如果今天,阿誠先生就這樣死了,你的信仰又有何用呢?”
“鹿死誰手,尚未可知。”明誠毫不在意地道。
“阿誠先生很勇敢,可是,似乎不夠聰明。”南田惠子譏諷道:“你根本就沒有什麽信仰,你只是明樓的仆人,被他驅使,替他做事而已。”
明誠的臉色沉了下來。
“怎麽,被我說中了嗎?”南田惠子轉到明誠身側:“你是堂堂七尺男兒,卻常被迫對人屈膝下跪,這是什麽滋味兒?”
明誠冷冷的道:“你跟蹤我?”
“明樓教授的別墅,我其實很想進去參觀的。”南田惠子輕笑道:“只是聽見裏面的聲音,似乎不太友好,所以沒有打擾。”
明誠的手背,又是忍不住撫上自己的臉側。看來,大哥這一巴掌,果真是打得有用。
“阿誠先生何不學學張先生,只要懂得變通,完全可以過上更好的生活。”南田惠子看着明誠:“不僅僅是金錢、地位,還有一個特別關心阿誠先生的美麗的女人。”
金錢、權力、女人。這是對一個男人最好的誘惑了。
明誠沉默,卻又冷笑了一下。
“阿誠先生不信任我?”南田惠子毫不在意地道:“沒有關系,我會讓阿誠先生看到我的誠意。”
南田惠子說着,從挎包裏掏出一個信封來,遞給明誠。
“這是銀行保險箱的鑰匙,那裏放的東西,相信阿誠先生一定會滿意。”南田惠子晃了一下信封,再次遞給明誠。
張先生的眼睛一直盯着信封,眼睛裏有毫不掩飾的貪婪和嫉妒。
明誠終于伸手接了信封。
“明誠先生果真還是聰明人。”南田惠子得意地笑了起來:“我很期待和阿誠先生的合作。”
“你想要什麽?”明誠問。
“名單。”南田惠子笑眯眯地道:“巴黎的所有地下黨員的名單。”
明誠也笑了:“南田小姐想将我們一網打盡嗎?”
“只是增加了解而已。”南田惠子欲蓋彌彰地笑道:“我相信以明樓教授的地位,一定會掌握這份名單的,我也相信阿誠先生的能力,一定可以從明樓教授那裏,得到這份名單。”
張先生掌握的名單,只有明樓這一組的人員而已。在巴黎,這樣的地下黨員小組還有十幾個,但是只有組長才掌握這方面的資料。
“南田小組的胃口很大。”明誠淡淡地道:“不過這份名單我若是給了南田小姐,只怕這天下之大,都沒有阿誠的容身之所了。”
“當然不會。”南田惠子笑道:“我們很需要像阿誠先生這樣的人才,您可以和我們一起并肩戰鬥。”
“你們?櫻木靈子嗎?”明誠盡量不動聲色的問。
“靈子只是一個不懂事的小丫頭而已,她怎麽有資格參與軍國大業。”南田惠子的臉色有些冷:“阿誠先生不如放開眼光,尋找更适合你的人吧。”
南田惠子看明誠的目光,有些暧昧起來。
明誠心裏冷笑了一下,面上卻是不動聲色:“明天中午,我會把名單放到保險箱裏,如果保險箱裏的東西,确實令我滿意的話。”
“何必要等到明天中午。”南田惠子湊近明誠:“現在不正是好時機嗎?”
明樓外出,明臺不在,現在确實是好時機。
“也許,阿誠先生可以趁現在去幫明樓教授整理一下他的私人物品。”南田惠子意有所指地道。
明誠微側了頭,笑了一下。轉身而去。
“跟着他。”南田惠子吩咐張先生道。
張先生有些猶豫:“他的身手很好的。”
“廢物。”南田惠子罵了張先生一句,對着不遠處的假山揮了揮手,兩名壯碩的男子走了過來,南田惠子用日語吩咐了他們幾句,兩人和張先生一起往明誠的方向跟了過去。
南田惠子轉身時,很警惕地環視四周,并看不見其他可疑的人物,她才走到公園的另一側角門處,上了一輛馬車。
“小姐要去哪裏?”馬車車夫用英語問道。
“回公寓去吧。”南田惠子答道。
這個車夫話不多,最近開始在南田惠子的公寓附近拉活兒,南田惠子坐過幾次他的車,覺得他人很老實,也很木讷,所以很放心。
車行一半,南田惠子忽然又讓車夫調轉了方向,往另一處街道繞了一圈,才回到自己的公寓。她非常謹慎。
下車時,車夫多要了一元錢。南田惠子道:“都是老顧客了,怎麽也計較起來。”
車夫有些不好意思:“孩子病了,需要錢。”
“哦。”南田惠子忽然叫住轉身欲走的車夫,問道:“我這裏有一個賺錢的生意,很簡單,你想不想做?”
明誠回到公寓,明臺和明樓都沒有回來。他關上了公寓的大門,進了屋子,直上二樓,明樓的書房。
明樓的書房裏,确實有一個暗格和一個保險櫃,只是這裏并沒有什麽聯絡名單。名單都在明樓的腦子裏,他是不會把這種東西放在家裏或是任何地方的。
明誠拉了窗簾,打開桌上的臺燈,然後撥打了一個電話號碼,簡短地彙報了情況,放下了電話。
明誠悄悄拉開窗簾,公寓外的大樹下,張先生和兩個壯漢正在探頭探腦地張望。
明誠合上窗簾,既然要做樣子,也不能太快就出去。他索性又打掃了一遍衛生,将明樓的桌子擦得锃亮。
明誠的目光落在書架的戒尺上,明誠難得地做了個鬼臉。大哥确實是愛動用私刑的,這幾年還好些,前些年,自己真是沒少受捶楚的。
明誠這才重新拉開窗簾,窗外不遠處,張先生和另兩個人果真還在等候。他冷笑了一下,關了臺燈,拿起桌上一份大哥早準備好的文件,開門走了出去。
“名單拿到了嗎?”張先生一看見明誠,立刻就贏了上來,迫不及待地想要明誠手裏的東西。
明誠将手一揚:“東西不是給你的。我要先去銀行的保險箱看我的東西。”
張先生對身後的兩個人使了個眼色,其中一人慢慢靠近來。明誠忽然出手,只三下兩下,就将張先生和那兩個壯漢都打翻在地。
明誠已經掏出了手槍,對想爬起來的三個人道:“我只求財,別擋我的路。”
明誠說完,揚長而去。
張先生這才爬起來,恨恨地抹了一下唇邊的血,和另兩個人灰溜溜地走了。
明誠按南田惠子給他的銀行保險箱號打開了保險箱,只是保險箱裏除了一張紙條,什麽都沒有。
明誠不由苦笑,不是吧,日本人也都窮到這個份上了。
紙條上有一個電話號碼,正是南田惠子和櫻木靈子租住的公寓的電話。
明誠走到保險櫃中間的平臺上,撥通了電話。
“阿誠先生,很高興接到你的電話。”南田惠子的聲音響起來:“我想,我們應該可以合作愉快。”
“我并沒有看到我想要的東西。”明誠冷冷地道:“所以,我們之間的合作取消。”
“等等,阿誠先生。”南田惠子連忙叫道:“我們帝國日本站現在的經費确實有些緊張,但是我保證,一旦我拿到了有價值的線索,我們很快就可以請求軍部撥款。”
“那就等到你們軍部的撥款到了,我們再談吧。”明誠說着,準備挂上電話。
“等等,阿誠先生,如果你挂了這個電話,你會後悔的。”南田惠子匆忙叫道:“你将再也見不到櫻木靈子了。”
明誠将電話又放到耳邊,輕笑了一下:“南田小姐,你還是不要再耍這樣的把戲了,這對你們沒有什麽好處。”
“我是說真的。”南田惠子急切地道:“櫻木靈子因為不同意加入我們的組織,已經被我關起來了,如果你真得在乎她,就拿資料來換人吧。地址,你是知道的。”
南田惠子說完,便“啪”地挂上了電話。南田惠子身側,張先生和同樣兩個被明誠打得鼻青臉腫的壯漢都站在一側。
“南田小姐,你說他真得會來嗎?”張先生問道。
南田惠子冷冷笑道:“你們中國的男人,不都是不愛江山愛美人的嗎?我想,他一定會來的。”
明誠有些蹙眉,他挂上電話,對旁邊的明樓彙報道:“南田惠子挾持了櫻木靈子,讓我過去。”
剛才明誠在明樓的書房裏,就是打電話給明樓。這附近只有這一家銀行,明樓早帶着董書記過來等候了。
董書記扼腕道:“想不到張先生竟然會是叛徒……更想不到,日本的間諜組織竟然就在我們身邊。”
明誠只是在等明樓的決定。
“去吧,自己小心。”明樓吩咐道。
“是。”明誠應。
“等等。”董書記忙攔道:“會不會是個圈套?那明城同志不是有危險?”
明誠微微一笑道:“是不是圈套,當然要去了才知道。”
明樓點了點頭:“我會派人去接應你。”
“是。”明誠應道。
“看來是我誤會明誠同志了。”董書記啧啧感嘆:“多好的同志啊,為了革命,不惜以身犯險,還捐出這麽多錢來重建我們的聯絡點,年紀雖輕,可堪大任啊!”
明樓在旁笑道:“您太誇獎他了。”
董書記道:“一點兒也不,明樓組長果真是育才有方啊。”
明樓連忙謙遜幾句,瞧見明誠還立在旁側,不由蹙眉道:“你還站在這裏做什麽?”
明誠忙應了一聲:“是。”轉身出去了。